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上还有些橘红色的微亮。但从四面八方铺袭来的黑色蔓延上了半个天空，闪烁着几点星光。
  氤氲的温泉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温热的。
  安羽：“你和莉雅是什么人？”
  诺斯克很是疑惑疑惑，“我们就是我们，还能是什么？”
  “莉雅是魔法师，却没有在魔法协会登记，你是剑士……”安羽忽然止住话尾，“一个在没有召唤仪式的前提下就能进入神之祭台的剑士。”
  诺斯克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安羽接着说：“我之前有一个系统，它有一个搜索栏的功能，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故乡是柑橘岛，有一次我闲的没事就搜索了这个地方。”
  诺斯克的身子顿时编的僵直，是温泉太热了还是别的原因，他的额头渗出了些许汗珠。
  “显示出的结果在地图上竟然没出标识。”
  诺斯克尴尬地打着哈哈，“很正常，我们那里太荒凉了。”
  “柑橘岛，失落之地，剑冢墓。”
  安羽吐出这几个词语的时候诺斯克的脸色完全变了，脸上被憋得通红，不知所措的眼神就像是一只被提溜着尾巴的小狗。
  无声在两人之间蔓延。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水波滑动的声音首先打破了沉寂。
  诺斯克的头发被抓成鸟巢，他一脸懵逼地看着安羽把手搭过来抓自己的头发。
  “你的心思还真是容易猜啊。”安羽觉得诺斯克这孩子真是不会骗人，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
  安羽早就感觉到诺斯克和莉雅有什么东西瞒着他，其实很容易察觉，比如每当他问到道具碎片的问题时两人都是支支吾吾，或者刻意岔开话题。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我搜到结果信息非常少，也只是显示了这几个词语，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别在意，也不用纠结。”
  安羽的语气比较轻快，如他所说，他确实不知道里面的含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诺斯克听到后会这么惊慌。
  诺斯克皱着眉头开口，“不是，我和莉雅也没想瞒着你什么，只是……师傅说不要和任何人透露我们的身份。”
  安羽：“那就遵从你师傅的意思，既然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考量。或许有一天我能和他见上一面。”
  “把我说的话忘了，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我说。”
  既然对方没有准备好说，安羽也不能强人所难，本质上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迫切的事，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旅行，有些事情一定会遇到的，等他们准备好回应也不迟。
  沉默了几秒后，诺斯克朝他微微摇头，拉近了与安羽的距离，温泉池里的水惊起了一圈圈波澜。诺斯克目光炯炯，表情有着安羽看不懂的坚定，“不，我已经想好了，应该把所有一切告诉你，我们是朋友，况且我还是你的契约者，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这是最基本的信任。”
  这就有点出乎安羽的意料了。
  诺斯克深呼一口气，将他和莉雅的故事缓缓道来。
  等他说完的时候，天空中微烫的橘红已经冷凝成墨水般的黑色，星野划分成一条条弧形的轨道。
  安羽安静地听完他的故事。
  诺斯克看起来有些不安地等待着安羽的反应。
  安羽朝他露出浅浅的笑意，“下次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柑橘岛看看。”
  安羽的反应让诺斯克有些怔愣，他停顿了一两秒，随后，他脸上的担忧消失了，也回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
  诺斯克底下眼帘，“安羽，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坏的人。”
  安羽轻轻地歪了一下脑袋，想了想，“如果你这样的人都能成为坏人，我这种岂不是没救了。”
  诺斯克眨眨眼睛没听懂。
  安羽：“就算是那种坏到没边的，我也是你的同伙。”
  诺斯克笑了笑，湿软的头发搭下来让他看起来小了几岁，“听起来怪怪的。”
  安羽：“所以别想太多，伤脑筋。”
  诺斯克知道安羽一直在安慰自己，很是感动地扑了过去，温泉池里溅起水花。
  这时一道高墙的背后出现了下水的声音。
  “你们在干嘛？那么吵。”
  莉雅的声音从对面的温泉池传来，高墙将女生专用的温泉池阻隔。
  “男生们，你们泡得真久啊，女生也没你们那么爱泡澡。”
  诺斯克昂着脖子回应道：“谁规定男生就不能泡久点。”
  莉雅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你们不会是在游泳吧，哈哈哈。”
  “还有啊，提醒一下，诺你不要偷窥啊，不然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诺斯克站起来，水流从他身上滑成瀑布，他对着高墙吐舌头，“谁要看！别那么自恋。”
  “你别以为我不敢过来揍你。”
  “……”
  诺斯克立刻蹲下水里，幽怨地往水面吹起，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得更红了。
  他眼神飘忽地看向不远处的高墙。
  安羽觉得这位小伙子的反射弧有点长。
  安羽把后面的头发揪成一束捋干，“我泡够了，先上去了。”
  诺斯克：“那么快。”
  “水温有点烫。”安羽起身的时候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腰身流下，白皙的肤色呈现后微红。
  “你慢慢泡吧，对了，”
  诺斯克：“？”
  “那道墙挺高的，万一摔下来……”
  诺斯克羞愧大喊：“我没打算偷看！”
  对面应声响起：“偷看？诺斯克你完蛋了！”
  诺斯克：“……”
  “我没有偷看！安羽你快帮我作证……”
  安羽不见了踪影。
  夜晚的沙漠吹来阵阵凉风，与白天时的高温地狱完全相反，简直就像是一幅出自不同画家之手的作品。安羽的身上还缭绕着些许雾气，凉风将其吹散，带来些许的如同醉酒般的微醺。
  安羽没有对诺斯克说的是，在上一次离开主神空间的时候，因果物对他说的一番话，现在回想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因果物：“你和你的契约者相处得怎么样？”
  安羽奇怪它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
  “安羽大人，在下回去之后查看了相关文献，在下发现安羽大人的契约签订有些奇怪。”
  “当时不是你也在场吗，所有签订的流程都符合指导手册上的内容，没什么奇怪的。”
  “确实签订的流程是没什么问题，但在下感觉大人您的契约对象有种匹配失误的感觉。”
  “匹配失误？”
  “照理说您的神格应该能签到一个与之相配的契约者，可是……”因果物拐弯抹角道。
  “你的意思是诺斯克太弱了。”
  “大人您也觉得吧。”听它的语气好像终于找到和安羽看法一致的地方。
  “我不觉得。”
  因果物变得有些着急，“在下认为那个契约者其实并没有完全通过神之祭台的考核。”
  “证据呢？”
  它的语速加快：“因为安羽大人您已经脱离了祭台，神使的考核内容解密了。在下查看了一下您的内容，作为试炼的堕转魔兽他才解决了1只，实际内容是需要解决201只，也就是说那个叫诺斯克的男人只完成了1/201的内容，还是在您的帮助下解决的。”
  说话的时候，兔子玩偶脸上原本只有作为眼睛的两只扣子，但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鄙夷。
  “可诺事实上的确通过了考核并完成了签订。不然他早死了。”
  “所以在下很奇怪，遇到那位少年后您的考验竟然自动降阶了！”
  “在下觉得您的那个契约者非常古怪。他的实力算不上强，也没什么独特之处，而且还是个断魔人，作为契约者怎么说也是个下等的选择，跟大人您的神格完全不匹配。”
  “如果大人您允许，在下可以进入那个人的体内查看，万一他真的有什么，对大人您也……”
  安羽把因果物掐过来然后轻轻扔到空中，兔子像坐过山车一样飞快地旋转。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十天，不少的人都来过了神之祭台，但只有诺斯克成功和我签约，这是我的自主选择吗？”
  因果物噤声。
  安羽慢悠悠地答道：“不是我选的，我没有那个能力，我只是遵循你们圣主的规则办事。既然是你们的老大制定的规则，也就是相当于是他们选择了诺斯克。”
  “这……”因果物的伶牙俐齿变得结巴起来。
  “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天和诺斯克签约，我现在还能站着跟你说话吗？”
  安羽朝因果物笑，蔫菜的兔子冷汗直下。
  “我觉得诺斯克不差，我挺喜欢他的，还有莉雅，他们现在是我的同伴，你以后背后说他们坏话的时候注意一点。”
  因果物嘤嘤嘤：“我是在为安羽大人担心。”
  安羽作出一副不领情的样子：“你还是担心别的事情吧。”
  因果物表情下一秒就变得严肃，表情对于它来说似乎只是一种能随时替换的东西：“您多留个心眼总没错。只要神使与契约者签订了契约，也就意味着战争就开始了，如果选错了契约者，您会寸步难行！”
  “什么战争。”
  一直话痨的因果物瞬间讳莫如深。
  安羽懒得继续问下去。
  告别的最后，因果物又对安羽说：“既然大人您不愿意让我对契约者下手，那在下回去就另外再查一下您的神格在签约时自主降阶的原因。”
  安羽觉得它喜欢做什么就去做吧。
  “那么，告辞了，安羽大人，您多保重，期待下次与您的见面。”
  回忆结束。
  看着前方逐渐铺展开来的星光，安羽现在理解诺斯克为什么能成为契约者了，或者说为什么能被主神选中。如果在小说里，有他这样际遇的人一般都是主角或者反派。
  “那个，安羽先生。”
  安羽循声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