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温言道来，如泣如诉，此时见她伤心欲绝的样子，我歉意更甚。
  我轻轻握住阿曼的双手。
  她的手很娇小温软，柔若无骨，但是很是粗糙，是因为核桃皮一样的皮肤的原因。
  她的小手握在我的手中，仍然微微颤动。
  “哥哥走了，还有我，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我已经答应了哥哥和你，生生死死，绝不分开。”我看着阿曼的满头白发，低声说道。
  我深深觉得，阿曼已经不仅仅是需要我照顾的婆婆，更是我不能分割的亲人。
  她没有了亲人，我何尝不是，爷爷在六岁的时候去世后，虽然有三胖一家等街坊邻居的接济帮助，但终究不是最亲的亲人。
  而和阿曼在一起，我真有那种浓郁醇厚的亲情，胜于血缘，密不可分。
  阿曼轻轻的将身子靠过来，倚在我的肩上，就此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说。
  在阴冷潮湿的死人沟地下石洞，我的身体渐渐感到了软软的温暖和刻骨的依念。
  我的脑海里，仍然闪出了阿曼哥哥的模样，他看上去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可是，肩旁的阿曼，满头白发，皱纹深陷，没有一岁，也有九十多了。
  但我没有说出心中的疑惑。
  哥哥死了，我又见疑于她，阿曼婆婆如此伤心，我不能给她再添心痛。
  我们的脚下，暗河奔流，波涛汹涌。
  我们的前方，漆黑如墨，不见边际。
  我轻轻伸过胳膊，搂住了阿曼的肩膀，将我的脑袋斜靠在阿曼的头上，低声说道：“阿曼婆婆，你看，我只有二十多岁，你已经差不多一百岁了，从此以后，你就由我保管了，以后就是你想分开，也不可能了。你放心，凭我的身体素质，我一定能照顾你到百年之后。”
  阿曼忽然坐直了身子，一把推开我的脑袋，急道：“还叫婆婆，还叫婆婆，我有那么老忙？我是阿曼，阿曼！以后叫我阿曼，不许叫婆婆！”
  她的声音忽然压得的低低的，声如蚊音，几不可闻，“我叫赢阴曼，我只告诉你一人，就你一个人知道，你万万不可告诉其他人，我喜欢你叫我阿曼。”
  说完，深深的低下头去，却是一种青涩娇羞的模样。
  我一时怔住，这几近百岁的老婆婆，脾气转变竟如此之大，一言不合，小发脾气，心思一转，便已委婉。
  或许人越老就越孩子气吧。
  我正想找点话题安慰一下阿曼，忽然，柱子的叫声从后面传来，“三爷，三爷，快来，这个人醒了。”
  我拉着阿曼，小跑到柱子这边。
  这个身着迷彩服的枪手，倚靠在柱子怀里，张着嘴吧双眼微睁，神情萎靡，满脸是血的脑袋，无力的倚在柱子的臂弯里，胸脯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给他喂点水。”我对sorry说道。
  sorry摊开手，做无辜状，“就那么一点水，早没了。”
  我掏出几片怀里的蘑菇，对准枪手的嘴，使劲捏了几下，一小股清水慢慢的滴进了他的嘴里。
  过了半晌，这枪手抬起眼来，缓缓的看了一眼我们几个人，低声说道：“你们是谁？”
  sorry眼神一转，俯下身子，道：“我们受扎多镇的一个大姐的委托，来这里寻找消失的一众乡亲们，还有她的丈夫。”
  枪手眯着眼，看了我一会，然后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但是，我已经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神里全是镇定，没有一丝慌乱，更没有一丝惊奇。
  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他对刚才sorry的话一点都不相信，甚至，对于我们的底细，他似乎已经非常清楚。
  柱子松了松臂弯，低声问道：“你是谁？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你们都是属于什么样的组织，为什么有这么好的装备？你们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这枪手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在三块石岛，那些死去的身穿迷彩服的人，是不是和你是一伙的？”柱子加重了语气。
  但枪手仍旧一言不发，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柱子火起，抬起手臂，把枪手慢慢的放在地面上，沉声说道：“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救了你，你必须告诉我们一些事情。”
  那枪手仍旧闭着眼睛，像一条死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活脱脱一个死皮赖脸的无赖样子。
  我摆了摆手，止住了柱子。
  既然我们多次追问，这家伙一点都不配合，如今他伤势严重，命在垂危，用强是万万行不通的。
  如果说，在镇番卫的沙漠之中，远远的潜伏在沙丘背后的，就是这些迷彩服，或者是他们一伙的，那么他们蓄谋已久，那这个时候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更何况在青海湖三块石岛和这死人沟里，他们都是先我们一步到达，而且组织严密，装备精良，背后一定是一个强大的组织，既然他的编号为faw-0005，那他的地位一定很靠前，如此强大的组织，作为骨干的这个枪手，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他们的秘密的
  毕竟，是他们刚才救了我们。
  更因为，在这死人沟下面的山洞里，他和我们一样，是人。
  我站起来，看了看远处的黑暗，咬着牙说道：“当务之急，是我们怎么才能活着走出去，能找到扎多镇的藏民们更好。在我们的后面，已经没有退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招呼柱子，一左一右架着枪手的胳膊，慢慢的扶着她站起来。
  这家伙又一米八的样子，体重绝对超过一百八，加上他胸部受伤，我们背着他走，几乎是行不通的。
  所以只能扶着他前行。
  我低声问道：“大哥，现在情况严重，别的你可以不说，你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和你们一起来的兄弟，现在都怎么样了，我们要判断，是不是该先去救你的兄弟。”
  过了一会，这枪手才低声说道：“他们都死了，一百一十二个兄弟，除了我，都死了……”话音未落，呜咽声中，他已经泪流满面。
  “我叫许超海，其他的你们也不要问，就是问了我也不会说。我们在进了这个山洞一个多小时后，受到了阴兵的攻击，和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些阴兵差不多，我们边打边退，最后撤退到一个石头房子里，才保全了性命。可是，掩护我们的几十个兄弟，都被这群该死的阴兵给杀害了。”
  “后来，我们剩下的二十几个人，悄悄地摸出来，吊在这条暗河的河边悬崖上，躲过了阴兵阵。等他们过去之后，我们才爬上河岸，一直跟到这里，才开始对它们实施攻击。”
  我的脑袋忽然出现一个问题，这些阴兵，在这山洞里经营几百上千年，对这里应该非常熟悉，甚至这里的每一块石头，它们都知道是圆的还是方的，它们怎么会放过躲进石头房子里的这些迷彩服？
  “你们是怎么退到那个石头房子的？”我低声问道。
  许超海眨巴了一下眼睛，呲着呀说道：“是因为一个光屁股小孩。当时在撤退之中，我们看到一个一丝不挂的光屁股小孩，跑到了石洞边上，一下子就消失了。我们跑过去一看，在山洞石壁上，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石门，危机时刻，我们都顾不得许多，打开石门钻了进去，进去才发现，我们钻进来的，是一个空无一物的石头房子。”
  “不过，奇怪的是，这些追我们的阴兵，都齐刷刷的掉头回去了，并没有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