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吴钦说，“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中，果阿地区被称为‘果帕拉施特拉’，意思是‘牧牛者的国度’。印度有30多个邦，为什么唯独果阿邦被称为‘牧牛者的国度’呢？就是因为这里的牧牛者与其他地区的牧者不同，与其他地区的耕者也不一样。”
  “这个观点如果让印度人听了，他们一定不服气。”拉尔森说。
  “如果继续追问，还可找到象雄与果阿的联系。”吴钦继续为自己的观点增加筹码，“在果阿邦，邦兽是印度野牛，那里的人崇拜的勇猛动物。印度野牛不管是体型还是生活习性，与西藏牦牛都有很多的相似之处，简直就是脱了长毛的牦牛。”
  “吴博士，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证明，安多德神甫、马科斯神甫在果阿学习了当地一种古老的语言，这种古老语言是源自象雄王国。所以羊皮卷上才会出现类似于古象雄语的字符。”罗杰斯站在投影画面前张开双臂说。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吴钦斩钉截铁地说，“从另一个角度也解释了，为什么安多德神甫千里迢迢来西藏。”
  “不是为了寻找基督国度、黄金国度吗？”拉尔森说。
  “岂只是那样。在果阿当地人的传说中，一定有关于他们祖先的故事。这些传说让神甫产生了兴趣。”吴钦说。
  “吴博士的推理有一定可信度。”罗杰斯说。
  “吴钦厉害！”拉尔森竖起大拇指说。
  “不是我厉害，是我的导师黄尧厉害。”
  “西部大学的黄尧是你的导师？我与老先生还有一面之缘。这次我来西藏之前还专程拜访过他。”罗杰斯说，“如果吴博士的推理正确，那么羊皮卷上的字符就是古象雄文。可是，这些字符是什么意思呢？”
  “羊皮卷的来龙去脉分析清楚了，解析每个单词的词义就容易了。”吴钦说。
  “好了，现在我们最想听的是关于这几个象雄文字意思。”罗杰斯扬了扬手说，“请吧。”
  吴钦坐回到沙发里，说：“其实，我也没有完全搞明白，只是推测，我的意见仅供你们参考，如果你们有更高明的解释，也请说出来，我也学习学习。”
  “你是语言文字专家，我们先听听你的。”拉尔森说。
  “这组古象雄文字，明显是三个单词，这个没有意见吧？”吴钦问。
  “应该是的。”拉尔森说。
  罗杰斯笑了笑，没哼声。
  吴钦继续说：“这第一个单词，意思是‘太阳’。”
  “为什么？”罗杰斯说，“依据是什么？”
  “罗杰斯先生应该还记得吧，在曲龙印经院。”吴钦看了看罗杰斯。
  “曲龙印经院？”罗杰斯笑了笑，“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在那里。”
  “曲龙印经院附近的山上有一座苯教寺院荣哲寺，罗杰斯先生应该也去了那里吧？”吴钦问。
  “是啊，我当时没有看到你。”罗杰斯说。
  “见没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荣哲寺是苯教的重要寺院。苯教是象雄国的国教，从苯教传承的资料中可以找到象雄文明的蛛丝蚂迹。”吴钦说。
  罗杰斯看着吴钦，微微地点头。
  “荣哲寺保存着几件古老的伏藏圣物。”吴钦说，“伏藏，知道伏藏吗？”
  “把重要法器、经卷埋起来，过几百年之后再挖出来，是一种保存资料的特殊方式。”罗杰斯在西藏待了多年，对藏族文化有相当了解。
  “荣哲寺的活佛给我看了三件伏藏圣物。”吴钦说，“那是由苯教伏藏大师德钦林巴发掘出来的。一件是扁圆形的石头，上面就雕刻着这第一个字符。荣哲活佛推断，这个字的意思应该是代表‘太阳’，后来我与导师黄尧先生讨论，黄老也认为，这个字符就是代表‘太阳’。”
  “嗯，既然是几位大师的意见，那就继续。”罗杰斯说。
  “这第三个字符呢？我推测的意思是‘月亮’。”吴钦说，“这个字符我在荣哲寺的伏藏中看到过，它是刻在一个弓形（︿）形的石条上。我最初以为它的意思是‘天空’或者‘湖泊’或者‘大地’。荣哲活佛提示，这个形状的石条如果把它竖起来像一弯新月。最后让我确信它表示‘月亮’，还是因为一次奇遇。”
  “什么奇遇？”拉尔森着急地问。
  吴钦将自己和黄宛丘在进藏路上误入苏毗部落的事情讲了一遍。拉尔森听得出神，罗杰斯抱着双臂坐在皮椅子里，既不表示认同，也不表示反对。
  “在那个女人部落，所有女人胸口都纹着这个字符？这跟月亮有什么关系呢？”拉尔森问。
  “我们在苏毗部落见识了他们祭祀月亮的活动，这个部落崇拜月亮。因此我推测，这个字符就是表示‘月亮’。”吴钦说，“从荣哲寺的伏藏圣物也可看出，同时出土、埋在一起的圣石，一个是‘太阳’，另一个是‘月亮’，也符合常理。”
  “未必吧。”罗杰斯说，“每个女人的身上都纹有这个字符，祭祀月亮的时候旗子上有这个字符，并不能证明这个字符就代表‘月亮’之意。”
  “在苏毗部落，所有重要器物上都雕刻有月亮图案和这个字符。”吴钦补充了一句。
  “与月亮图案雕刻在一起的字符就表示‘月亮’意思吗？”罗杰斯提出质疑。
  “我的推测只是一家之言，你们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信不信，当然由你们。不过……”吴钦停顿一下。
  “不过什么？”拉尔森问。
  “我和苏毗部落那些人有过交流。他们的大祭司就明确说，旗帜上的字符表示‘月亮’。”
  “吴先生这样说，我们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因为只有你去了那个所谓的女人国，她们跟你说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罗杰斯说。
  吴钦看出来，罗杰斯并不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这些。为了增加说服力，吴钦接着说：“英国诗人雪莱有一首诗，叫《云》，在这首诗里，他把圆月比作包裹在白色火焰中的圆形少女。莎士比亚在《爱的徒弟》中也有这样的描写，国王称赞罗瑟琳的美丽时说‘遮蔽这样的明月，那乌云也是幸福的！’月亮和女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形成了一种影和形的关系，月亮成为了女性的象征。”
  “我没有否认月亮和女性之间有某种联系。我只是质疑那个字符为什么一定表示‘月亮’。”罗杰斯说。
  “中国有月亮女神嫦娥，罗马有月亮女神狄安娜。月亮神始终都是女性的守护神。对于苏毗女性部落来说，把月亮作为崇拜的对象，在所有女人身上纹上代表月亮的字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拉尔森听得都着迷，他们不是被吴钦关于月亮与女性的关系而打动，他们完全被吴钦丰富的知识底蕴所折服。
  “如此说来。这第三个象雄字符代表‘月亮’，应该是可以确定了。”拉尔森说着扭头看看罗杰斯，“老师，你以为呢？”
  “且听吴博士继续讲，还有中间的一个字符？”罗杰斯没有表态。
  “要说这中间的第二个字符，其实，我也是在苏毗女子部落中得到灵感的。”吴钦说，“在这个部落的议事厅里，女王宝座之下就刻着这个字符。它可能代表着‘王座’‘宝座’或者‘王宫’或者‘首领’的意思。”
  “仅此而已吗？”罗杰斯有点不屑。
  “当然不仅如此。”吴钦说，“我的导师黄尧前几天捎来一个文物的照片，那上面的内容可佐证。”
  “什么文物照片？”拉尔森说。
  吴钦拿出手机，翻出图册，找到象雄王李迷夏的印玺，“两位请看，这个印玺是末代象雄王李迷夏的玉玺，也就是国王的印章。这件文物实物保存在西藏博物馆，不知罗杰斯先生是否关注过这个？”
  罗杰斯拿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说：“有点印象，西藏博物馆我去过多次，这个印章是铜制的，摆在第二展厅的中央。”
  拉尔森拿过手机看了看问：“这个印章说明什么呢？证明它上面的文字是象雄文？”
  “对，象雄王的玉玺当然要用象雄文字。据黄老分析，印玺上的文字意思是‘李迷夏王之印’。”吴钦在手机相册里打开镜像功能，那个印章就正向显示出来。他把手机屏幕指给罗杰斯：“先生请看，这个印章上的字符是不是与羊皮卷的象雄文字很相似。”
  罗杰斯瞪大了眼睛，看了几十秒，他又看看投影在墙壁上的那个大大的象雄字符，慢慢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把手机交给拉尔森，拉尔森也把手机上的字符与投影中的字符对照。但是他没点头，而是摇摇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分析，这个字符极有可能就是指‘王座’或者‘王宫’。”吴钦肯定地说。
  此时，房间里陷入暂时的沉默。
  罗杰斯坐回到椅子里，用手托着腮部，歪着头看着墙壁上的投影，拉尔森默念着这些字符的意思，“萨嘎达瓦、城堡、南方、太阳、月亮、王宫。”
  吴钦收起手机，端起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吴博士分析得有道理，羊皮卷上的字符大意我们就算搞清楚了，还有两个特殊字母呢。”拉尔森说，“老师，您是什么意见？”
  罗杰斯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说：“吴博士的分析思路清晰，引用的资料也比较可信，美中不足的是，关于女子部落那一段奇遇有点过于离奇。想想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西藏高原真的还有那么一个神秘的女人部落？”
  吴钦听罗杰斯这样说，心里不悦：“罗杰斯先生，这段经历我也觉得奇怪，但却是千真万确的，我没有必要编故事来说服你们。我没有解释羊皮卷内容的义务。我只是以个人的理解结合自己的经历谈谈我的看法，你们完全可以不信。”
  拉尔森听出吴钦的不悦，他又给吴钦倒了半杯红酒，说：“吴博士别生气，老师的意思不是不相信你的经历，只是，这段经历超出常人的想象和理解，如果还有其他佐证的话，可能就比较完整了。”
  “好的，时间不早了，信不信由你们。我该回去休息了。”吴钦没有再喝酒，他拿起手机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吴博士帮我们打开思路，让我们大开眼界。”拉尔森说。
  “别急啊，吴博士，这些字符的含义都搞清楚了，整个羊皮卷的意思是什么呢？”罗杰斯问。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吴钦心里想，有本事你们就自己去解嘛。
  这时，吴钦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掏出一看，是黄宛丘打来的。
  “钦哥哥，你在哪里啊，找你半天了。”黄宛丘说。
  “我，我在外面有点事。”吴钦说，“一会儿就回酒店。”
  “那好，我等你啊。”黄宛丘的声音很甜美。
  吴钦突然意识到，关于那段离奇的经历，黄宛丘就是最好的佐证。他当即让黄宛丘到喜马拉雅酒店来。
  挂了电话，吴钦对罗杰斯说：“先生，如果觉得我的话不足信，那么，我再找个证人。”
  “证人？”拉尔森很疑惑，不知吴钦是什么意思。
  “稍等片刻，证人马上就到。”吴钦说完，又在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