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师妹毒训 剑侠婉言
作者:
楚攸人 更新:2021-08-27 20:26 字数:5558
且说江湖四大门派净灵、逍遥、魔罡、孤星栖身之所,皆在深山洞府内。前文已述,魔罡派洞府在净心湖旁边山脉,而净灵派洞府在崂川村旁边山脉,逍遥派洞府在逍遥湖旁边山脉,孤星派洞府在天湖村旁边山脉。至于其余小门小派,或散落于幽兰谷,或栖身于蚕丝镇,或四处流窜居所不定,不一一赘述。四大门派中,声望高而为名门者,当推净灵派为首,逍遥派因无欲不争而次之。而到了魔罡派,因其众弟子服饰另类,多戴面具,行事诡异,故此江湖中人多以妖魔邪派视之。至于孤星派,乃新兴之门,掌门洪九流原本是番邦余寇,门中弟子良莠不齐,却暗中四处煽风点火,挑拨起事,诸多恶端,直令江湖中人渐渐生憎,实比所谓妖魔邪派更为可恶。
某日,逍遥子运功,自觉恢复了大半,想离开此地,遂从卧榻上起来,提剑就要出去。篆儿和阮芊芊一左一右拦在门口,道:“师姐说了你哪里也不能去,若要出去,乖乖地等师姐回来,等回答完师姐的问题,兴许就放你走了。”
庞绾看了一眼篆儿,忽然想起天湖村玄武府上的那个丫头,这才认出来,因问道:“谁是你师姐?”
阮芊芊笑答道:“就是箜篌护法,你的婆娘呀。”
庞绾闻之一惊,不屑道:“别在此饶舌乱言,我跟她非亲非故,何曾拜过堂,怎会是我的婆娘?”
阮芊芊捂嘴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敢承认?箜篌护法可是自己拉下了脸面,当着众弟子都认了,说你是他的汉子。”
篆儿想起师姐每逢月圆之夜,必遭心魔折磨之苦,因数落道:“枉你自称逍遥浪子,侠义之名,人人称羡,却让一个女人为你担受痛楚,未有分毫愧疚之心,简直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恶徒。”
庞绾不解,哼道:“话可要说明了,我什么时候让她担受过痛楚的?”
篆儿嗔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可是每逢月圆之夜,就看见师姐因为思念一个男人而自残。那种心魔的折磨一直持续到天亮,你就不试想一下有多么痛苦吗?你可以简简单单说一句不爱师姐,推得干干净净,可为什么之前又一起好过?你给了人毒液似的美好记忆,突然又从师姐的记忆里消失,让那种毒液开始浸透全身,让师姐一个人承担,岂非等同于杀人于无形?师姐有而今这般心魔困厄,也是你先时种下的恶因。‘恶忌阴,善忌阳’,不怕恶徒有多么狠毒,就怕为恶于无声息之时,悄悄种下恶业,渐渐滋长成魔!你不自思为人之过,还谈什么岩穴之美名?你或知己过而不肯改之,简直就是不仁不义的杀人狂徒!”
庞绾从未见谁这般奚落过自己,竟忽而觉得自惭形秽,有些愧对钟旱魃,因趔趄往后退了两步,问道:“你师姐真的有心魔之痛?”
篆儿道:“我要有一句话是胡诌的,头上有神明看着,天打雷劈!”
刚说完,但听“啪”的一声响,却是钟旱魃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听见篆儿的话,上来就是一巴掌,怒道:“让你看着人,没让你多嘴!”
篆儿一心为师姐,满腹委屈,不敢反驳。庞绾看不过去,道:“连你的小师妹都打,那些弟子们还不知捱了多少揍,凡事总要问个明白,打人也不迟。”
钟旱魃冷笑道:“这话说的不差,凡事总要问个明白,那为什么放在你自个身上,就躲躲闪闪,唯恐避之不及呢?讲道理谁都会,可像你这样,言行不一者,还真是少见!”
庞绾退到卧榻上,无奈叹道:“你管自个的小师妹,我确实不该插嘴。可是她替你抱不平,说了那么多责斥我的话,我却一丝不生气,差点就心疼起你来。但看你这种脾气,纵然我想接纳你,恐怕也长久不下去。”
谁知话音方落,钟旱魃几步欺近身旁,摘下面具,含情脉脉地看着庞绾,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不会抛下我一个人不管的。”一面抓着庞绾的手,道:“我有什么不是,你告诉我,以后我全依你就是了。”
庞绾想把钟旱魃的手推开,钟旱魃就是攥住不放,因说道:“罢了,我就告诉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你。一则你任性不听人言,尽染妖魔之恶习,无论我怎么劝,自甘颓废,落得如今这般鬼魅身形,人人见了而生畏;二则你追逐邪祟,常与一众行止不端之辈混迹江湖,不顾风尚教化,放浪形骸,尤其你们四大天籁数典忘祖,背叛师门,直是令人作呕!”
钟旱魃听完,俯下身来,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你要我怎么着都行。”
庞绾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不会勉强你做违心之事,现在你可以做两件事,一是放我走,二是你离开这个妖魔邪派。”
钟旱魃起身,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放你走,你是不是愿意带着我浪迹天涯?”
庞绾道:“你现在性情浮躁,我一个人独自栖居惯了,不能带着你。”
钟旱魃伤心欲绝,横着脸道:“绕了半天,你还是想抛弃我,从头到尾说的尽是些虚情假意的敷衍之词!身为大丈夫,纵然我有万般不是,也是个女子而已,你就不能稍微容忍吗?”
庞绾道:“斩断恶习就得连根拔起,似你这样拖泥带水,优柔不决的,还是会像先时那样,终究合不来。”
钟旱魃也懒得解释了,一口闷气堵在心中,戴上面具就出去了。是夜再逢月圆,庞绾正在榻上归元打坐,忽听得室外庭院中咆哮之声响彻云霄。蓦然,篆儿掀帘进来,道:“你快出去看看,我没骗你,师姐心魔又发作了。”
庞绾腾地一下跳起来,刚踏出内堂门槛,但见钟旱魃时而乱弹箜篌,时而以爪挠胸,时而以头装柱,时而声嘶力竭,全身似有虿毒噬啮,痛苦不堪。庞绾看不下去了,踱步就要过去,陡觉一股掌风劈了过来,因移步侧身躲过,回眸一看却是戴着面具的廖刑天,提剑挡在胸前,蔑视道:“之前我是大意,误入你的鬼窟八倄阵,若真单打独斗,就别怪我收下不留情!”
廖刑天冷笑道:“你真以为自己能打的过我吗?”一面指着钟旱魃,恨道:“你且看看四师妹被你害的有多惨,可怜她却对你痴心不死,处处护着你。不然,在魔鬼窟,我早就一掌劈死了你!不过我得感谢你,教出了一个好徒儿,恁般可造之材,让我发现了,明年就是修真年,届时武林大会甄选盟主,非他莫属了!”
庞绾闻之,掣剑指着廖刑天,道:“原来青龙真的在你手上,你不顾天国几千年来的规矩,为一己之私心,就不怕朝廷起兵围剿吗?”
廖刑天早已又出一掌,一边怒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皇帝老儿破坏了规矩,你们个个俯首称臣,愿为卑微走卒,偏偏我就得循规蹈矩?”
庞绾挥剑,立时使出无极剑法,确无意伤人,在廊檐下你追我赶。两个人斗得正酣之际,篆儿与阮芊芊等人跑了过来,央求道:“师姐快不行了,你俩就不能等等再打吗?”
庞绾听言,收了剑,纵身飞到院中,但见钟旱魃劈断一根木桩,发出凄厉的声音,道:“我为人心不死,人谓我心成魔!”语讫,手掌一推,吸起一根劈断的木桩,尖端对准胸口,就要刺下去。
庞绾伸手不及,先喊道:“不要!”随即欺近身后。
钟旱魃却突然转身,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如似妖魔一般,谁也不认识了,猛地出掌打在庞绾的胸口。庞绾猝不及防,倒退数丈远,才站稳脚跟,稍作运气,待抬头时,只见廖刑天抱住钟旱魃,将铁链抛了过来,道:“我虽然很想杀了你,但这个时候,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先救了四师妹再说!”
俩人暂时冰释前嫌,达成默契。庞绾将铁链一端拾起,运气一用力,另一端抛向钟旱魃,一面看着篆儿几个人,道:“快去拉住!”
篆儿与阮芊芊会意,纵身先飞了过去,两个人合力将铁链拽住,然后套住钟旱魃。廖刑天松开手,欲点穴道,使其不能动弹,不料这才发现钟旱魃疯魔时,全身穴位游走,难怪被打不疼,打人却似功力剧增,于是又将另一根铁链拽了过来,缚住钟旱魃的两只脚。庞绾亦欺近身,将铁链缚住钟旱魃的手臂。钟旱魃挣脱不得,凄厉之声不绝于耳,猛然仰头看见三五月魄,摇挂中天,飞彩凝辉,顿时丹田鼓胀,全身戾气窜流,随着刺耳的尖叫声,又崩断了铁链,疯笑道:“奈何痴心人少,负心人多!”说着,即盯住篆儿,欺近身旁,锁住喉咙,恶狠狠地说道:“你告诉我,好男人都死哪里去了?”
篆儿喘不过气,两只手扒拉着钟旱魃的手腕,任凭如何用力,丝毫拽不动。庞绾和廖刑天两个被钟旱魃震荡开来,因伤及内脏,各自只得暂时归元打坐,运功疗伤。不期,眼见篆儿危在旦夕,庞绾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了,暂封住部分经脉,飞身过去喊道:“她是你的小师妹,你快醒一醒!”
钟旱魃松开手,一掌将篆儿推开老远,所幸篆儿以轻功避开掌力,未伤到要害。钟旱魃立即转身,又是凌空一掌,将尚在半空中的庞绾打翻落地。庞绾顿时口吐鲜血,再无力支撑。钟旱魃已然欺近身旁,一手抓起庞绾,恶狠狠地盯着,问道:“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仿佛认识又仿佛不认识。
庞绾气息微弱,想起了先时的美好记忆,因颤颤抖抖地说道:“巧儿,快醒一醒,我是逍遥子。我有愧于你,但望你别再这样自残下去了。”
钟旱魃尚未清醒,又将庞绾推到在地,怒道:“巧儿?谁是巧儿!”
正要再出掌时,背后廖刑天飞身过来,钟旱魃早已察觉,转身俩人一对掌,周围尘土尽扬。廖刑天悬在半空中,虽使十成之力,却越来越显不支之状,末了不得不收回掌,又急忙纵身闪躲开来,唯恐被钟旱魃掌力劈中。钟旱魃却穷追不舍,盯住了廖刑天似的。廖刑天躲不过,出其不意,回身一掌,劈掉了钟旱魃的兽形面具。钟旱魃恼羞成怒,止足将箜篌立于胸前,纤指一弹,周围杈桠尽断。篆儿等人内力抵挡不住,早已躲进屋里去了。庞绾趴在地上,尚留最后一丝功力,勉强抵住,因悄悄爬到钟旱魃的脚下,抱住脚跟,轻轻喊道:“巧儿,快醒一醒,我是逍遥子。”钟旱魃按住弦丝,回身起掌,就要劈下去。廖刑天趁隙,飞身过来,一掌打在钟旱魃的肩膀上。因脚跟被庞绾抱住,钟旱魃一个趔趄,翻身倒地,连带着庞绾滚到了一起,偏偏就那么巧合,两个人嘴对嘴抱住了。庞绾实在是无力动弹,也只能任由如此,最后说了一句,道:“巧儿,快醒一醒,我是逍遥子。”
钟旱魃却忽而丹田收缩,戾气消弭,眼睛里的血丝也渐渐退了下去,待清醒过来,发现庞绾吻着自己,真是平生从未敢料及之事,然而瞬间就觉得不对劲,先是推不动,发现其嘴角有血迹,再探其鼻息微弱之极,因意识到是自己心魔发作,误伤了庞绾,忙翻身坐起来,哭道:“我是你的巧儿,快醒一醒!死汉子,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一面朝着廖刑天吼道:“大师兄,快过来救人!”
廖刑天踱步过来,俯身看了看庞绾,道:“四师妹,不是我不肯救他,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实在是无能为力。”
钟旱魃苦苦哀求道:“不要,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汉子,我找了他十一年!大师兄一定有办法,只要肯救他,师妹来生愿做牛做马!”
廖刑天道:“四师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咱们是师兄妹的关系,我岂能看着你受委屈的?可是你也要想一想,你对他恁般痴心,他却是怎么待你的?不管他如何心存成见,背后说魔罡派的坏话,我都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他表面装清高,骨子里却是虚与委蛇的伪君子,贪图富贵的朝廷走卒,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早就想杀了他!”
钟旱魃哭道:“那是我的事,不由你管。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语讫,一出掌,就往自己的脑门劈下去。
廖刑天出掌打断,叹道:“你真是爱他都成魔了!好,我告诉你,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那就是淳于元。我是不会去求那个糟老头子的,而况也不知道其现身在何处,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钟旱魃闻之,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肯轻易放过,因忙唤篆儿和阮芊芊出来,道:“你两个多带些人,速将淳于前辈请来!”救人要紧,哪怕是深夜,篆儿与阮芊芊两个故此不敢迟误,急忙唤来宅院内另外三个女弟子,准备动身。钟旱魃却又交代了一句,道:“找到了老前辈,就说徒弟巧儿求他的,逍遥子命在旦夕,务必尽快赶回!”
篆儿与阮芊芊两个点头,领人匆匆出了洞府。廖刑天有些不满,道:“四师妹,咱们才得罪了朝廷,你这样会暴露我们的行踪的。”
钟旱魃不屑道:“大师兄什么时候也怕起来了?你放心,朝廷若派兵前来围剿,我替你挡在最前头!”语讫,又命人将庞绾小心抬进里面绣房,自此日夜悉心照顾,每天三次给其运功疗伤,暂且止住其伤势恶化。
廖刑天终究不放心,又派了几个门中弟子,在阴阳两派四处打听淳于元的下落。自上次派遣岳神荼和戚飞廉去净灵派,至今两人都没有回来,廖刑天因此担忧或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果不其然,又过了三天,岳神荼搀着受伤的戚飞廉回来了。廖刑天不及细问,赶紧亲自探视疗伤,一看又是冥空掌所伤,一时运功疗伤毕,命人好生看护瑶琴护法,一面就问岳神荼道:“此去崂川村也不远,你俩究竟碰到了什么事,三师弟怎么会被冥空掌所伤的?”
岳神荼回道:“大师兄有所不知,我两个前去净灵派洞府,并无意要诬陷挑事,其掌门千岁爷也答应了随后会派佟长老来我门中核实情况。谁知我两个尚未走出崂川村,就被净灵派众弟子设伏围住,好一阵厮杀才突围出来。偏偏这个时候淳于前辈莫名其妙地出现,挡住我两个的退路,见其也并没有为难的意思,只问了一句有关青龙的事,我两个就放松了警惕,不料背后突如其来一掌,将三师弟打翻在地。待回头时,那出掌之人已经消失了。淳于前辈竟是没料到似的,忙过来替三师弟疗了一会儿伤,就追去了净灵派洞府。我不敢稍有松懈,怕净灵派出尔反尔,背着三师弟趱行往回赶路。不料路途中又碰到一干孤星派弟子阻拦,我不敢恋战,四处奔逃,多绕了好几天的路程,这才赶回来。”一面又自责道:“要是三师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廖刑天道:“行了,这事不怪你。”一面起身,恨道:“这个千岁爷,枉为名门正派,竟也暗地里算计人,看我将来如何将净灵派夷为平地!还有那个孤星派,就像田鼠一般,十分的讨人厌憎,且等时机成熟,我早晚要将其门中弟子一个个杀光!”
岳神荼道:“还有一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朝廷的兵马,在这周围的深林里布下了许多的岗哨,究竟怎么回事?”
廖刑天不屑道:“皇帝老儿派丞相来直接向我要人,让我给打发了。估计是吃了闭门羹,觉得面子受辱,派兵来查探地形,以备围剿。”
岳神荼问道:“那大师兄还不早做准备?”
廖刑天道:“准备什么?在咱准备劫法场,救青龙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帮朝廷的兵马,在我眼里狗屁不是,怕他们做甚?”一面道:“你也累了,赶紧下去休息,等过几日,在你的护法下多招募一些弟子。”
岳神荼领命,即刻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