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向日而生
作者:听蝎      更新:2021-08-27 19:32      字数:2164
  再次回到悬空观的花房,上官荆阈斜坐在一株桂树下,坦然笑看着裟袈道人,并没有因为被抓到而表现出多少紧张,怀里是被点了昏睡穴,不省人事肚子不断咕咕叫的杺枂。
  “我说是谁呢?竟然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设置那么多机巧玩意,”裟袈道人也微翘着嘴角,只是眼神阴鸷,“原来是千载殿的少殿主,只是老道士我就不明白了,我这悬空观和你们千载殿这么些年间也没什么交道,老道士我也没闲着没事干,跑到你们蒙顶山去打砸踢馆,你上官少主一没发名帖,二没有通报,上来就砸了我的山道,闯了我的花房,还毁了我的仓库。”
  “哎呦我们悬空观也是人才凋零,”裟袈道人假惺惺的抬袖拭泪,“竟是被人欺负到了家里,还懵然不知。虽然老道士我一把年纪,算起来也能给上官少主当个太爷了,可是被人欺辱至此,还不给点还手,也真真是说不过去了。”
  听着裟袈道人自说自话一大通,上官荆阈只是一脸无辜,指着怀里依旧沉睡的杺枂,道:“裟袈观主这可是冤枉在下了,在下两天前就送过名帖给你门下道兄,然而不知为何观主不曾看到。今日也只是因为在下一位朋友被观主请来做客,在下许久不曾见到这朋友,想念的紧,是以等不到观主许可,就不请自来了。至于外面什么机巧玩意,在下并不知情啊。”
  裟袈道人心里冷笑,面上却缓和了些许,道:“原来如此,那反倒是老道士冤枉了少殿主。只是不知少殿主所说的朋友,是何许人也?”
  上官荆阈眉头微蹙,道:“观主未免明知故问,”轻抚杺枂额角不知是之前落水未干还是刚刚病发激起的冷汗,“杺枂姑娘前些日子在扬州突然失踪,在下遍寻不见,后来才知竟是被阁下捉了来,好好一个小姑娘,如今却病成这样,不知观主作何解释?”
  “哦?”裟袈观主一脸莫名,“老道士竟不知原来少殿主是为这小月亮来的,还以为少殿主是想寻上官凌天那老小子,不是最好,我也不太记得那老小子最后长成什么树了……”
  上官荆阈骤然攥紧了拳头,他自然知道他爹爹上官凌天最后得到蓂荚卷在南诏国的消息来源就是这悬空观里出来的。难说爹爹在去南诏国之前会不会来过悬空观,甚至见过裟袈,更甚者这其实就是裟袈这老狐狸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引爹爹上钩。
  艳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上官荆阈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裟袈道人,既然他说了爹爹,就不可能只是为了引他生气而已。
  “哎呀!你不说话,这出戏就没意思了嘛!”裟袈道人等了片刻,原以为上官荆阈会气的跳脚大骂,结果他居然就只是瞪着他,一句话都没有,“吵架要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那样才有趣味啊,刚刚你还跟我说了那么多话,现在我一提你老子,你反而没话了,就不好玩了嘛!”
  裟袈道人跺着脚,“这样,就假装我没提过你老子,你接着跟我吵,好不好?”
  上官荆阈一愣,并没有想到裟袈道人会这样说,从千载殿的记录里,只知道这道士很有来头,武功好还是其次,关键是会一种可以让人凭空消失的本事,而且驻颜有术,据记载他统领悬空观六十七年了,这么算,他少说也有八九十岁了,可看面相,也就二十多,简直是妖孽。
  可不管怎么算,都没料到,正面交道时,会遇到这种情况,对方竟会求着自己跟他吵架!
  原本是想借着救杺枂的机会顺便刺探悬空观的虚实,打探一下蓂荚卷的消息准确度,没成想,竟会被这老妖孽缠上陪他吵架玩。
  稳定住心神,上官荆阈挑起嘴角,道:“抱歉,没兴趣。”说完就只管轻抚杺枂鬓间新长出来的毛茸茸小发茬,没有再张嘴的意思了。
  这回反而轮到裟袈道人发怒,瞬间鼓起宽大袖口,喇喇作响:“生而为人,一言不发,白白浪费了老天给你的一张嘴,不说也罢,不如做棵树,与我长久作伴!”
  上官荆阈左手悄悄缩回袖中,脸上不动声色。
  “唔……”杺枂睡梦中捂着肚子一阵呻吟,偌大的花房里传来好大的腹鸣声,“颜哥哥,好……饿”
  上官荆阈抱紧杺枂,他算到了悬空观中的一切情况,唯独没有算到杺枂会突发怪病。
  裟袈道人冷眼看看杺枂,“这胎里带的鱼蛊之毒竟然在这女娃身上转化成了食欲,幸耶?哀耶?”
  “鱼蛊被下到人身上,若只是龟息状态,则蛊与宿主可以和平共处,一旦被唤醒,则宿主会被激发自身最大欲望,直至精力耗竭而死。”裟袈说着走向杺枂,眯眼看着她额间越发血红的双鱼印记。
  “爱欲者会从此沉迷情欲,爱权者则搅动天下风云,不死不休,这小月亮也算是命不该绝,中蛊者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娘亲,而她娘亲当时最大的欲念,就是保住这腹中孩儿。”裟袈神情深邃,像是看着杺枂,眼神却又透过她在看着别人。
  裟袈一声轻笑,一双丹凤眼绽出无限神采,“这像极了她,可惜,她却没有小月亮的好运,胎里带的余毒并没有转化为食欲,而是天生虚弱,转化成了更多的睡眠,常人一日只要睡几个时辰,她却一日只能清醒一两个时辰。”
  上官荆阈左手仍在袖中,右手搂着越来越不安稳的杺枂,皱紧了眉,“所以你说的那人是被鱼蛊激发了睡眠的身体需求?后来怎样了?”
  裟袈道人见他又开始说话,很是开心,暂时放下了本要种树的念头,“因为是胎里带的,初生的小婴儿能有什么欲望,无非是吃吃睡睡……她……虽然醒着的时候少,但却是个火辣辣的性格,像那阳光下最灿烂的向日葵一般。”
  “她总说,正因为自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所以一定要在醒着的时候,把没说过的话,没做过的事全部做一般,没见过的世界全部看一遍,才不枉了来这红尘走一遭,更不枉她娘当年拼着命护她周全。”
  裟袈道人说着,目光水般柔和望向平台外,看着那几株绿梅衬托下越发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