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特快从邺城出发，小虎牙趴在简易的小桌子上，好看的眼睛盯着窗外。她跟余弦都穿着普通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一对大学生情侣，在混乱的车厢里，他们便成了唯一清新的风景。
  “师父，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去一个能救你的地方，”余弦道：“等到了你就会知道！”
  小虎牙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窗外：“师父你哪哪儿都好，就是好个装！”
  “等这次回邺城，为师好好教教你尊师重道！”
  “我要是不听怎么的？”
  “不听就打！”
  小虎牙眯眼一笑，心想你敢打么？
  她是对着窗户笑的，玻璃上倒映着师父的影子，外面是朦胧的飞退的城市，那感觉就像是师父带着她，逃离整个城市的喧嚣，去往一个安静的地方。
  所以她现在很满足，却在满足之外，心底暗藏着一点点忧郁。自己的情况只有自己最清楚，小虎牙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活不长了，因为她的阴丹已经完全不受控制，魂力散失的速度，其实比师父想象得还要快。
  她不知道师父会用什么办法救活自己，但那一定比画出七级灵媒还难！
  可是她后悔么？
  死都不后悔！
  “你也不要太担心，”余弦看出小虎牙深藏的忧郁，道：“大师那里不是还有一枚佛骨么，如果这次治不好你，应该还有机会，到时候就别任性啦！”
  小虎牙道：“你别告诉你不知道，所谓的第二枚佛骨，其实就是大师自己的佛性精华！你把它拿过来，大师会死的！”
  余弦尴尬的摸摸鼻子：“谁让他没事拿手乱指的！”
  小虎牙又白了他一眼：“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高人，指点就指点，搞那么紧张的气氛！你要是提前跟我打个招呼，鬼才会挡到你前面去！”
  “通心指意在通心，是不伤人也不伤魂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个意外。怪只怪我考虑不全，后来想到已经晚了。”
  “为什么只有我会受伤？”小虎牙问道。
  余弦厚比城墙的老脸一红，难不成要告诉女徒弟，因为你修的是欢喜禅，无边欲乐与清明定心泾渭分明，大师这一指，等于打破了那种平衡，因此小虎牙的修为迅速崩解，魂力消散。
  这还是第一步，余弦所料不错的话，魂力彻底消散以后，崩解的就是小虎牙的神智。于无边欲乐中失去定心，到时候小虎牙会变成什么样子，余弦不敢想象。
  列车需要运行三十多个小时，小虎牙离开邺城的时候，还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可是随着魂力的进一步丢失，她开始变得委顿。
  整天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窗外已经不看了，也不爱吃东西，两眼惺忪的样子，看着很想睡觉。
  “小伙咂，你女朋友怎么啦？不舒服吧？”坐在对面的一个大妈问道。
  余弦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生病了还是补个卧铺票吧，躺下来舒服一点。”
  “没用的。”余弦道。
  他扶起小虎牙，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听见小虎牙轻声呢喃：“师父，这样舒服多了……”
  对面大妈撇了撇嘴：“真是不晓得心疼人，白瞎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师父，她说我是你女朋友……”
  “你开始糊涂了。”余弦道。
  余弦他们在布贡下车，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不过这里日出日落都比邺城晚，因此现在天还是大亮的。
  除了火车站，看见山顶上宏伟雄起的一座宫殿，小虎牙不禁有些迷离：“这是哪里呀？”
  “布贡拉达宫！”
  “哦……”小虎牙道：“小时候课本上学过，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原来到西陲之地了。师父，我们来旅游的么？”
  “你越来越糊涂了……”
  布贡只是路过，余弦在当地找了辆车，说出了此行的终点——大雪山，雪莲寺！
  司机却操着口音很重的普通话，对余弦笑道：“你妹子这么靓，那里不要去啦，都是喇嘛，又冷，没什么好玩的？不如带你去个地方度假，环境好又安静，还有大床，可以洗澡的，就是价格高点。”
  “我们不是来旅游的。”余弦道。
  “那是干什嘛？去雪莲寺？学喇嘛？那寺里的仁宝哲品级不高，不要去啊！你不如去大藏寺看看，那里香火旺，有前途啊！”
  余弦不知道他说的是钱途还是前途，反正司机觉得挺搞笑，自己就笑喷了。
  大路换成小路，越来越颠簸，司机说个不停，余弦都没怎么听进去，小虎牙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靠在余弦身上，往往好久都不会说一句话。
  车开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天渐渐黑了下来，司机突然在一个路边停下，指着车窗外的一个巨大轮廓，道：“没有路啦，大雪山就在那个后面的后面的后面，我看你们没装备，天又黑了，好心提醒一下，进去肯定死的！”
  余弦不想引起麻烦，笑道：“我们山里有人接应，装备在他们那里。”
  司机又道：“不怪我不提醒你啊，靓女高原反应挺厉害的！”
  余弦说着没事，多给了司机一千块钱，他才开车离开。
  司机说大雪山在大山后面的后面的后面，余弦知道，其实大雪山还在山的更深处。现在正是深冬时节，夜幕又即将降临，气温低得可怕。
  余弦穿着宽大的羽绒服，其实是不想引起关注，此刻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了行动方便，干脆脱掉。
  小虎牙懒洋洋的站在那里，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她也不怕冷，余弦却用自己的外套把她包了起来，看起来就像一只胖乎乎的小熊。
  “师父，我好累啊……”小虎牙道。
  “很快就到了……”
  小虎牙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吉葛陀罗活佛能不能治，余弦心里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小虎牙不肯寄托于佛骨，余弦是可以强行把她收上去的，可他却没有那么做，要问原因，恐怕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吧。
  师徒两个，心意其实一直是相通的吧？
  他向无边雪山走去，走在天地的壮大轮廓中，他的身影只是一个小点，背上背着那个困倦的人，就像自己重伤那一次，她背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