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无尽传奇(下)
作者:独悲悲      更新:2021-08-27 06:56      字数:5962
  柳尘缘血战一天也未受伤,此时却如此受了伤。柳尘缘全力一抓,将伸三的右手抓死,然后夺过伸三的匕首,此时他被伸三这么一下,弄得内力登时难济,他一阵眩晕,几乎要晕厥过去,柳尘缘便没有以匕首对付伸三,反而把匕首扔到身后的海水里,而后柳尘缘一连退了十步,半跪在地上。
  而伸三则以为柳尘缘将会以匕首反击,也急忙退去十步,眼下伸三的内力也几乎耗竭,此时他也在抓紧时间调息着。
  此时徐正等人不由得大吃一惊,武小尤没有看清楚其中,奇怪而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柳尘缘的内力不济了么?”腾碧玉等人根式担心,此时她本是将怀中婴孩护着不让雨水淋到,此时一惊之下,雨水淋到了婴孩,婴孩受凉,大哭了起来。腾碧玉便只能哄着怀中的婴孩。
  田心有些担忧,道:“尘缘哥哥不会有事吧?”
  武梦如更是着急道:“现在有刀武团之人守着,我们的武功又太弱,根本过不去。”
  此时是晚上,只有松浦石一郎和刀武团之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
  柳尘缘此举是事出无奈,不想在松浦石一郎看来,却是大大的道义。
  松浦石一郎暗想伸三原来是如此对付柳尘缘,可谓是全然不顾及脸面了。他对伸三极为不屑地说道:“伸三大人,你如此行事,未免太丢我扶桑人的脸面了。”
  对于松浦石一郎的嘲讽,伸三却毫不在意,说道:“今日我和他是复仇之事,需要什么脸面。”
  阳荷侍就要过来,却见柳尘缘连连摆手,说道:“母亲大人,孩儿没事,您不用担心孩儿。”此时伸三对松浦石一郎道:“把你们的刀给我。”松浦石一郎却不言语,伸三向刀武团说道:“把你们手中的刀给我。”
  松浦石一郎道:“刀武团听令,收起你们的刀。”但见刀武团之人将手中的长刀回鞘。
  松浦石一郎看着半跪的柳尘缘,问道:“柳尘缘,你没事吧。”柳尘缘道:“我现在只觉得内力在逐渐耗竭。”伸三听了,心下大喜,他内力损耗极大,此时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把什么脸面荣耀全都置之一旁不顾。
  这个时候柳尘缘听见有一女声说道:“伸三,你太卑鄙了,你根本不配做我扶桑人。”
  柳尘缘抬头,看见花楚楚走来,他勉力笑道道:“楚楚,师兄错怪你了。”
  花楚楚来到柳尘缘跟前,半跪而下,与柳尘缘相拥,在柳尘缘的耳边说道:“师兄,今日就算是个平局,你们不要再战了,如此可好。”
  柳尘缘道:“今日我他是生死一战,是不会有平局的。你放心,师兄没事,师兄只是故意如此罢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你在暗处那么久,为何不出来见我?”花楚楚苦笑,道:“论计谋,花楚楚永远都比不过师兄。”
  柳尘缘看着花楚楚左手手臂,其上一道明显的刀伤痕。
  柳尘缘道:“楚楚,师兄太对不起你了。”花楚楚听到柳尘缘这么说,忍不住抽泣起来。
  柳尘缘道:“不仅如此,师兄还错怪你了,那《古曲神功》是另一个门人所偷,楚楚,师兄以后都相信你的话。楚楚,实在对不起。”花楚楚泪水直流,点着头。
  此时伸三大喝一声道:“花楚楚,你快让开,我要杀了此人,难道我和他的是事情你要管么?”花楚楚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柳尘缘道:“楚楚我没事,你先让开,我可以应对他。”花楚楚起身,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说着起身走到了一边。
  伸三道:“柳尘缘,你是害怕了么?是要认输了么?”柳尘缘硬撑着站立起来,啐了一口血水,道:“我还活着,为何要认输。”柳尘缘用伸三之前说过的话来回答。
  伸三打量了柳尘缘一会,刚才花楚楚走来,伸三怕花楚楚给了柳尘缘什么兵器,但见柳尘缘手中空空,便要上去以拳头相搏,却不想柳尘缘突然发力,拳头连连而出,尽数打在伸三的心口上,伸三出拳反击,也尽数打在柳尘缘的胸口上。
  柳尘缘大吼一声,拳头的力道更甚。此时两人所用的并非招式,而是拳拳到肉的互击,只看谁人能够坚持到最后。
  两人拳头来往,伸三最终先支持不住。他先倒下就地,柳尘缘一记猛拳王伸三的面门打去。伸三瘫软在地。
  柳尘缘身子踉踉跄跄摇摇晃晃,但他终于是站住站稳了。
  暴雨停歇、星星点点,这一阵瓢泼大雨是宁德一代最为常见的天气。就在柳尘缘站稳之时,海岸上爆发出啦一阵欢呼声。
  胡宗宪对羽柴无虞道:“倭寇的大首领,现在他伸三可是败阵了,你看是不是?”
  此时却听见众人的惊讶呼声,胡宗宪转头一看,那伸三正缓缓地站起来。胡宗宪回看羽柴无虞,见其没有任何言语,只好淡然而道:“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多说什么,此时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
  胡宗宪转身,示意士兵们准备作战。那些士兵见胡宗宪下令,立刻摆出阵势,十分威武。胡宗宪睥睨着羽柴无虞,不再言语。羽柴无虞明白胡宗宪的意思,若伸三再执意不认输,那么接下来便是一场大战。
  张水牛道:“明明已经输了,却还不承认,这些倭寇本就不讲什么道义。”
  代充道:“既然如此,就杀他个。”红门和赤炎门之人纷纷拔出刀剑,准备一场大战。
  武小尤坡口大骂道:“这帮倭贼,皆是鸟人,好吧今天老子还没有玩够,权当再多杀几个人了。”说着示意黑流门之人做好战斗准备。
  南风轻对身后的门人说道:“掌门人威武有道,若是再斗起来,我等当不负帮主。”这天穹派之人也做好了架势。
  此时众门派之人已经歇息好了,此时倭寇不守约则,乃失道义,且己方的门人都有死在倭寇的刀锋之下的,所以眼下他们都想着与倭寇再战一场。
  羽柴无虞知道胡宗宪的意思,此时斗战下去,己方将大受损失。他只好对伸三道:“伸三,你还不认输么?”伸三听见羽柴无虞这般说,道:“大首领也认为我输了么?”
  羽柴无虞道:“伸三,你看看刀武团之人吧?他们对你是何种眼神。”
  伸三看去,只见刀武团之人对自己的眼神之中满是鄙视。
  伸三苦笑,明白羽柴无虞的意思,他对松浦石一郎道:“给我一把刀。”
  松浦石一郎道:“做什么?”伸三道:“此时我输了,自然是用来自杀。”
  松浦石一郎将长刀扔给伸三,而后命令刀武团之人将其围成一圈。伸三见此,道:“松浦石一郎,你如此是怕我对柳尘缘不利么?”
  松浦石一郎道:“不仅仅如此,我还怕你再耍诡计,给我们扶桑人丢脸。”
  伸三道:“我伸三不会给扶桑人丢脸,松浦石一郎,你何必想的那么多?”说完持刀向自己脖子上一抹,继而倒地而死。羽柴无虞让人将伸三的尸体带走,然后下令道:“所有人马上撤离此地。”说着就登上了战船,其他士兵也陆续而上。
  羽柴无虞道:“松浦石一郎,我先离开了。”说着战船离暗而去。同时另外一直战船渐渐靠岸。柳尘缘见伸三自刎而死,羽柴无虞下令撤离,心下气力一松,昏厥之意上头,他本全力强撑,此时再也抵挡不住,只见其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向后倒去。
  花楚楚在柳尘缘的身后,扶着即将倒下的柳尘缘。柳尘缘倒在了花楚楚的怀里,花楚楚道:“师兄,不要逞能了,你先歇息一会。”说着手掌附在柳尘缘的后背,给柳尘缘输送真力。
  柳尘缘只觉得一股暖气从背后进入,他缓缓闭上眼睛,气力一松昏睡了过去。
  松浦石一郎道:“妹妹,此时你要如何?”
  花楚楚道:“现在我想把我的夫君带走。”松浦石一郎看着腾碧玉等人,道:“妹妹,你这样可好?”花楚楚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想管了。”说着抱起了柳尘缘,往战船走去。
  松浦石一郎知道那陆炳、戚继光、南风轻等人会前来要人,于是命令刀武团之人保护花楚楚。此事果然,戚继光等人见花楚楚如此,先是心下一呆,然后陡然而起,纷纷不约而同地往花楚楚追去。松浦石一郎让刀武团之人拦在花楚楚自后,对众人说道:“你们放心便是,我等不会加害柳尘缘,一来他是我的兄弟,而来我扶桑最敬重英雄,各位放心便是。”
  腾碧玉,武梦如和田心三人见花楚楚如此,都跟着而去。松浦石一郎见三女跑来,他没有加以阻拦,而是让三女跟着花楚楚身后上了战船。
  战船就要离岸,阳荷侍这才回过神来,她跑过去,对战船上的花楚楚道:“他这些年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你可要好好待他。”花楚楚看着阳荷侍,点头答允。
  松浦石一郎下令扬帆,这只战船驶离了海岸,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阳荷侍见徐正走来,泪水直直留下,继而哭倒在徐正的怀中。徐正道:“他没事就好,我看那女子对柳尘缘极为关爱,你也不必担心。”
  阳荷侍道:“正哥哥,你说这孩子也太让人感伤神乱了,我们虽然养育了他,但我感觉他就如我们给其取的名字,似乎就是一段尘缘,突然而来,突然而去,也不知道其后能不能再见到。”
  徐正道:“见与不见,都不必挂怀,只要他其后能够开心活着,我等就不必担心,随之而去吧,我们该高兴,在他远去之时,还能够见到他一面。”阳荷侍再看海面,船只已经不见,她登时感到心下空空如也。
  此战后,跟随陆炳而来的南京锦衣卫战死过半,陆炳对其承诺皇上定不追究关于严嵩之事。其后跟随胡宗宪反至杭州,胡宗宪尽地主之谊,请陆炳和邱围之等五人吃饭。
  席间胡宗宪问道:“陆大人,此战功劳是为如何?”陆炳一听立刻明白胡宗宪的意思。此战大功当属柳尘缘,然柳尘缘眼下不见踪影,这功劳自然由他人受下。
  陆炳道:“胡大人对于此事怎么说呢?”胡宗宪道:“没有陆大人前来,戚继光也顶不住倭寇的猛攻。且陆大人受伤不轻,此战的功劳就归于陆大人吧。”陆炳摆手道:“并非我锦衣卫,其他门派如天穹派黑流门等,可是出了大力,我看此战功劳就归于戚继光吧。”柳尘缘想来戚继光与柳尘缘是结拜兄弟,此番定是柳尘缘所想。
  胡宗宪道:“既然陆大人这么说,我就这么上报。”酒过三巡,陆炳突然说道:“胡大人,我对你有一事很是不解。”胡宗宪有些惊讶陆炳此言,道:“陆大人所说的是关于我前去宁德之事么?”陆炳点头道:“正是,我不解之处在于很多人两万大军,居然能够及时赶到福建,这若非早知,决计做不到。”
  胡宗宪和徐渭互相看了看,徐渭道:“当时严嵩来至杭州,胡大人曾接待他,当时严嵩说起了倭寇之事,让胡大人有所警觉。”陆炳道:“警觉后其何?”
  徐渭道:“严嵩走后,胡大人立刻派人一直暗中跟随其而去,后来戚继光与倭发起横屿之战,胡大人料想有大事发生,便立刻集合兵马前去支援。”
  胡宗宪道:“可惜严嵩得以逍遥。”陆炳道:“原来你是早有准备,方才及时赶到。试问苍天饶过那个奸人,严嵩已经被柳尘缘杀死了。”
  胡宗宪大赞道:“此人与倭寇勾结,死得好。”说完再道,“这柳尘缘真乃神人也。”陆炳道:“然他踪影不见,此事我便不提他了。”胡宗宪道:“此人与一倭寇女子而去,想来陆大人不知其中,也不好圆说。”陆炳道:“正是如此。”
  三个月后,陆炳返回京城,先向嘉靖汇报了南京锦衣卫之事。其后汇报了福建宁德的战事,说严嵩与倭寇勾结,被戚继光诛杀。还亲自带回了胡宗宪所修捷表,嘉靖看罢捷表,传旨并下了赏赐,说将士们血战倭寇,以少敌多,将倭寇抵御于外,实乃扬我国威,从胡宗宪及其以下,各皆加官进爵。嘉靖自觉得与历史上那些英明贤君相比,也丝毫不落,自己北对蒙古部落,南对倭寇袭扰,皆可应对并取得胜利,这一功绩,恐怕连开国始祖朱元璋以及成祖朱棣也不如自己。想到此处,嘉靖更为得意。
  同年年底,新任首辅徐阶查知胡宗宪与严嵩暗中有勾结之事,且有来往书信为证,徐阶不好定论。是陆炳病重,徐阶与陆炳说了此事,陆炳道:“若此事为真,当不可姑息。”
  徐阶明了,暗示南京给事中陆凤仪就以贪污军饷、滥征赋税、党庇严嵩等十大罪名上疏弹劾胡宗宪。嘉靖得知此事大怒,下令将胡宗宪的一切职务罢免,并将其逮捕押解进京。
  胡宗宪到京之后,陆炳相劝嘉靖不可诛杀胡宗宪,念其平灭倭寇有功,当贬官即可。
  嘉靖念其胡宗宪抗倭的功劳,心里很快改变了主意,其降旨言道:“眼下胡宗宪是不是严嵩一党,已经无关紧要,让他回籍闲住就好了。”
  次年,胡宗宪回归故里。
  一月后,陆炳因伤势复发,不治而病逝。
  两年后,胡宗宪再次因为严嵩之事而被牵连,胡宗宪再次被押赴至京。在狱中,胡宗宪写下万言的《辩诬疏》,为自己进行辩解。可是《辩诬疏》递交上去后,迟迟没有结果,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时嘉靖自认天下已经太平,自己的功劳远迈先祖,便再次迷上了炼丹,根本不上朝理政。
  胡宗宪见此久久,以为脱罪无望,他再无法忍受,其写下了“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的诗句后,自杀身亡,时年五十四岁。
  戚继光得知此事,暗道胡宗宪若非与严嵩有些许来往,定不会如此,为奸之人,终究害己害人。直到隆庆六年,胡宗宪才为得到平反,朝廷追谥“襄懋”。
  自从柳尘缘离隐于海上之后,阳荷侍回到丹阳,每日都在思念这柳尘缘,她每每想起柳尘缘小时候的种种,越想越是无比想念。徐正见阳荷侍深沉于柳尘缘的思念之中,便带着她游玩散心,希望其能够走出阴霾,不至于为此而过多伤痛。
  这天两人来到少室山下,偶遇少林寺的地善大师,徐正两人与之在一茶摊饮茶,其间说起了柳尘缘之事,阳荷侍知道少林寺对柳尘缘的恩德,便跟地善说起了柳尘缘以及其他种种之事。
  地善大师听了,感叹道:“当年就在少室山,我少林寺的地文和人德两位僧人因为碧海帮而死,想不到碧海帮却被倭寇所灭。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阳荷侍道:“大师,我每日想念我的孩儿柳尘缘,此情每日俱增,不知道何时才能不如此痛苦。”地善大师道:“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因缘生灭法,佛说皆是空。施主因为看不开,所以才如此。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施主现在可明白了。”阳荷侍苦笑道:“大师,阳荷侍不善佛法,对大师所说的实在是明白的不多。”
  地善大师道:“当年我地文和人德两位僧人因为碧海帮而死,少林寺之人无不想要复仇,后来得知碧海帮与倭寇沆瀣一气,便联合东南各个寺庙,组成僧兵队伍,以对倭寇,伸张大义,但却未见碧海帮之人,众位僧人心下无不忿忿,我便跟他们说:‘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地文和人德今生如此,当为前世报,地文和人德今生修研佛法,来世定为好报,我们何必给其添乱。’其后少林寺那些想要报仇之人再无此心。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与地善大师分别之后,阳荷侍此心逐渐消弭,许久之后,终于放下了此事。
  被柳尘缘救下性命的云珞在叔母的撮合下,嫁与外地的一富贵人家的男子。
  多年以后,她与五岁的孩儿游于宁德,故地重游,难免思想旧事,她听闻当地人传说起关于柳尘缘的种种,一说其是戚继光同父异母的兄弟,又说其本就是倭寇,还有人说其是天神下凡,此番不过是相助戚继光抗倭,就如当年的岳飞是金鹏下凡相助南宋抗金一般。
  云珞听了,心想这柳尘缘此后于此地将是一个传奇,因为其来去过于飘渺清然,其事将在后人的传说之中增添无尽。
  后在海边了一小茶摊处遇到一老僧,此老僧说自己因为久考不第,家人依次病故,索性出家为僧。云珞道:“你倒也看得开,想得过。”
  那老僧哈哈一笑,道:“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潇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云珞时正和孩子一道举碗饮茶水,待饮毕,发现那老僧早已不见踪影。
  云珞带着孩子返回,两人走在山路上,云珞再回首看着大海,只见阳光灿烂,碧波千里。
  未了之事,随之未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