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傀儡(四)
作者:
乌邦那 更新:2021-08-27 01:15 字数:2147
第二天,守卫换了一个人,盯着容旬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凶狠了,食盒里的菜式更加细致妥帖,还多了碗参汤。
这些变化想必都是陆据的吩咐,容旬看着参汤,思虑良久,起身走过去对守卫轻声吩咐:“让陆据来见我。”
守卫有些吃惊,什么也没说,但当天傍晚铁门被打开,陆据真的走了进来。容旬看到他神色平淡,已经没有了前一天的慌张,而是轻轻笑着点头:“许久不见了,陛下,不知身体可还好?”
容旬看着他坐下来,清爽单薄如书生,并没有打算解释这一切都是陆明所为,便明白他父子三人已经达成共识,或者是陆据铁了心准备自己抗下,心里叹口气,微微点头:“一切都好。”
窗外,夕阳的红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容旬看着眼底有些青白的陆据,还是有些担心:“你的伤都好了吗?”
陆据一笑:“陛下嘱托谢珩救我,他没有辜负您。”
“你们都不曾辜负我,只是当初在望都,我没能说服你放弃,你还是准备和北军抵抗到底。”
“在我心里,陛下是南晟的皇帝,以后是大晟的皇帝,我并不想放弃。”陆据笑了笑:“等事情平静下来,我再安排您换个地方住,加些人伺候您,好不好?”
容旬摇摇头:“禹州之后,明明是最好的和谈时机……”
“陛下上次去边鹤岛,谢楠果然答应你和谈了,”陆据叹口气:“这次若非在绵州截住你,现在有谢楠领头,三族大约也只能答应。”
“我去边鹤岛的确是为了这件事。”容旬说着,突然想到在边鹤岛听到谢珩母亲的话,看着陆据说道:“我死的那一年,你的母亲也去世了?”
陆据眉头一动:“不是那一年,是那一天。”他看向容旬,目光有些深沉:“我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你的死讯刚好传来。”
“果然如此,”听到他的话,容旬一叹,不知该如何说:“我曾反复想过,自己和你无亲无故,你实在没有理由对龙修如此仇恨,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后来听到谢夫人无意中提起,你母亲去世那一年,正好是我战死,大晟亡国……只是我不愿相信,不过是一个巧合,却对你影响如此大。”
“我最依赖的人和我最崇拜的人在同一天死去,但是我没法为我母亲报仇,所以就想,无论如何要为你报仇……不然你以为,龙修的师父,我会看在眼里吗?”
母亲之死的悲哀、丧国之痛和自己的死亡,陆据将所有仇恨放在了龙修身上,但是……容旬摇摇头:“我输给他,并非他的过错。”
“但他杀了你。”
“我手上沾的血不比他少,我只是输了。”
“禹州一战,你已经证明了可以赢他。”
容旬叹息摇头,禹州时,龙修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认真,反而是自己使诈,并不光彩。
见他摇头,陆据的目光更加冰冷:“陛下不用想他了,他没有和谈的意思。”
“……如果我继续下落不明,他当然没有。”
“他值得如此相信?”陆据生气的站起来:“罢了,陛下与他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在绵州,我哥特地留下证据指向他,他二话不说就接了,一个字都没有解释,这会儿又在集结兵力准备南渡汾河,他才是铁了心要打到底的那个人。”
容旬深吸口气:“宋衍和魏武很快会到吴州,等到那时就来不及了。”
陆据听了,半晌没有说话,他走过来,伸手拿起容旬的手腕,嘴角弯了弯:“这样成色的玉倒是少见,陛下若是实在喜欢,回头我找一个更好的。”
说着,他拿出一把剪刀将线剪断,将玉石轻轻收到袖中。
容旬看着他轻轻叹气:“守言你听我一句……他讨厌被威胁,就算知道我在你手上,也不会放弃攻打吴州的。”
“谁说要威胁他的?下次见面我会把他的头带过来。”
“守言!”容旬抓住陆据的袖子,皱眉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他承认南晟,或者现在的大晟。”
“然后呢?跟他打一辈子吗?”
“朝廷现在千疮百孔,拖个半年,我们可以赢的。”陆据冷冷说完,语气又和缓下来:“到时候,陛下将从他手上奇迹般的‘获救’,小皇帝退位,你什么也不用做,就是名正言顺的大晟皇帝了。”
“……你们什么时候和司马联手的?”
“司马家什么都不剩了,看到有机会拿拥戴之功,激动得很。”陆据不知想到什么,皱眉笑了笑:“听说还特地找了个跟陛下相似的孩子,培养得十分礼貌乖巧,要见我们。”
“……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宫女。”
“想当皇太后的人多了去了,她若乖乖的,我们自然好好合作。”陆据温和的说着,又突然看向他:“说到这,我会在族里找些才貌都好的女子来伺候陛下,陛下忘记龙修吧,如果是您的孩子,一定比司马那个要好很多。”
容旬几乎苦笑:“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男人的天性总不至于埋没。”陆据慢慢说道:“陛下若真的只喜欢男人,等有子嗣之后,我再帮安排。别的我不知道,不过谢珩也不差,不是吗?”
容旬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低声问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一句实话,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何还要问……?”
“因为我知道你还没有告诉我。”
陆据看着容旬,沉默片刻站起来:“陛下知道帝师传人是做什么的吗?”
“寻找可造之材,辅助他走上君王之路。”
“没错,但是我与帝师不一样。他要找的是帝王,我要找的是仁君。龙修绝非仁君,只有陛下您……”陆据似乎想起什么事,笑着看过来:“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说过的话吗?那一年在皇宫里,我说自己明年就十三岁了,想去北边和您一起驰骋沙场,然后您却说,说希望这世上不要有战争,希望所有的孩子都不知道战争是什么。”
容旬轻轻皱眉,他看着陆据,许久,隐约想起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是那个……御花园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