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明宫与兵马俑
作者:张茯苓      更新:2021-08-26 04:58      字数:2341
  那是一座缠绵的山峦。
  高耸入云的峡谷似有清流,无声的泉眼于山腰间汇成。望穿山峦,直抵巅峰,后悬一泻千里的瀑布,前映伊丽丝的虹。
  这副美妙的胴体终究不会永远属于自己,他想。
  她会枯萎,她会老去。但她死后却不会化成灰烬,而是被细心地分解成一个一个薄薄的肉片,被安放在泡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瓶中,也许她会沉睡十年,百年,日月更替,过客匆匆。
  每每想到此处,他就不由心头一声喟叹。他承认他的思想过于迂腐陈旧,一心只顾得“落叶归根”与“入土为安”。
  手指触碰着隐藏脂层下的肋骨,耳朵轻轻贴近她的心脏,咚咚,咚咚,心室瓣与主动脉瓣一开一合,构成高低不同的二重奏。侧脸的余光瞥见她的左乳上,**正常,不由自主地将它划分为四个象限,轻轻触摸有无结节之类的改变。
  她的乳竟是如此温暖且富有弹性,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了初春时节的柴汶河畔。
  “职业病又犯了?去年解剖考了多少分来着?”
  看来她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暗暗心想。
  “九十分,不算太高吧。”他继续触碰着眼前的实验模型,“顺时针还是逆时针来着?”
  “把玩够了没有?你当它是什么?核桃吗。”她不瘟不火地问道。
  “核桃哪有那么大的。”
  “你这人真奇怪,我不嫌弃你的小,你反而怪起我的大?”
  他给了她一个深深的白眼,不做任何回答,继续恢复了医学生模式,在她的身子四处敲敲叩叩,听听看看。
  “……”她不再作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高处不胜寒么?”
  “话说,一个上午了,你就不饿吗?”他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旅行箱里有牛奶,你帮我拿一袋吧。”
  于是敬远默默起身下床,向前一步便伸手拿到行李箱的牛奶,转身抛到床上。随后,他又不紧不慢地将两人的衣服连同被她狠心黑色文胸与花边内裤一一捡起。
  “喂,要穿哪一件?”
  “什么?”
  “内衣内裤,要穿哪一件?白色的还是黑色的?”
  “这要看你怎么选了。它们在你手里,你给我哪一件我就穿哪一件。”
  “白色的有钢圈,还是别穿了。以后挑内衣记着少买带钢圈的,你知不知道……”
  “你又来了,知道,知道,知道会增加乳腺癌的风险对吧?好了好了,你赶快把黑色的那件给我,另外麻烦您帮我把汉服递过来谢谢。”
  “你又准备去哪里?”
  “大明宫。”
  “明宫之大,世界第一。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一时半会儿是逛不完的。”
  “我不缺时间。”
  “那不如我俩分头行动?刚被你榨干,我可不想费力去大明宫……”
  “那我自己去好了。”
  “注意安全,相机你带着,可以找附近的游客帮你拍照。”
  “那你是什么打算?”
  “现在才八点多,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坐公交去临潼看兵马俑,下午就能回来。”
  “那我走了?”她身着一身殷红如血的汉服,准备出门而去。
  “先别着急,带上雨伞了吗?”他问完便钻进被窝。
  “差点又忘了。”她转身拿起折叠伞便匆匆而去。
  当上午十一点左右,他终于进入了博物馆,微笑着拒绝了各类导游讲解,缓步于雨花石小路,穿过茂盛的古树林,独自一人参观了雄伟壮观的一号坑。
  你爱你的大明宫、唐传奇,我爱我的兵马俑、铜马车。
  他如是想道,世间再也没有如此精美的铜马车了!世间再无秦始皇,一个霸气而孤独的王者永远死去了。“功绩成,思长生”便是对秦始皇最公正的评价。
  “她又怎会懂得这是何等的霸气呢?”他望着眼前的兵马俑,微笑着摇头,“即便她见到此景,也不会懂,永远不会懂!”
  “自古英雄惜英雄,才子佳人差一等,同代难觅双巾帼,别君总有重相逢!”他气势如虹地吟了四句,“咏秦皇!”
  “冬萍,你是不会懂的,你是不会懂的……做一个活在当下的女子难道不好吗?”
  “你的欲望永远不会得到满足,而我只什么都不敢奢求了,最大的期望便是岁月静好。你不懂,你不懂,你肯不肯为了我,放弃那些虚幻缥缈呢?”
  “是时候跟她坦白一切了!娶她回家吧,跟命运认输吧,对权力屈服吧,回家吧回家吧……一切都是徒劳啊!一切都是徒劳啊!只有她还有一丝丝温度呀!只要她愿意,自己可以卑微地向父亲乞求原谅。只要她愿意……”
  他不争气地流出悔恨的泪水,喧闹的人群中,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卑微的孤独的过客。夕阳西下,他回到了市区,回到了熟悉的宾馆,望着天花板继续以泪宣泄压抑多年的苦楚,是的,冬萍还没有回来。他急需要一个安慰,急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从来不敢对任何人倾诉自己的苦楚,即便是最亲切的轩凝与善柔,也不可以。他想不到其他可以温暖自己对象,青梅枯萎,阿苒已逝。曾经深爱自己的紫藤姑娘,如今隐藏在上海的繁华街头,杳无音讯。
  唯有冬萍,唯有冬萍!失去冬萍,失去一切!
  他想起了高中与善柔一起的日子,想起了白芷上课的情景,那一节语文讲的是陶渊明——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夜深之时的街边灯火辉煌,狭窄的房间里却回归黑暗,空气沉重而压抑。他很焦虑,他很孤独,他在恐惧,他在等待。
  冬萍托着疲惫的身子打开了房门,“好黑啊,他还没回来吗?”不等她伸手打开顶灯的开关,她便感受到一股急促而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知道,他早早回来了。
  他那结实的手臂拥得她的肌肤生痛,此时归来的冬萍疲惫不堪,毫无反抗之力,只得任凭他一番暴风骤雨。
  他在轻喃,他在亲吻,他在爱抚,他在褪去彼此的伪装……解开丝带,罗衣微开,内衣褪去……那双宽大温厚的手掌穿过温暖的汉服,紧紧贴住她的每一寸肌肤,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于是她顺势瘫倒在床上,然后被他轻轻托起,她则像一只波斯猫趴在他的身上。他是如此急不可耐,如此激情热烈,如此轻车熟路……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敬远,他仿佛像一只苏醒的猛兽,毫不留情地将她吞噬。
  如痴如醉的她仿佛回到了儿时遥远的清晨,回忆起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那时背诵过的唐诗清晰可见——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