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高傲天鹅
作者:
张茯苓 更新:2021-08-26 04:58 字数:2340
淅淅沥沥的雨水随风飘荡,沉默地落在南面的窗户上,于是这些雨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顽强地汇集,像回溯的游鱼,像冲动的sperm。
于是冬萍会永远记得,在那样一个阴沉的日子里,淋了雨回到他的身边,然后不由分说地与他亲吻,拥抱,做爱。没有任何顾虑,也无需任何思考,所作所为只是单纯的生物性的需求。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声响。这卑微的渺小的两只虫子蜷缩成一团,仿佛只剩下一副空虚的躯壳,纹丝不动,唯有死寂。
香烟燃起的蓝色烟雾渐渐萦绕在整个房间。一只虫恢复了活力,一只虫却厌恶无比。
“能不能去卫生间吸烟?”
“那你去卫生间好了……”
于是两只虫恢复了既往的沉默,在这样一个忧郁的阴沉的雨日,背对依靠,相互温暖。
粗犷的大腿显露出丑陋的疤痕,她从未好奇过,也从不在意他过去的故事。疤痕能证明什么呢?证明不了那曾是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情传说,证明不了他最终没有在命运的手中夺回心爱的人儿。
轩凝曾这样告诉自己:时间是最好的愈合剂,它能让你忘记痛苦,逐渐让你变得麻木。
……“敬远,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个熟悉的姑娘曾经坦诚地说过。
……“死去的人死去了,活着的依旧要活着。”
……“你做你的白莲花,我做我的铁观音!”眼下身旁另一个赤裸的姑娘这样说过。
一支烟的熄灭,不能代表另一支烟可以再次燃起,他太疲惫了,他感到饥与渴。口干舌燥令呼吸格外不畅快,空虚羸弱的胃令大脑产生错觉。
牛肉饼已经凉透了。可是他无法触及。明明只是咫尺的距离,如今却变得格外遥远。
凉透的牛肉饼就不配是牛肉饼了吗?褶皱的钞票就失去应有的价值了吗?非处女就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力吗?
去他妈的!去他妈的!老子只是想单纯地吃一口肉饼啊!
殷红的汉服静静躺在半开的旅行箱中,旁边是沉睡的文胸与花边内裤。
不行!还是拿不到!明明就在一旁的床头橱上……
“饭在锅里,我在床上。”这句话出自何处?他浮想起一朵朵洁净的花儿,金黄色的花蕊四周点缀着窄窄薄薄的白色花瓣。喔,对了,那是玛格丽特。玛格丽特的花语是什么来着?他又失忆了。
她终于恢复一个居家女子的贤惠模样,轻轻转身抬起胳膊将一旁的牛肉饼拿起然后一言不发地递给他。
不由分说地捧起,嚼碎。肉饼在冰冷的牙齿下嘎嘣作响,胆汁开始分泌,胃肠开始蠕动。他想:这也许是自己吃过的最美味的牛肉饼了。
“什么一切只为爱情啦自由啦,全是狗屁……那是你没尝过饥饿的感觉。”他突然变成了毫无人味可言的牲畜。
雨停,风止,天晴。街道变得更加清新,落叶也被清洗干净,古城仿佛在阴雨后又重新苏醒过来。敬远终于恢复了体力,于是另一只香烟再次燃起,弥散已久的烟雾尘埃再次得到召唤,缓缓汇集在他的上方。他放弃了所谓的思考,变得没有顾虑。她却只能默默忍受这一切。
“他说的对,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暗暗心想,“我没有理由制止他了,我只是酒精过敏,并没有支气管哮喘。”
“连一个心爱男人的缺点都不能忍受,你还想成为哪样的人呢!”她将自己埋进被窝,“公孙刀,公孙刀,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公孙刀一样洒脱的女人呢?为什么要单单依附于男人才可以存活呢?这不是自己一直所不齿的吗?”
黑暗世界里的氧气逐渐耗尽,她感到难以维持呼吸,她的每一寸毛孔开始扩张,每一个细胞开始变得沉重宁静。与其受制于眼前,不如主动出击打破瓶颈。她不再求救不再呐喊,转而要努力挣脱束缚,飞出牢笼。
她的小腹格外温暖舒服,轻飘飘地仿佛踩在天鹅绒上,她知道那是生殖所释放的强大能量,她告诉自己:不能被生殖的表象所蒙蔽!就像战胜赖床一样!站起来!冬萍!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站起来!
一旁的敬远感到惊奇,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冬萍赤裸地挣脱一侧被子,飞跳下床。她默默转向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她突然感到寒冷,可是该死的自尊又不让自己讪讪回到那枕边人温暖的被窝。
最终她像瓦尔登湖中唯一的天鹅,昂起高傲的脖颈,舞动着那双轻薄的羽翼,翩翩起舞起来。
而他却死死盯着床下一旁半开的旅行箱,盯着那散发活力的殷红汉服,盯着那沉睡已久的黑色文胸与花边内裤。
她究竟想干什么?她应该穿上的。他暗暗心想。
也许是她太清高了,她以为她可以通过赤裸而坦诚的行为主义,自此昂起头颅,像天鹅那般高贵。只不过在他的心中,眼前的冬萍更像“dancingcows”,他却不忍心戳穿她,他不想让她感到绝望。他想,不消一会儿,她便会停止便会落幕下台,回归本始的自己,然后安安静静回到被窝睡上一觉。
不过这一次,他猜错了。眼前的冬萍如同生锈了的发条机器,永远没有停止的那一刻。她就这样不停地跳,不停地跳,永远不知疲惫。没有配乐,没有观众,很显然,她并不需要。舞台上只有一个高傲的舞者,那便是冬萍。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无法理解她的真实意图,他想将她从魔幻拉回现实,想让她从疯狂的奶牛变回温柔的妻子。
这一次,他犹豫了。此时的他又何尝不是赤裸的猴子?然而他的衣物早已被她抛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是的,这一次,他没有选择。
“就像阴阳一样,”他暗暗心想,“这就是她的阴的一面,她是故意让自己袖手旁观的。”
他终于鼓足勇气,“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坦诚地走下床,熟练地捡起旅行箱中的文胸与内裤,转身走向目无一物的冬萍。
是的,她仍在跳舞,一刻不停地跳舞。
他终于还是抓住她那摇摆的手臂,试图从她的身后将文胸给她穿上。她却发疯似的推开他,奋力将他手中的文胸与内裤丢到一旁。
他重新唤起了封尘已久的兽性,使出浑身气力将她推倒在床,抽出她身下的被子将她掩盖,她仍要起身反抗,然后再次重重摔倒,他缓缓上床,紧紧靠在她的身边,孔武有力的臂膀压住了她的肩膀。
她在哭泣,一枝梨花春带雨。“可她究竟不是隔壁的杨玉环。她是冬萍,我的冬萍。”
他在她的耳边轻喃:“你究竟想要证明什么呢?”语毕,他恢复沉默,对她只剩下了温柔的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