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93章:求药
作者:
红星亮闪闪 更新:2021-08-26 02:59 字数:4898
这个从充和冒出的流浪队伍一路前行,已经无人记得究竟读过了多少个日夜,众人似乎都没有离开队伍的想法,北方的冬天太冷,谁都没有勇气独自前行,但这么多人吃饭也面临着问题,几个有力气的找了坚实的粗壮的断木,用石头削了一个面,将挨着木头的雪铲除了去,剥了树皮和树根,就着雪水煮软了吃,这口唯一的小锅还是丁小水抱出来的,花容也不明白为什么丁小水被赶下床的空隙还能有时间抱着锅走,她就是像是沉溺在自己小小天地的大小孩,用幼稚隔绝忘记了曾经的一切伤害。
就这样走了半个月,一众人都没有吃上像样的食物,他们中已经死了三个人了,如今的队伍越来越沉重,再无人有心情开腔说什么话。
花容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即便坐在火堆边上她也需要花更久的时间才能将身子暖和起来,花容用破布紧紧裹住自己,脸上毫无血色,惨白的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便要同这场大雪融为一体。
大月看着花容的状态有些担心:“这才多久,你就这般模样了,还说要去佳林呢,瞧你这脸色,怎么撑得住啊。”
花容裂开嘴给了大月一个大大的笑容,身体中的热气顺势抛抛出,在花容面前结成大朵白花,如雾消散:“无事啊,我的身体我清楚,老毛病而已,回家了好好调理就好。”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缓缓?”
被顾随意请来调养身子的老大夫说的很明白,她的病是富贵病,除了用药膳一直调着没有什么办法,只要能一直调着就不会有大碍,就怕受刺激。大月这么问,花容也无说明好法子给大月说,只能胡乱扯一个一个顾随意常常给她说的鬼话——多喝热水。
大月倒是信以为真,平日里丁嫂拿了小锅出来煮雪水,大月就会第一个舀一碗给花容,花容喝完了也会注意帮她添加,虽说治标不治本,但喝热水的时候,身体的确会很暖和,也算的片刻舒适了。
穿过树林,连着是一片又一片的白色,看久了甚至觉得自己眼睛要瞎掉,稍不注意便会辨识不了颜色。队伍已经少了很多,有的是走了别的道路,但更多的是冻死在路上的人,花容从开始的怜悯到后来的惊恐再到现在的麻木,她甚至觉得自己能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一直踩在雪地里的双脚早已冻的失去直觉,只有脱下鞋子烤火时才发现自己的脚上都是冻死掉的血泡,血污一片。
一同前行的几个女人很担心花容的状态,花容是一直与她们一同前行的,几人对花容的了解,多少对她的辨识能力有些依赖,花容有时候要比丁嫂更有主见,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众人也多少有了些感情。
但最令花容想不到的是,这里面对她关心最明显的是居然是丁小水,估计是从大月那听来她喝热水就会好很多的话,每次队伍停下休息的时候都会第一个跑去给花容接水,花容水一喝完就帮她去取新的水。
众人中间遇上一座小县城,但此处守城的官员明显不愿意收留他们,城门紧闭,任由流民在外祈求声如海潮,依然充耳不闻,城下聚集的流民当然不止花容这一批,城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看样子已经待了好些日子了,花容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城门底下,因为冰雪,并不算高大的城墙被贴上厚厚冰墙。花容看着昏暗阳光折射城墙透露出的剔透色泽,如此厚实的冰墙明显非自然所谓,花容曾在顾随意收藏的兵书见过有雪天时士兵泼水铸墙的法子,水流在接触极冷的空气时会迅速凝结,将士们将水顺着墙体倒出,反复多次,城墙便会厚实无比,只是这不起眼的小城,一不通人流,二不通粮草的,建这么厚的冰墙究竟防谁,倒是不言而喻。
花容转身又仔细转了圈,在一处城墙角落看见十几具冻死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在外,瘦的只剩皮包骨,眼球凸起,模样惨烈,他们已经显现灰白的肤色,还有霜花如同苔藓一般附在其上,这些具尸体就在城墙转角处,出现的突然,只一眼便吓得花容半死,花容看着尸体模样,规整排列,顺着城墙蔓延出去,花容捂住嘴,强烈忍住干呕的欲望,跌跌撞撞回了丁嫂处。
丁嫂见花容模样扶过花容胳膊:“这是怎么了?”
花容摆手:“无事,无事,只是看见了些不好东西,缓一缓就好。”
花容不想再叙述一遍自己所见之景,努力将刚刚看见的画面排出脑海。
丁嫂也没有再问,看着空无一人的城楼:“也不知什么这官人什么时候肯开门。”
花容摇头:“这守城的该是不会开了,我刚刚去看过了,这些人待在这绝非一两日了,定是有些时候,估计还闹过事儿,那些人将这城楼铸了厚厚一层冰墙,想来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流民闹事的。”
花容的话丁嫂听的半懂,但知道花容的意思是在这无望了:“那咱们只能继续走了。”
花容叹道:“没法子,不过一般这城镇附近应该是会有些小村落的,咱们去碰碰运气吧。”
丁嫂点头:“那我叫上其他人。”
丁嫂并未叫别人,只叫了一直同路走的七个女人还有两个孩子。
大月抱着武晴晴,满脸都是不甘,她的孩子发烧了,虽然做过紧急处理,但依然没有降温,如今这么没有草药没有棉被的时候,就是要讨一杯热粥都不容易,武晴晴个子已经长了不少了,在平地里甚至能走上好一段路程,如今高烧不退,大月抱着也很是吃力,明明是大冷的天,却满头是汗。
花容摸了摸晴晴的额头:“咱们再走走看吧,这城的官是不会开门的,我在城东面看到好多冻死的人,死了好些时候了。”
大月脸色惨白,也只能愣愣点头。
花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走,白雪皑皑,没有多余的颜色周身四处都没有什么不同,若是孤身而立中央,转上几个圈怕就不知东南西北了。
丁嫂在白雪中努力辨认道路,走到傍晚,总算是看见了人烟。大月看着远处的袅袅炊烟激动的要掉下眼泪来,她的孩子或许有救了。
花容前去找了户人家,轻轻敲了几声门,屋主人的门并不算坚实,花容敲上去的声音都是脆脆的。
屋内传来一声雄厚的女人声音:“来了,谁呀。”
花容将头上破布拉下,只笼在身上,屋门打开,走出一个凶悍的女人,身上的裹着夸张的厚棉袄,脸上的肉,能看出是个身体强壮的人。花容抿唇尽量让自己笑的礼貌近人:“大姐,我们是流浪来的人,只有七个女人和三个孩子……”
女人脸色沉下,看着花容和后面几人破败样子,也知道是来讨吃食的,显然女人不是很愿意给粮食,还未等花容说完便要关门,花容眼疾手快,把上了门框,女人没有想到花容会这么强势,她的用力关门的动作已经无法收回,花容的手因此也免不了受伤的命运了。长期在地上劳作的女人手劲很大,花容吃痛的瞬间,几乎反射性的想要把手抽离,但心中想着高烧不退的武晴晴忍住了手上的动作。
花容并不是一个能吃痛的人,只这么一下,本就虚弱的身子更加难受了,花容额头冒出冷汗,吓了女人一跳:“你这是干嘛啊?我不给,你找别家要嘛,这连着的这么多人家,干吗扒上我?”
女人虽说的不客气,但终究是不再关门了,花容终于将手放下,努力让自己看着无事:“这位姐姐,我们已经走了不知多久了,一路都没个人影的。我们也不求粮食,只是求姐姐救救孩子。”花容回头招呼了一眼大月,大月还未从花容的动作中反应过来,得到花容的暗示,点头愣愣跑过来,手中还抱着面色通红的武晴晴,花容将武晴晴抱过:“这孩子发高烧了,我们也不求吃食,就请姐姐能不能救救孩子,她才三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说罢又普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是花容除了皇帝外第一次跪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面色都是恳求“求求姐姐,帮帮忙,只要一碗药就好。”
花容天生长了张惹人同情的脸,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毫无血色的脸,不如泗州时来的动人,但美人在骨,花容蹙眉一弯,眸光尽是泪光,加上怀中武晴晴的确难受,女人也有些同情,她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对孩子有着天生的母性情怀。
花容终于听到从女人口中传来的叹息:“你们起来吧。”又看看后面的人数,的确如花容所说只有几个女人,还有两个看着没有长大的男孩儿“我家也没吃的,只能让你们进去烤烤火,我去找村长,你们先进来坐会儿吧。”
跟着花容跪下的花容哭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哽咽道:“谢谢,谢谢。”这是她和丈夫唯一的孩子,是她唯一能维系曾经美好的存在,武晴晴就是她的命,不能出半点岔子。
屋内的男人听了声响,出来看:“婆娘,怎么了?”
听着粗鲁的称呼,却是北方夫妻之间的称呼,花容听习惯了丁嫂的方言,虽与这家人有口音的差别,但也习惯了这个地方方言。
男人见门外花容为首的女人们,愣了几秒,随后又和自己妻子耳语了几句,花容听不清楚几人什么,只见那男人点了点脑袋,从墙后面拿了件大棉袄,越过花容几人,跑了出去。
女人招呼几人进屋,村中屋社并不大,几人进来就把屋子挤满了,炕上还有两个男孩儿,看着倒是和丁布、武伯一般大,好奇戒备的看着进来的这些邋遢女人。
屋内炉火也不知烧了多久,温暖如春,花容一进屋,因寒冷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下来:“谢谢姐姐。”
女人摆摆手:“家里凳子也不多,你们随便坐吧,我男人去找村长和大夫了,隔得不远,等会儿就回来。”
女人很勤快,屋子被收拾的一尘不染,花容几人身上没一处是干净的,自然不敢不识相的随意坐下,脏了女人辛辛苦苦收拾好的屋子。
男人回来的真的很快,后面跟着个提药箱的男人还有一个年纪稍长的,那年纪长的两鬓斑驳,但看着健硕,是健康模样。
大月看着大夫进来,有些激动,将武晴晴抱到他面前:“大夫,麻烦行行好,能帮我看看孩子吗。”
大夫看了眼武晴晴通红的小脸皱眉问曰:“这烧几日了?”
“有三日了,我试过好些法子,但就是退步下来。”大月说着说着便哭了,面对孩子,再坚强的母亲也会崩溃。
大夫安抚了大月两句,打开药箱,示意大月将孩子抱好,让他诊脉,室内寂静无声,都等着大夫的诊断,良久,大夫收了自己的小包。
“大夫,怎么样了?”大月急忙问道。
“你们给她降过温,倒是还算合理,待会我开个药方,到我这取药就好,就当……我送你们的了。”
大月感激的弯腰行礼:“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大夫双手向前摆道:“不必,不必,就是些小药材,管不了几个铜板。”挎上药箱,看向身后的村长:“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年长男人点了点头道:“行吧。”
大夫退下,村长看了看屋内几个女人,才缓慢开口:“就你们几个。”
丁嫂措手道:“是啊,就我们几个。”
村长有歪头看见最后面的丁布、武伯:“这俩孩子是?”
两个孩子的母亲上前了半步:“我的孩子。”
村长点点头,也不言语,摸这胡子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才又道;“行吧,如果只有你们几个倒是可以住在这儿。”
村长说的是“住”不是“留”其余人听了村长的话有些激动,嘴里连忙说着感谢,如果能找到一处地方定下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此处村落与她们以前住的地方无什么不同,甚至比自己原来的村子要暖和两分,村长愿意留她们下来,她们自然不愿意再继续奔波下去了。
“籽娘,还麻烦你在看一会儿,我去安排安排。”
那被唤了名字的女人点点头:“行,就是快点,我这小破地,留不到这这么多人。”
“行——”村长转身走出门外。
籽娘又唤着几人歇息,丁嫂向籽娘确定了下村长的话语,确定,村长是愿意收留她们了,自然高兴,以后就是邻居,众人的话夹也打开了,只有花容忧心忡忡。
丁小水看出了花容的不对劲,偏着小脑瓜,宛若孩童,学着孩子的口吻问道:“容姐姐,怎么啦?”
自从花容安慰了丁小水后,丁小水就很黏花容,丁小水说是疯子,但并不发疯,只是跟三岁大的孩子一样,将她当孩子对待就没错了。
花容自然不可能与丁小水说什么,笑曰:“无事。”
丁小水有些不解,但也不再问什么,看着客厅中间围着聊天的几人,原地踏步,学着鸭子走路的样子,有些可爱傻气。
村长回来了,头上有些凌乱,该是刚刚处理完:“行了,只能先把你们安排在别处,之后住的地方要到时候再说了。”
众人有些高兴,跟着村长去了住处,大月、武晴晴丁小水和花容四人被安排在了一处,收留他们的住户屋子不小,该是厉害的主人。
“你们就先住这儿吧,等天暖和了些,再说你们房子的问题。”
村长转身要走,花容终于开口拦下了村长:“等等。”
“小姑娘还有什么事儿?”
“我想问问,此处离佳林还有多远。”
村长看了眼花容:“小姑娘是想去奕王殿下那边吧。”
花容捏紧身上破布,点头承认。
“那便不用去佳林了。”
花容有些不解:“为何?”
“奕王殿下的人早就打过来了,我雪还没盖这么深的时候我就听着卖东西过来的商人说,那军队离着我们村只有两个村儿的距离了,这么久了,估摸着离这儿也不远了,反正迟早打过来,急什么。”
村长不等花容回话便离开了,大月拉拉花容的衣袖:“小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