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林君在公路边漫无目的地走着，野子的话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以承受。她这十多年，都在爱着他，或者是说敬佩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会对着下属和孩子严肃，对自己却一直保持着该有的礼貌。
  一直以为，这就是姜龙天对待亲近的人该有的礼节；一直以为，自己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人；一直以为，相敬如宾是最好的状态。
  眼睛很干涩，却如何也掉不下眼泪。包里的手机在振动，手机屏幕上的字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林君打开了手机接通电话，瞿起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挂断电话之后，林君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朝着家里跑了去，汽车的引擎声划破了寂静的天际，坐上驾驶室的时候，眼泪才随着一直加快的速度不停地往下滴落。
  姜如玉因为栀子花过敏的时候，自己坐在副驾驶，姜龙天用这样的速度朝着医院驶进，那时候的自己还害怕地紧紧攥着把手，现在反倒是自己用这样的速度行驶，却觉得这么久的压抑，都顺着眼泪渐渐流失。
  另一边，钟离艮踏上了民居楼梯的第一阶，昏黄的感应灯缓缓地亮了起来，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走跟在自己身后的姜龙天。脚步慢了，灯光也开始越来越暗，他的模样在自己的面前变得有些模糊，就像是在梦里那样，以为爸爸的身影是姜龙天，又或者是，自己一直活在越来越像梦的世界里，以为姜龙天会是一个像爸爸的人。
  灯彻底暗了，钟离艮在二楼房间的门口站定，门缝里隐约的灯光也像楼梯上的灯一样，感觉过不了多久也会暗淡下去。钟离艮正准备扬起手敲门，面前的门却开了，房间里的音乐声缓缓的，钟离艮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场景会出现一首这样的钢琴曲，却又显得不是应该有的突兀。
  钟离艮推门进去，姜如玉的背影出现在面前的沙发上，正想朝他走去，却有个人从旁边的屋子走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已经有些锈迹的铁盒子。
  这个人，上次一别以为再也不会相见，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会到来的这么快。
  贰
  “现在我可以带他走了吧？”姜龙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如往常的冷漠，冷漠之中却带着一丝丝的颤抖。音乐声渐渐低沉，姜如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姜如玉走到姜龙天面前，看着姜龙天陷入了沉默。钟离艮的心却全在易柏尚手中的盒子里，钟离艮有些看不清楚易柏尚的神情，灯光实在太暗了，抑或是自己的眼睛已经变得模糊，姜如玉和野子都说，易柏尚是钟离乾的弟弟，但是看着眼前的易柏尚，钟离艮却愈发觉得，他就是一直出现在梦里的那个人。
  “不着急，还有东西要给你。”从最开始进来的时候易柏尚看了钟离艮一眼之后，眼神再也没有回到钟离艮身上。他径直走到了姜龙天身边，把铁盒递到了姜龙天面前。
  三角形是最稳固的，那现在钟离艮面前站着的这三个人，每个人都在这沉默中不断稳固着自己的坚持。
  钟离艮目不转睛地看着姜龙天面前的盒子，现在所有的一切姜如玉和自己都已经知道了，易柏尚和姜龙天之间的没有硝烟的战斗，最后受伤的除了他们自己，除了他们自己，还有姜如玉，还有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林君。
  姜龙天抬起手正准备接过盒子的时候，钟离艮上前从易柏尚手里抢了过来。
  “够了！这就是你们大人所谓的有意义的事情？这就是你们所谓成年人的理性和决定？”钟离艮抱着盒子退到了门边，不管这里面是什么，现在都不应该让这件事继续加剧了。
  身后已经抵到了门把手，钟离艮反手打开了门跑了出去，摔门声使得楼梯口昏黄的感应灯也亮了起来。
  三个人，依旧站在原地，灯光将他们高矮不一的影子印在了门口的地上，钟离艮的话，一时间让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钟离乾知道，就算最后艮儿回到她该去的地方，自己的身份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已过世爸爸的弟弟。姜龙天知道，不管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姜如玉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自己的身世，他都没有可能继续像现在这样以伯父的身份在让他回国。姜如玉知道，刚刚钟离艮抢过易柏尚手中的盒子，是为了保护她周围的人。
  叁
  “你们的事情，本该是你们自己解决。”
  门外的灯已经暗了，姜如玉走向门口的时候，从姜龙天身边经过只留下轻声的一句话。
  门再次关上，姜龙天才望向他身边的人，“你都已经告诉他了？”上次在越南见面的时候，他跟面前的人都还在各自的伪装中生活的很好，如今再次见面，伪装的东西，是不是也该全部扔掉了？
  “这件事他很早就知道了，我倒是希望看看，今天这种场面他才知道有关于他自己的一切，你和你的儿子该是什么样的反应。”易柏尚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那钟离艮也很早就知道，你是她爸爸了吧？”如果说姜如玉早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他父亲，刚刚他的那句话和他看自己的眼神，他可以相信。那钟离艮呢？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孩，如果早就知道了越南见到的易柏尚就是自己的爸爸，为什么还会跟着自己回来？
  为什么当时钟离艮落水，钟离乾能一点慌张的感觉都没有？
  “你就这么肯定我就是她的爸爸吗？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钟离乾吗？”易柏尚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示意姜龙天坐下。看来姜龙天到现在对于自己的身份都还有怀疑，这也正好顺了自己的心意，钟离乾还活着，只有林江和瞿起知道就好。
  姜龙天轻笑一声，“不然你应该是谁？”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掏出了别在腰间的枪，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现在对峙的只剩下自己跟面前的易柏尚。
  消音器抵在易柏尚的太阳穴，易柏尚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