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鼠族
作者:白忍修远      更新:2021-08-25 17:41      字数:2383
  留下来是谈住宿的问题,公司有免费为员工提供的租赁宿舍,听起来很美好,穷逼的心里想法是:又可以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但!
  黑米一个“但”字,直觉会飙升她体内的痛苦荷尔蒙,令原本就不足的快乐激素血清素骤减。
  已能预知结局,还是深呼吸听他说下去,不出所料,免费宿舍主要是针对其他部门三班倒的员工,以及少许自愿入住的人,不算拖家带口的,六到八个人一间,公用一厅一卫一厨。
  不算拖家带口?这个信息量有点大啊!
  听上去就很有“家”的感觉咯,应该少不了情侣双宿双飞,还有别个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蜂巢一样密集的个人空间,男女混住,充满人间烟火,作息紊乱。。。。。。
  黑米说所有宿舍都挤满了人,夜里阳台都充分利用变成了打地铺的地方,另外,水、电、网、气费再按人头平摊等,说起来,这员工宿舍也就是个群租房,一人一个“床屋”的那种。
  越长大越不安,越想有自己独立的私人空间,蚁居一族的生活她经历过,体验过“笼民”拥挤而嘈杂的生活,想着就一股心酸上头还有一丝透不过气来。
  而就这样的“床屋”,照黑米的意思,就算她不想住,也没得住!
  心说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脱裤子放屁和她说这些?
  谈了几句,就发现了这家伙的精明之处了,说是她若有租房的需求,他可以帮得上忙,他有熟悉又离公司不太远的小区房源(老公房小区)在招人合租,只要他出面,就可以“低价”随时拎包入住,房租每月按时给他就行,连长住和短住都帮她考虑在内了,只是短住比长住的每月租金要稍高一些。
  其实,听来听去,也就是个床屋,一百二十平方不到的房子,七个人住,包括水电网气,租金每月一千四百八,黑米报价时,着重强调了一个“才”字,仿佛是多大的一个便宜!
  还说是要没他的“关系”在,一月一千八,不包水电网气都不一定租的到,关键的好处是不用押一付三和签订最少都要上半年的住房合同,比起动不动就要六七八百块的地下室,环境则不要太划算和舒服。
  知道寸土寸金之地的房租贵,可还是被一月一千四百八买个“床位”吓到了。
  想想看,一百二十平方不到的老公房七个人住,空间是怎么在划分?也没听出有什么诱人的内设装置和好的居住环境,唯一的便利,就是距离公司不太远,一个“不太远”,恐怕也近不到哪里去,每人1k多的租金,上万一个月呢!
  据她前段时间在“东方第一染”打工时,对一些房源租价的了解,就黑米口中的房子,六七个人合租一套的话,八九百左右的很多,地下室三五百的也不少。
  毛三不傻,黑米的热心,暴露了他是“二房东”的身份,或许“二房东”还是他的副业,一线城市房价和租金高,闲置房和空置房也应不少,买不起房,租房率就高,做二房东赚差价还是很“暴利”的。
  何况他要价这么高,若是做的房源多,再黑心一点,一年下来,净利润非常可观,这一行也非常有市场,想着,就有些怨恨自己咋就没有很强的赚钱意识?
  突然开始审问自己的灵魂:
  心中那个牛皕的梦,到底是什么?
  精神和物质,自己更注重精神的满足?
  即使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到了铺天盖地头枕两巴掌的时候,也依然追求精神的满足吗?
  有不少赚钱机会,自己都视而不见,有鸿鹄之志,做燕雀之事,只想做自己想做的或至少有一点兴趣的事,哪怕挣得很少,也精神上某一层面得以满足,在贫富面前,多是美其名曰人各有志来聊以**,这样的自己,估计一辈子都是打工妹了吧。。。。。。
  随便扯了个借口,拒绝了黑米的“帮助”,为了“私人天地”,比起黑米说的“便宜床屋”,她暂时宁愿去租地下室。
  咬牙暗下决心,对!只是暂时!
  挣扎在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底层,能省一点是一点,运气还算不错,当天就找到了“房子”,在一小区阴暗的楼梯下面,顺着蜿蜒的楼梯而下,是繁华都市的另一个世界。
  里面暗无天日,昏暗幽深,潮湿阴冷,空气里弥漫着长久不见阳光的霉味和油烟以及卫生间的味道,穿过迷宫般的走廊,各种脏、乱、差和千疮百孔的墙壁像视觉暴力一样刺激着眼球。
  狭窄的通道两侧,排列着十来间出租屋,房门上都歪歪扭扭地写着数字编号,三号房间,就是她成为“鼠族”的开始。
  房间十平米左右,没有窗户,除了一张砖头垫脚的残腿床,和一张一看就很廉价的简易桌凳外,什么都没有,租金杀价杀到四百五(房东要价六百五),押一付一。
  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只身一人能在这偌大的城市有个落脚之地,已是极好的了,就当吃苦是了苦了,当晚就搬了过来。
  房东是个爱聊天的人,应该属于那种和什么人都能聊得来的人。
  他说,这里住的人,九行八业干什么的都有,还都是积极向上、怀揣梦想、追逐梦想的人,有流浪歌手、群众演员和街头画家,也有厂工、厨子、教练和当砍砖工的老年人等。
  听后觉得大环境还可以,谁料到了夜里,房间是一点不隔音,各种突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说话声、放屁声、闷闷的吉他声、拍墙踹门声、恋人之间的亲昵声、锅碗瓢盆和洗衣声,还有拖拉板儿摩擦地面、训斥小孩、吵架以及某男某女时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和鬼哭狼嚎般的跑调歌唱。。。。。。那是此起披伏、久久不歇,扰得人心烦意乱到怀疑人生!
  注定是失眠的一夜!
  她把羸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强大的内心说:
  生命是个神奇的存在,习惯就好,不要因目前短暂的苟且苟活而怏怏不乐,很多极端恶劣的环境下都有生命存在,不论是“极干”还是“极冷”、“极湿”抑或是“极热”和“极脏”之地,都有人居住,她这不算什么。
  想想仙人掌哲学,想想地表生命力最顽强的水熊虫,再想想家境贫寒的小范仲淹为了读书,每天划粥断齑果腹,终成一代名相的事迹而言,她还没穷到吃土,早上还能喝个豆汁儿就焦圈,生活已不赖了。
  可就在这时,有人嘶吼起了崔健的《一无所有》,也许就是那流浪歌手,每一句“一无所有”,都像鼓槌一样越来越重地敲击着她的心,她想跑出去冲那人大声呐喊《让我睡个好觉》!
  转念一想,生活对她们这些鼠族已经很艰难了,能不添堵就不添堵吧,快二十了,真没什么桃李年花羡兮的,反倒是害她心门口长满了草,慌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