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她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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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集好长 更新:2021-08-25 10:06 字数:2839
一切都在以人看不见的方式潜移默化着,翌日,渊皇便请了婧太后到殿中来。
婧太后在得知任远将任梦生接出狱司后,也是气得暴跳如雷,气归气,可真正的事情却做不出来。
她倒是可以二话不说遣了人去把任梦生再抓进来,可事到如今,只怕再逼下去,真如那些宫人私下说的那样,太子殿下要鱼死网破,不管不顾了。
任远的性子如何,她总归是知道了,积攒在他心头的怨气,有朝一日爆发出来,会生什么事端,她也不敢想。
因此,一时间,她只当不知道,暗自气恼,直到今日渊皇叫了她过来。
她一进去,便阴沉着脸,看见渊皇后,才将气恼化为担忧,她走过去,扶着渊皇,痛心道:“春月还没过去,你的身子怎不济成这个样子?”
渊皇疲累地摆摆手:“原先就有咳疾,那日吹了风,便也引发了出来……”
“吹风吹风,”婧太后责怪地瞪他,“你也知道自己不能吹风,为何不避着点。平日里你那些妃子邀宠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怎么偏偏没见着谁来关心一下你的身体,不知道劝一下?”
渊皇轻轻一笑:“不必怪她们,她们劝了的,只是朕没当回事儿罢了。”
婧太后听了更气:“别人尚且知道心疼你,你怎的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是了,你是谁,渊国的王,自然是谁的话都不肯听了,从即位到现在,你把谁的话当回事了?--也只有那个娴妃,在你这里,说一句顶别人十句!可有什么办法,人家已经走了……”
渊皇一愣,惊诧于婧太后对娴妃的提及,在他的记忆中,她一向对娴妃都不甚喜爱的。
见渊皇愣住,婧太后盯他一眼,问:“如何?哀家说错了?”
渊皇摇摇头,应一句:“没有……”
婧太后叹一口气,她道:“你们是一个比一个能耐,任远的性子和当初的你比起来只会更硬,更拗。你们想着把哀家活活气死,就舒坦自由了……”
渊皇听她这么说,只苦涩笑了笑,应:“哪有的事……”
婧太后看着他,把声音压低了些:“你叫刘长勋去狱司处理任梦生的事,是不是真的?”
渊皇点点头,答:“是……”
婧太后一咬牙:“这么大的事情,怎的不和哀家商量一下,又怎的偏偏叫了刘长勋去?哀家早就知道他是个靠不住的,没把任梦生处理了不说,还落了把柄在任远手头,叫我们如今举步维艰……”
“母后。”渊皇却将手轻轻搭在婧太后的手背上,止住了她的话,他道,“是啊,事到如今,我们是该认命了……”
婧太后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她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指着渊皇,气势汹汹地质问:“你说什么!什么认命?你疯了,又或是病糊涂了?!”
渊皇目光平静而疲累,他见婧太后发作完了,才道:“母后,这件事就由着他们去吧。”
“做梦!”婧太后气得跺脚,“你啊你,不帮着哀家清理门户也就罢了,现在还甘心当他们的说客,来叫哀家住手!如此一来,倒是哀家错了?哀家不讲人情,残酷恶毒?行吧,这些哀家都认了,哀家只求对得起先皇列祖,对得起渊国百年的基业!”
她一通骂了,还不解气,又愤愤指着渊皇,斥道:“你瞧瞧你如今,究竟成了什么样子!身为渊国的王,竟想着为别人让步?任远今天变成这样还不是你教导无方,你要是早把他教好了,哪里会生这么多事端出来?他好的没学上,全继承你一身的臭毛病了!你还有脸叫哀家别管,哀家没拿你问罪都是好的!”
她声如洪钟吼完这一通,忽见渊皇脸色涨红,还没等得她上前细看,渊皇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婧太后被吓得惊叫了一声,一时间愤怒全都抛之脑后了,赶紧上去扶了渊皇,拿手绢一边擦,一边颤抖道:“你……你这是……好了哀家不说了,你好好将养,哀家叫太医……”
“不了母后……”渊皇却一把抓住了欲起身的婧太后,他道,“吐血是常有的事情,太医也管不了的……您去把桌前那碗汤药取来就是……”
婧太后不信,还想去叫,渊皇便肃穆几分,拿出帝王的威严,道:“母后,今天怎么也得把这事料理清楚了。”
婧太后见他如此执拗,眉头微微一皱,思忖过后,便也取了药坐在了床边,一边喂他一边道:“你还想说什么就说吧,但至于应允不应允,哀家可不能给你保证。”
渊皇淡淡一笑,他道:“母后,我心知劝不过您,便只问您一件事,如果必选其一,您是选成全了任远,并换他好好理事,守好渊国的基业,还是选驳了他们,叫任远痛恨我们,此后无心国事,甚至连带痛恨整个渊国,领着渊国走向灭亡?”
婧太后一听,道:“你这还不是在劝哀家?他没那个胆子!他要是敢……”
“他若真敢,您待如何?”
“哀家!哀家便……”她张着嘴,斟酌了半天,却还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渊皇低低一笑:“能拿他如何?母后,我们都是要老的人,现在任远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尚且是能管束的--可之后呢?在我们看不见管不着的时候,渊国的兴衰可就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哀家……”
“母后,不值当啊,为了一个任梦生,拿上整个渊国去赌……”
婧太后垂着眼思索良久,片刻,才愤愤道:“话不是这么说,任远若一直和那个任梦生纠缠下去,难免会惹人非议,失了万民的心,和衰亡又有什么两样……”
渊皇听着,轻轻问:“那母后,自这件事传开,任远在黎民当中的威信又失了几分呢?到如今,您可曾听闻哪一个人有斥驳太子意趣方面的言语?”
“他们敢!”婧太后厉声一句。
“正是不敢,说明任远在他们中间还是有威严可言的,叫他们不敢妄议亵渎--又或是,他们根本不在意……”
“不在意?你这话……”
“是啊,母后……”渊皇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说,“一直以来,我们都太敏感了。黎民百姓,芸芸众生,他们求的是能吃饱,能穿暖。遇上一个明君比什么都重要,旁的事,他们哪能去管,又何必去管,只要不搬上台面来,大抵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因为他们谁都不会知道,倘若他们今天真的合力将这个人弄下去,明天上台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尚且有安生日子过的时候,人人都依恋眼前的安稳,而不会为了不关己的事情去打破什么……”
婧太后痴愣地睁着眼睛,若有所思。
渊皇见她如此,继续说:“就拿朝中的大臣们来说,这件事谁不知道,可上谏的依然上谏,理事的依然理事,对于任远,也还是拥护着,天天在朕耳边提立他为储君的事情……您看,有人把这当成了一件天塌下来了的事情吗?”
婧太后盯着他,片刻,才轻轻道:“是吗……”
渊皇点点头:“是啊母后,只是我们搞得太严重了,对待自家和别家,看待事情的眼光是不一样的。只要任远还安安分分地为渊国筹谋,能守住渊国的基业,这就够了。这和他与梦生如何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自己作弄些事情出来,挖一个坑自己跳下去,弄得疲惫又难堪的。且试着放手一次,叫他们去吧,如果实在不行,再想其他办法……”
婧太后坐在那儿,想了良久,以往种种自脑中翻涌,她终是退让了一步,可到底还是犹疑,她道:“可哀家……真不知这样是对是错……”
渊皇道:“当初您不也不同意我与任远的母亲,现在如何了,母后,您如何看待?”
婧太后被这样一问,当真愣住了,在此情此景,她终于是抛下了作为一个太后的最后一丝体面,把这些年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她道:“娴妃……娴妃是挺好的。”
说到最后,仿佛终于释然了。
不敢承认当初自己是错的那种难堪,在真正面对它时,变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