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律师可以说是十分狡猾，像是钻了空子一般，找到了唐华这边的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漏洞，然后大力攻破。
  最后，唐华他们沦陷了。
  还能有更加打击的事情了吗？
  还会有吗……？
  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沉寂无比，没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脸上都无比凝重。
  车停在公寓楼下，唐华神色阴沉，静默许久后，只低低地对乔百枝说了句：“你先回家吧。”
  “那你呢？”百枝有些担忧，他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
  “我还有事要忙。”
  百枝刚刚走到门边，就听到身后的车疾驰而过的声音，徒留一地白烟。
  唐华如此着急的样子，她也跟着无比紧张。
  乔百枝坐立不安地待在家里，才过了两个小时却觉得过了两天那样漫长，听到开门声她惊起，却发现是张姨提着菜篮子，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百枝连忙倒了杯温水递给张姨，说了句：“辛苦了。”
  可脸上不免露出一丝失落。
  张姨看得清楚，慈祥地笑着问：“怎么啦，以为是唐先生？”
  乔百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这次没有跟在张姨的身后一起做晚餐，失去了所有兴趣，只一心担忧着唐华。
  怎么办？
  她记得唐华不止一次跟她提起过，只要tans打赢了官司，只要打赢了这场官司，就能逆转局面，让tans翻身，从谷底跃出。
  乔百枝听到唐华这样说时，也一心只觉得赢了是理所当然的，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这其中的艰辛。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如果打不赢官司会怎么样？tans又会面临着什么？她和唐华又会怎样走下去……
  乔百枝紧紧抱着双腿，缩在沙发的一角，她头痛欲裂，感觉各种各样的思绪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她的脑子里一直膨胀，膨胀着膨胀着，快要炸掉了。
  张姨算好唐华正常下班的时间，做好了晚餐，端到桌子上时，等待了十多分钟，唐华也没有按时回来。
  乔百枝也如一座石化的雕塑般，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张姨试探地走过去，问道：“夫人，这晚餐……”
  百枝丝毫没有听到的反应。
  “夫人？夫人……”
  “嗯？”百枝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晚餐已经做好了，夫人。”张姨犹犹豫豫地还想问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望着乔百枝。
  百枝看出了张姨的犹豫，于是说道：“等到七点，如果唐华还不回来，我就去吃饭，可以吗？”
  “好……夫人别饿着就好。您也可以先吃一点，等先生回来，我再重新做几道菜，保证新鲜的。”张姨说。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不饿，您不用这么担心我。”乔百枝朝张姨温和地笑笑：“您先吃饭吧。”
  “不用不用，我来之前就已经吃过了。”张姨摆摆手。
  她做好了饭后，也没什么事情做，陪乔百枝等着，也是干着急。最后只好开始打扫起家里来。
  一边做家务，一边跟乔百枝聊起天来。
  乔百枝之前一直沉寂在如死亡一般的安静里，终于有人能和她说说话来，她也不会陷入悲伤中去，无法自拔。
  张姨打扫起家里来十分细心，房间内的各个死角都不放过，就连抹布都是十分干净的。
  此时，她正在踮起脚来擦拭挂在墙上的装饰画框，一边擦一边说：“以前我也去过不少人家里打扫、做饭，可都没遇到过像夫人您这样好脾气的，又温柔又大气，我听别人说啊，一般心地善良宽厚的人，都会积攒很多福气的。”
  “有福气吗……？”乔百枝喃喃自语道，“我的福气什么时候会来呢？”
  “一定会来的啊，夫人您不要灰心，若是等得久，那更是证明了，有一份巨大的幸运要降临在您身上呢。您跟先生都是很好的人，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却做了很多善事，大家都会感激、都会祝福你们的啊。”
  “您真的是这样想的？”乔百枝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重新见到了希望一般。
  “当然。我这么大岁数了，何必要说那些奉承的话，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啊，我是特别希望您跟先生有个好结果，尽快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宝宝，一家三口多幸福啊。”张姨一边说着，脸上一边露出憧憬的笑意。
  是啊，那该多么幸福啊。
  可就是这样平平凡凡的一份小幸福，却让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
  她乔百枝经历了这么多磕磕绊绊，她也不知道自己过了老天的考验没有，她真的能有那个福气，去等来那一天吗？
  “不过啊，您不能只靠等着，有些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若是被人抢了去可就不好了。被人抢走的，你得抢回来。我虽然没亲身经历过那些事儿，可总在这样的富人家干活儿，多多少少也看过很多这样的事儿，什么名利啊，地位啊，家庭啊，争来争去的。有些人啊，他就是骨子里都是坏的，那种人可不配别人施舍善良。”张姨说着，感慨万分。
  看过了那么多纷争，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不择手段，争个头破血流，欲望这个东西，真的是可怕。
  仿佛有些人生下来便虽然少了很多生活上的烦恼，却也承受着更多精神上的压力，他们背负着各种各样巨大的责任，一言一行都被大家族约束着，过得压抑痛苦，没有自我。
  如果不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坚守自己的本心的话，很容易剑走偏锋，走向极端化，思想偏激，难免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来。
  舒黎恐怕就是走火入魔了般，从小到大对什么都要争个高下，因为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性子骄纵，若是得不到，便会心有余悸，长久得不到的，可能就会愤怒至极，以至于想要毁掉吧。
  那天舒黎摘下墨镜，朝乔百枝浅浅一笑。
  回到家中便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换回来了一丝成效，她终于能亲眼看着乔百枝一步一步踏入地狱，终于能让一直在最顶端的唐华，也常常跌落谷底的滋味，她想要让那个从小傲慢到大的唐华，接受她伸来的援手。
  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自己爱而不得的怒火，却没想到自己竟然陷入了这场游戏中，她越来越入迷，越来越沉醉其中，甚至会想出更加疯狂的事情。
  她一步一步，利用乔百枝身边各种各样的人，处心积虑，从很早埋下了一条线，等着某一天，用上它。
  她开始享受，这种操控、游戏别人人生的感觉。
  谁让她是强者呢？弱者就该接受这样的审判。
  最后一口红酒滑入口中，她捏着杯口，看着脆弱的玻璃杯在她手里，瞬间被捏得粉碎。
  亮晶晶的碎末洒落满地，在华丽的水晶吊灯下，反射出奇异的光辉来。
  满手被玻璃碴扎出了鲜血，可她丝毫不觉得疼痛。
  “乔百枝，我要让你落入地狱。”
  “唐华，我要让你亲自向我求救。”
  她才是王，她才是主宰者。
  没有人，没有人能够成为她的阻碍。
  如果有的话，那就毁掉。
  她从不惧怕毁灭。
  ——
  唐华回到家中时，已经八点半了。
  乔百枝等到七点时，被张姨劝说着，终于从沙发上下来，走到餐厅，但也只吃了寥寥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夫人，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张姨在一旁露出担忧的神色，“还是您没什么胃口？我要不要再去厨房做点开胃的小菜，或者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麻烦了。是我自己的问题。”百枝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有些抱歉，让张姨做了这么多饭菜，自己没有胃口，本应该回来的唐华也没能按时回来吃饭。
  心里甚至已经做好了他不会回来的打算了。
  但八点半的时候，门开了。
  他身上带了很重的烟味儿，唐华从不抽烟的，应该只是从外面带来的味道。凑近他时，还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他还喝了酒。
  进来时，他一言不发，回卧室拿换洗的衣物，便直奔浴室。
  乔百枝和张姨同时愣在原地，缓了几秒之后，百枝才叫张姨：“去给唐华泡点醒酒的茶吧，看样子，他应该喝了不少酒。”
  张姨担忧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多问，便折身拿了杯子去厨房泡茶了。
  唐华推门出来时，头发上还挂着水珠，浴室里雾气蒙蒙，潮湿闷热。
  张姨泡好了茶，便端到茶几上，顺便给乔百枝冲了一碗麦片，她晚上没吃多少东西，一定会饿的。
  然后自己回到了客房里，不再打扰两人。
  百枝把醒酒茶递给唐华，他乖乖地喝了几口。
  “头很晕？现在就回去休息？”百枝柔声问道。
  唐华摇了摇头，朝她露出一个歉疚的微笑：“输了官司，让你失望了。”
  “这不要紧，公司的情况还好吗？”百枝问。
  他苦涩地摇摇头：“不太好。”
  然后俯下身子，把头靠在百枝的肩上，轻轻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大猫。
  “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我特没用……公司在我手里遇到了危机，自己的老婆也保护不好……”
  “这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面临到了棘手的问题。”百枝安慰他。
  就算现在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危机，但她还是相信唐华的。在乔百枝的心目中，唐华永远是一个给她带来光和温暖的小太阳。
  “吃晚饭了吗？你不会空着肚子和别人喝那么多酒吧？”乔百枝蹙眉问道。
  看唐华已经神志不清的样子，她真的有点担心。
  “吃……了……”他低喃。
  “行吧，我扶着你，回去休息。睡一觉就好了，以后不要喝这么多了，伤胃。我们拼实力，不拼酒。”百枝故意用严肃的语气，教训他。
  唐华从嘴里哼出一句：“知道了。”
  没想到，喝醉后的他，竟然这么听话。百枝说什么，他便答应什么。
  都说坚韧如山的男人只会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露出自己最最柔情的一面。唐华此刻的深情与温柔，如此眷恋的眼神，让百枝的心如风吹过湖面般，粼粼波动。
  “其实，我是有事情想跟你商量的。”唐华眯着眼睛，强撑着意志说道。
  百枝替他盖好被子，像照顾一个孩子一样。
  哄着他：“有什么事情，等你睡醒了，我们再商量。你现在需要休息。”
  “要再喝一点醒酒茶吗？”
  唐华点了点头。
  百枝托起他的头，感受到他头沉沉的重量，她忍着手臂的酸痛，把杯子递到他的唇边。
  看他试探地抿了几口后，抬起下巴，喝了两小口。
  然后枕着枕头，把脸歪向一侧，紧闭双眼，渐渐睡去。
  百枝把杯子放回柜子上，再次替他盖紧被子。
  盯着他侧脸俊美的线条，他沉睡时竟然也紧紧蹙着眉。百枝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把他紧拧着的眉抚平。
  看他的眉眼渐渐舒展，平和后，百枝才放心地躺下，沉沉睡去。
  浅眠，多梦。
  这是她最近的状态。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总之，每次入夜后的睡眠，总是伴随着让她不断惊醒的噩梦。
  这次也不例外。
  她梦到自己这次变成了一只流浪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突然看到马路对面，又一个高大身形的男人推开店门，走了出来，是唐华。
  变成一只小白狗的百枝，欣喜地想要跑到马路对面去，却突然发现，巷子口出，伸出了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唐华的背。
  她慌了，嘶吼着，嚎叫着，想要引起唐华的注意，想让他听到自己的心声。
  可唐华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到来，而她在别人眼中，也只是一只乱咬乱叫，发了疯的小流浪狗。
  被人厌恶地一脚踢开，她吃痛的哼了一声，倒在地上，无助地看着眼前无法挽救的一切。
  最终，唐华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而乔百枝，惊醒在泪浸湿了枕头的夜色中。
  翻身看到唐华熟睡着的侧颜，那么安详。听着他均匀平和的呼吸声，百枝伸手抹掉眼泪，才放心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