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雨驰点了支烟，又摇了摇头，问大家：“你们说——它说得对吗？”
  “谁说得对吗？”林娜举着手机，对着陆雨驰问。
  “你能别拍了嘛？我是说那蛇妖说得对吗？它是害人了，可是人也没少吃蛇啊，咱们——是正义的吗？”
  陆雨驰倒不是可怜那蛇妖，于信誉来说，张大爷花钱雇他解决张莉身上的邪事，他就必须得负责。于道理来说，那蛇妖居然残害人命，这必须铲除。可是于正义来说呢？这只蛇妖固然该死，但是人类确实也没少伤害动物，那从正义的角度，人是不是也该死？
  百宝和尚忙说：“所以佛祖才是正义的，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你们都听过吧？他就是为了不让鹰伤害其他动物……”
  “佛祖是慈悲的，这个毋庸置疑，但是这份慈悲，跟正义没有关系。”龙仲游打断了百宝和尚的话，没等百宝和尚反驳，又接着说，“佛陀当时还在修菩萨道，这‘割肉喂鹰’，原是忉利天对他的考验，他通过了考验、成了佛。
  抛开这个接受考验的前提不说，单说这件事。若是世人都效仿他，全都把自己肉割干净了、去为鹰，那人类也就灭绝了。人灭绝了不说，那鹰还得活着，它就不再吃肉、不再伤害其他动物了？
  所以，慈悲是慈悲，正义？其实谈不上。”说完，龙仲游又对陆雨驰说，“你就为了刚才那蛇妖说的话纠结？我告诉你，它说得对、还是错，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世间万物，活在天下，就得遵循天道。
  天道——从来都不是慈悲的，也不应该慈悲。弱肉强食，就是生存法则。它说人吃蛇，你觉得不对，那蛇不吃其他动物吗？那些动物找谁说理去？
  世间有了万物，就会有竞争、就会有强弱。要是所有的动物都同等强弱了，那就剩下大家互相吃了，这地球上现在也就没有动物了。就拿你刚才‘请出’的平头哥来说吧，它好勇斗狠，要是长到老虎那体型，这世上还有别的动物活的路吗？别的动物都没了，它吃什么？它不也灭绝了。
  也正因为有了竞争、强弱，所以动物才能进化。人类进化到了食物链的最顶端，残忍不用多说了。你就拿大牙来说，它和咱智人祖先是同时期的，它灭绝了，人活下来了。说是环境改变了，它们适应不了气候。它们都适应不了，人类这小体格怎么适应的？
  所以人类既然站在了食物链顶端，天道就会偏向人类，规矩就是咱们定的。说起来是残忍，但是没办法，这就是天道。
  也只有遵循天道，万物才能生存、繁衍下去。如果说都像佛祖那样不吃肉了，并且带动世界上所有的动物都不吃肉了，那真就是好事吗？
  所有的动物都改吃草了，这世界上还有植物吗？这世界上要是没了植物，也就没有光合作用、没有了氧气，那剩下的动物不也就都死了。
  归根结底一句话，天道是残忍的，可是只有遵循天道万物才能活下去。所以，这世间本无正义，遵循天道就是正义。我们今天做的事，一点儿错都没有。
  我刚才也跟那蛇妖说了，它修炼了，从科学上来说也就是进化了。人类杀害其他动物当然残忍，它可以报仇，但它不是为了报仇才害张莉的，咱们怎么能放任不管？
  未来有一种动物比咱们进化的还优秀，那么咱们可能也会成为被残杀的对象。但是在此之前，人类再说慈悲，也都是先考虑自己的利益。你、我，所有人，谁都别说谁，这是事实。
  要不这样，咱们看到人类破坏环境、伤害了动物而伤心。咱们真的那么慈悲的话，好！咱们所有人类集体自杀，你看看那些口口声声自己仁慈的人，会响应吗？
  就像你跟百宝儿说的，他口口声声‘阿弥陀佛’，他那么崇拜和向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就在西天呢，他一摸脖子就能看见，他怎么不死呢……”
  大家听了龙仲游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们都觉得龙仲游说得不错，他没有说人类就是正义的，也没有否认人类的残忍。他说得虽然显得不是那么“善良”，但确实是实在话……
  不管怎么说，蛇妖终归是除了，虽然过程并不复杂，但是这件事却牵扯着一份信任。
  大家很开心，一起去龙仲游的饭馆里喝酒庆祝。
  这百宝和尚平常总是“老衲”、“慈悲”的，只要是一吃起饭来，就跟“和尚”两个字完全断绝了关系。
  百宝和尚举着酒杯说：“哎呀，这回你们彻底相信我了吧？我就说了，我是为了帮张大爷的女儿。你们看，不但真的有妖孽，最主要的是，我说它是蛇妖，它准就是蛇妖。”
  “行了，行了，那还不都是你行事诡异惹出来的？你就做了这一回善事儿，还陶醉上了。我告诉你啊，做人还是要低调。你看看我，我就低调。其实啊，我想也是，一个被我这么正义的人，熏陶了这么多年的人，也不太可能变成恶人。”陆雨驰得意地说着。
  “是啊，熏陶得一样这么不要脸。”龙仲游无奈地摇了摇头。
  “嘿嘿，我就说那个意思……”陆雨驰也是真高兴，此前知道百宝和尚可能成了妖僧，他那么伤心。现在证明百宝和尚真的发现了缠着张莉的妖精，也是真的想要抓住那妖精，陆雨驰当然很欣慰了。他又对百宝和尚说，
  “这回蛇妖真的除了，你小子——勉强也算个可信的人了。要我说你赶紧回家看看吧，前些日子还看见你弟弟了，说你至今没回过家。”
  百宝和尚却叹了口，说：“我也想回家，可是蛇妖好除，戚家不好对付啊！如果真的证明他们养鬼害人，我跟他们必有一战！就怕打不过……”
  “瞧你那个怂样儿。”陆雨驰插了一句。
  百宝和尚没理会，又接着说：“打不过——大不了一死嘛。可我死了，我家人得多伤心。我出家、又还俗，之后一直四处跑，我家人也习惯了。我要是回家跟他们团聚了，有天我死了……”
  “你看你他妈那个德行，跟个娘们儿似的，你要哭出来是怎么着？别天天‘死’、‘死’的，真要是戚家作恶，那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我们也会出手，咱们——不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