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章:放火
作者:
砍柴三郎 更新:2021-08-23 07:26 字数:3168
大奚永安九年冬月初三的夜晚,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先是“塞外四凶”之首的鬼面田功,在东城干掉了“黑狼会”会主木恩庆麾下的“嗜血百弩”。
就在田功飘然离开的那一刻,城西的铁帽子胡同外,出现了三个黑影。
夜色深沉。
不远处,有更夫的梆子声隐约传来。
堆满积雪的街道上,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胡同内。
看得出来,这三个人都是练家子。
借着积雪微弱的反光,依稀可见这三人,均是蒙了黑色的面巾。露在面巾之外的三双眼睛,都迸射出令人一见胆怯的寒光。
为首这人身材高挑,指节粗大有力。其余两人步履轻快,一路或蹲或行,显得异常敏捷。
很快,这三人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处宅院前。
为首的黑衣人驻足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双足在雪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悄无声息地飞到了院内。
其余两个黑衣人如法炮制,也先后飞进了院中。
有微弱的光芒,自影壁之后传来。
三人相互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三人齐齐抽出腰间的长刀,低头弓腰,互为犄角,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影壁。
前院屋檐下,挂着一溜的红灯笼。
有几盏灯笼还未熄灭。
四周一片寂静。
三个人只是看了一眼,心里俱是震惊不已。
谁能想到,这高高的院墙之后,居然是一个美轮美奂的宅院?
雕漆画栋,玉栏朱杆。
水光潋滟,美不胜收。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皇宫内院。
很明显,这三个黑衣人是知情者。
所以,短暂的惊讶过后,为首的黑衣人将左手用力一挥。
三个人。
三把长刀。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三条黑影悄无声息地扑向了前院。
西厢房内,年过半百的费忌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略微有些儿浮肿的双眼,低头看了看几案上的沙漏。
嗯,差不多了,该叫自家老爷起床了。
作为都检院右都佥事费聪费老爷的管家,费忌是一个做事非常严谨的人。
这里不是费府,而是费老爷在城西的一处秘密别院。
老爷最宠爱的小妾如烟,就住在这处别院里。
这件事情,只有老爷和他两个人知道。
说起来,老爷也怪可怜的。堂堂一个都检院的右都佥事,便是在六部尚书老爷面前,说话也有一定份量的。
作为老爷,三妻四妾有什么好奇怪的?
偏偏自家老爷的夫人富察氏,是一个出了名的悍妇。
最可气的是,自家老爷却奈何不了这个善妒的女人。
在大奚帝国,山北道富察氏一族,原本是比皇族脱氏还要高贵一等的名门望族。
两百多年前,大奚太祖脱攤和他的七个兄弟还在四处游荡时,富察稚斜就已经隐隐成为了北胡人的盟主。
再后来,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下,富察稚斜遇见了英武不凡的脱攤,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再后来,富察稚斜力排众议,亲手将脱攤推到了盟主的宝座上。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大奚帝国。
很多人对这一历史表示怀疑。
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让大家不得不相信了这段佳话。
太祖脱攤立国以后,钦定大奚族谱,将富察氏排在了第一位。
几百年来,从未变更。
大奚帝国但凡重要一点儿的职位上,都能看见富察一族的身影。
你说说,这样的家世背景,是一个小小的右都佥事所能得罪的吗?
尽管,费大人的夫人,只是富察氏的一个旁支。
但是,费大人宁愿“金屋藏娇”,也不敢把小妾带回府中。
每次常朝之后,费右都佥事都会找个借口,悄悄来到西城别院,与如烟一度春风。
当然,打死他也不敢在这别院里过夜。
所以,管家费忌每次都是亲自在西厢房中守看沙漏,一旦到了时间,他便会毫不客气地将自家的老爷喊醒。
现在,时间到了。
费忌再次偏头看了沙漏一眼,确信无疑了,这才弯腰拿起几案上的油灯,转身走到门口。
“吱呀”一声轻响。
门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把森寒无比的长刀。
“你——”
费忌刚刚张嘴,陡然觉得咽喉处一片冰凉。他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看着这带血的刀尖,从自己的咽喉处抽了回去。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这刀尖抽空了。
费忌艰难地抬起右手,还没有摸到咽喉处,整条右臂便软绵绵地耷了下去。
同时倒下去的,还有他的躯体。
费忌眨了眨眼,一颗豆大的泪珠,缓缓地从他的眼角边涌了出来。
最后映入他视线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
“好美的雪花…”
费忌低声呢喃几字,脖子一歪,整个人便失去了生机。
油灯也歪倒在费忌的尸体边。
灯芯还没有熄灭。
灯油四处流淌。
很快,灯芯点着了灯油。
一路蔓延。
先是费忌的衣袖被点燃,然后是他的上身。
几息之后,费忌就变成一个火人了。
北风肆掠。
火苗摇曳。
没有人来关注这里。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杀戮还在继续。
寂静的夜色中,偶尔传来一声短暂而又压抑的哀嚎。
后院。
一处装潢精致的卧房内。
正在酣睡的费聪突然一个激灵,尖叫一声后便从雕花木床上坐起身来。
衣衫不整的侍妾如烟被他惊醒,双手伸到被子外面,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幽怨地说道:“老爷,可是时间又到了吗?真是的!奴家与你——”
“别说话!”费聪脸色苍白,举起右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低声道,“听!好像有人在惨叫?”
如烟闻言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对饱满的坚挺,颤悠悠地晃了几下,挽住费聪的胳膊,颤声道:“老,老爷,奴家胆子小,您莫要吓唬奴家!”
费聪偏过头来,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怒道:“谁让你说话了…下床看看去!”
如烟脸色一白,刚要撒娇,便听到“嘭”地一声闷响,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蒙着面巾的黑衣人,手握一把鲜血淋淋的长刀,杀气腾腾地闯进屋来。
如烟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地躲在了费聪的背后。
“你,你是何人?想,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我是朝,朝廷命官。还不赶,赶紧退下!”
费聪看着越走越近的黑衣人,一时间心神俱失,说话都不利索了。
黑衣人走到床边,缓缓地举起了手里的长刀。
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从刀尖上滴落下来。
每落下一滴,费聪的心便往下沉了一分。
“朝廷命官?”黑衣人嘿嘿一笑,眼神里充满了讥诮之色,冷冷道,“某家杀的就是你这种狗官!”
长刀前刺,好似毒蛇吐信。
费聪把身子一侧,双手扳住如烟的香肩往前一推。
“噗嗤”一声闷响,锋利的长刀刺进了如烟的胸膛。
如烟艰难地转过头来,看着费聪在床上一个翻滚,右手按住了床角的一个柱头。
如烟知道,那是一个机关。只要轻轻一扭,整个床就会快速地陷到地下去。
地下有一条密道。
密道具体能通向哪里,她也不知道。
当然,她以后更不会知道了。
地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机括响动声,费聪心里一喜。
黑衣人没有抽回长刀。
就在费聪扭动机关的那一瞬间,黑衣人猛地发出一声低吼,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向前一刺。
长刀穿透了如烟的身体,黑衣人的身子急速前倾,腾出左手抓住如烟的头发一提,眼里闪过一抹狠厉,连人带刀扑向了费聪。
又是一声“噗嗤”。
费聪但觉背心一凉,紧接着,如潮的痛楚纷沓至来。费聪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艰难地扭动了几下脖子,然后就没了任何一丝的动静。
“狗官!”黑衣人缓缓地抽回长刀,扭头恨恨地“啐”了一口。
有一抹浓烟,自门外飘了进来。
黑衣人眼眸一缩。
另一个黑衣人急匆匆地跑进屋里,看了看床上的两具尸体,低声道:“大哥,咱们得赶紧撤退了。”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道:“谁让你们放火的?京畿重地,岂容尔等胡闹?”
个子较矮的这个黑衣人闻言拱手道:“大哥,不是我们放的火。”
为首的黑衣人皱眉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通知老九,按照原计划撤离。”
浓烟越来越大,这屋里眼看就待不住人了。
为首的黑衣人跺跺脚,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整座宅院都开始燃烧了起来,猩红的火光,照亮了半个西京城。
锣声急促而又凄厉。
“走水啰——”
“走水啰——”
最先赶到现场的,当然是左邻右舍。大家提了水桶,纷纷朝这宅院里跑了过来。
一个眼尖的孩子突然抬起头来,指着西边的房顶,好奇地说道:“耶耶,房顶上有人!”
“哪里?”孩子的父亲抬头一看,远远近近的房顶上,都笼罩了一层浓烟,哪能看见半个人影?
“浑小子,胡咧咧啥哩!”父亲顺手给了孩子一巴掌,吼道,“还不赶紧提水来?”
孩子咧咧嘴,一脸委屈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