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尽全力，是我带着他们走上了这条路，这条通往死亡，痛苦的路。”
  从噩梦中猛然惊醒，曹冲从毯子上一下弹坐起来，冷汗浸湿了他的贴身衣服和头发。再这样的寒冬腊月里，他们一行人躲在一个四面通风的烂尾楼里取暖过夜。
  冷汗侵入到皮肤里，曹冲打了个冷颤。坐在床垫上靠着墙，木楞的待着。
  他们已经出发一天了，许多似曾相识的景色映入眼帘，曹冲知道离安全区越来越近了。
  在傍晚的时候浓雾逐渐散去，他们一行人也十分走运的发现了一家未被搜刮过的商店。众人饱餐了一顿，装了些食物便带着疲惫昏昏睡去。
  门外时不时传来野兽与丧尸的咆哮，夜晚是他们的天下，但这嘈杂的声音没有丝毫影响到大家，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哥，木板上那个名字一定很有故事吧。”赵英淇轻声走过来，端正的坐在曹冲身边，缓缓开口道。
  “傻丫头，你怎么了，每天就睡一两个小时，瞧你黑眼圈重的，这样下去身体可吃不消。”曹冲苦笑一声，借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那张消瘦的脸，心疼的说道。
  赵英淇自然是知道曹冲不愿提起这些过往事的，也只是微笑了一下，依靠在曹冲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要是曹佳姐知道我突然多个妹妹，也不知道会做何感想。”曹冲感受到肩膀处的重量，苦笑一声，心里想着。
  曹冲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放亮了，肩膀上的重量和温度依然还在，侧过头便看到一张熟睡的脸。
  他也不忍心去唤醒她，赵英淇这段时间陪着他折腾一路，也累坏了。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一周前。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那家伙都耀武扬威三天了！”昏暗的房子里，两个人在低声交谈着，坐着的那个人便是周通，站在他身边的始终低着头不敢开口说话。
  “周，周哥，李毅那小子简直不要命了，他从五楼跳到江里。”那人说话是都颤抖着，这段回忆让他十分后怕。
  “到底怎么回事，这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杀个人，就杀个人，十个人杀一个人都杀不掉吗？有这么难吗？全是废物，废物！”周通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了这句话，那张藏在黑暗中的脸无比狰狞，愤怒让他双眼通红，看起来就像是地狱的恶鬼。
  “周，周哥，本来一切顺利，我们也把他带到了那个怪物巢穴，谁知道那群怪物像是认识他一样，完全不管他，笔直的朝我们扑过来。”周通的手下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双腿突然跪在地上，面带着恐惧的回想着。
  “后来呢。”
  “后，后来我们和他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就直接挑明了态度，谁知道那小子枪都不要了一路狂跑，我们把他追到五楼。他，他直接从五楼跳了下去，落在江里。”
  “那他的尸体呢，你们找到了吗。”周通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他不希望吩咐下去的事出任何一点意外。
  “周哥，你也知道这末日来的江河里有多危险，我们下去三个弟兄都没上来，我估计李毅那小子也活不成，就回来了。”那人几乎颤抖着说完了话，整个过程都不敢抬头看周通一眼，在他眼里，周通比那些江水里的吃肉怪物还要可怕。
  可周通出乎寻常的安静，轻叹一口气后起身将跪在地上的手下扶起来，示意他回去好好休息。
  只是那人刚走到门口便身体一软倒在门沿上，没了气息，门口出现两个人，拿着布袋装着他的尸体离开了安全区。屋内坐在椅子上的周通拿着一柄消音手枪，枪口处冒着一缕青烟。
  他皱着眉毛，看着面前的手枪，思考着些什么。身后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低身在他耳边细语。
  “什么？你说李毅死了？”陈海安几乎从桌子上弹坐起来，对着周通愤怒的吼叫。
  “哥哥，我也很心痛啊，这不，我昨晚刚毙了那个带着李毅兄弟出任务的小队长。”周通干坐在椅子上，一脸的委屈和婉惜，就如同当初说到门外十四具尸体时一般。
  “……”陈海安一时气的说不上话，愤怒弥漫在屋子里，一旁的周通也急忙站起来本能的退后了两步。
  “呵，你倒是聪明，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个拔掉！”陈海安双眼通红的看着身旁的周通，冷喝了一声。
  曹炎握着手上的军刺，站在两人之间。
  “陈海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兄弟我就跟你挑明了吧。”听到陈海安的话周通反而是笑出了声，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直呼陈海安的名字，在他眼里，也没那个必要再去喊声大哥了。
  语罢，从腰间拔出一把左轮手枪，以及六颗子弹，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俄罗斯转盘，赢的人，可以做老大。”周通说着，也不管陈海安是否同意，很自如的拿下弹槽，然后上膛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次。整个过程他都微笑着看着陈海安，那股阴森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额头的冷汗却没法掩饰他的冷静，咽了咽口水，周通瞪大双眼盯着面前的陈海安，猛的扣下了扳机。
  空气安静的像是要凝固起来，片刻的安静后，周通周围的手下欢呼雀跃。
  “到你了！安哥。”
  陈海安拿起来周通放回桌子上的枪，打开弹槽，往里面又塞了一颗子弹。这样的玩法是当初和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抢物资的时候学的，那一次没人死，陈海安怕了。
  “赌两颗？哟，安哥的胆子变大了嘛。”周通看着陈海安的动作，有些讥笑的说着，心中却有些惊讶，当初那个因为害怕这个游戏带着他们灰溜溜逃跑的陈海安，现在却有这份胆量。
  重复着一样的动作，往弹槽里塞一颗子弹，然后转动弹槽，扣回原来的位置，上膛，对着自己的脑袋。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睁开眼睛，陈海安甚至没有看面前的周通一眼，他全程闭着眼。
  扣下扳机。
  空膛专属的声音响起，显然，陈海安躲过了一劫。
  除了曹炎和小部分陈海安的支持者在一旁鼓掌外叫好外，人群中闹哄哄的谩骂声不绝于耳。好像所有人都希望那支枪里弹出子弹，打在他的头上，看他倒在地板上脑花四溅的样子。
  反倒是周通，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每当上一个人活下来，那下一个人死的几率就得加一倍。
  俄罗斯转盘，死人与活人的游戏。
  舔了舔嘴唇，周通拿起手枪指着自己的脑袋，他拿枪得手已经有些微微颤抖，极难察觉。但死死盯着他的陈海安和曹炎却注意到了这一点。
  僵持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扣下扳机的声音，周通就那么举着枪楞在那，周围众人也是一片唏嘘声起。
  这声音让他感到烦躁，他知道再这么下去就算赢了也难有威信，索性放下手枪，往弹槽里面又装了一颗子弹。
  “三颗。”
  陈海安看着面前周通的动作默默开口替他说道。曹炎也在一旁皱着眉毛，周通这么做，要是死了倒还好，要是没死……陈海安可就危险了。
  “大哥，这本就是一场搏命的游戏啊。”周通说着，手指扣下扳机。
  此时的他已经满头的冷汗，那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周通来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现在心里除了庆幸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他甚至就那么楞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枪放在桌面上，等待着陈海安拿起枪，他不觉得自己这个老大敢再装一颗子弹，陈海安应该会也用三颗子弹开下一枪。
  整个过程脸上都洋溢着阴冷的笑容，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陈海安倒在血泊里，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这个地方真正的主人。
  “也许吧……”陈海安嘀咕着，又往弹槽里装了一颗子弹，然后转动弹槽，装回枪内。
  上膛。
  一次最多装六颗子弹的左轮手枪，他装了四颗。三分之一的存活率，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这个疯子”就连周通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在心里大声叫骂。
  陈海安拿起手枪指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周通，以及他身后那群自己当初救下来的乌合之众们。
  “什么是勇气呢？”陈海安微笑着开口，那股笑容，不像是周通那种阴冷的笑，是一种充满自信的笑。
  扣下扳机，空膛声再次响起，整个会厅好像都变成了陈海安的舞台，就连周通的支持者们也不在沉默和谩骂。
  “压力面前，保持优雅。”语罢，陈海安双手拿着手枪，拿到周通面前。
  紧接着的是一阵震耳的掌声与欢呼。
  五颗子弹，六分之一的生存率，你敢吗？
  周通只觉得自己不认识面前这是个人，明明是个懦弱胆小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眩晕感让他颤抖着去摸枪和子弹。
  “老大，出……出事了。”一个抱着枪的瘦弱男子飞奔着跑进屋里，大声呼喊着周通的名字。
  吴言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上来一拳打在曹冲的脸上，曹冲一个重心不稳的倒在泥泞里。
  “你要耍我们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啊！”吴言扔下背上的背包，对着曹冲怒吼。愤怒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躺在地上的曹冲整个身体蜷缩着颤抖。
  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哭泣。
  赵英淇也顾不得曹冲身上的泥泞，扑倒他身上护着他。
  一小时前他们终于到了曹冲嘴巴里的安全区，所有人带着希望与期待跟着他走了一路，大家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每个人都冷漠的旁观。
  面前这片充满着尸臭与鲜血的废墟，让所有人陷入绝望，里面偶尔的丧尸吼叫让大家不寒而栗。
  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这不是个安全区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