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一声悠长的叹息自一直充当背景墙的五雷道人口中传来。
  “陛下……这次做得有些幼稚了！”
  性格一向直率甚至有些憨傻的五雷道人也因为这几年不断变幻的风雨，加上姬楚的影响变得深沉了许多。
  “陛下想要落他面子，可他的性格，难道陛下会不清楚吗？他什么时候给过陛下面子！”
  最后一句话有些伤人。
  若是别人这么说，姬楚一定把他拉出去斩了。
  可说这话的是五雷道人，姬楚愣了，而后突然痴痴地笑了两声，再接着捂脸狂笑，笑到癫狂。
  “朕给过他机会的，一次次给他机会，这，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句话，姬楚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就像从九幽传来的一样。
  五雷道人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比谁都清楚姬楚心中的恨意。
  一向唯我独尊的姬楚一次次受到叶欢的冒犯，为了大局，他忍了。
  那个十二岁就敢杀掉顾命大臣，十四岁就敢马踏天下的武帝，他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他的威严不能受到一丝丝的影响，谁敢冒犯，只有死路一条。
  可叶欢却一次次触及了他的底线。
  自始至终，叶欢从未对姬楚称过臣，在他眼中，姬楚就跟普天之下千千万万的凡俗一样，陛下只是对他的一个代号。
  匹夫有恨，只能一怒血溅三尺，可君王有恨，便是伏尸百万，血流漂杵，才能浇灭他心中的恨。
  “道长，朕待你如何？”姬楚问。
  五雷道人心中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陛下万不可冲动！如今执法司如日中天，势不可挡，若是陛下想要拿下叶欢，必定是让整个盛京天翻地覆，生灵涂炭。”
  “三年前，陛下令臣对执法司的试探，难道陛下忘了吗？执法司可不是只有叶欢一个人撑着。
  紫霞宫高徒三千，能人辈出，的确是常人所不及也。
  那霸刀最后一斩，连臣都差点伤于刀下，最后永乐街塌，千人死伤，霸刀亡命江湖。
  这其中造成的影响，半年未曾平息，叶欢也借此大大打压异己，差点杀上了皇城，让我等交出那神秘供奉。
  最后还是陛下和臣亲自向他道歉，承诺今后不再试探执法司，才将他勉强安抚下。
  若是陛下一时冲动，让叶欢从这盛京走了，以他的性格就敢高举反旗，亲自率兵打上盛京。
  陛下可别忘了，曾给过叶欢开府之权，如今叶欢借此在荆州广纳兵马，以一州之地，坐拥五十万大军，藏而不发。
  然而陛下坐拥天下，当缓缓图之，最后以雷霆之势一举定鼎，重现当年盛况！
  陛下仍是那个所向无敌的武帝！也是臣心中永远的武帝！”
  说到最后一句之时，五雷道人的眼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这是他体内真气外放之机，也说明了他的情绪极为激动。
  姬楚却反而笑了起来。
  “道长，这些话你怕是说不来吧，是谁教你的？”
  五雷道人本来激动的情绪瞬间低迷下来，神情讪讪道：“自然是裘大人，除了他，我谁都不信。”
  姬楚摇了摇头，“这老裘，不好好当他的文库博士，又来管朕的闲事。看来是文库的书不够多啊！
  来人！”
  “奴婢在！”两个面白无须，容貌俊秀的年轻太监走了进来。
  “传朕旨意，将朕秘书房内的藏书取上一百本到文库，嗯，要最厚，字最多的，令裘知秋好好的给朕誊抄一遍。
  朕对他的字可是羡慕至极啊！记住了，原话传给他！”
  “奴婢遵旨。”太监退去。
  五雷道人却傻眼了，望着好像恶作剧成功露出一丝坏笑的姬楚，不得不苦笑摇头。
  “一百本，陛下是想累死裘大人啊！”
  “看看，这就是多管事的下场，朕把他贬到了文库还不安息，那就多动动，朕听说他没事就在文库中感叹，他那支针砭时弊，监察天下的铁笔已经生锈了，现在就让他好好动动。”
  裘知秋，三公之一。
  嗯，原来的。
  作为御史大夫，他又一次因为触怒姬楚，被贬了。
  但谁都知道，没多久，皇帝就会想起他，然后重新启用。
  这让许多幸灾乐祸的人傻眼了好多次，每次以为他不行了，失宠了，然后立马又变成了皇帝身前的红人，在朝堂之上跟皇帝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接着就又被贬下去。
  作为已经被贬了十八次的御史大夫，所有人都习惯了，就跟闹着玩似的。
  因为捉弄裘知秋，难得露出笑意的姬楚，没多久，嘴角又变得冷冽起来。
  “朕真的……是等不及了啊！”
  透过后书房的门口，他遥遥望着远方，目光所及，那里都是他的国土！
  ……
  叶欢从皇城出来之后，挥退了几个想要来讨好他的狗腿子，也没回执法司，而是去了城南。
  那里，新开了一家名叫天机阁的店。
  天机阁占地不大，也就两亩地左右，不过有四层楼。
  按照他们所说的规矩，一楼不禁任何人，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在一楼，这里张贴着人榜，就在最显眼，最宽，最大的一堵承重墙上。
  自张贴以来，这里的人流就络绎不绝，不少有生意头脑的人光是靠抄写人榜排名就赚了一大笔。
  这世上多的是不愿意多走那么一步路的懒汉，想到还要跟这里的三教九流推推挤挤，沾染满身臭汗。
  他们宁愿花上一两银子买上最新印刷好，干干净净的人榜排名。
  本来这应该是天机阁卖的，不过他们似乎看不上这点钱，好处全给别人了。
  一楼没有规矩，二楼就不一样了。
  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口，有一位守楼人。
  只有得到他的认可，或者打败他，才能上二楼。
  而二楼便是张贴地榜的地方。
  按照天机阁的说法，这地榜所记载的人物个个都是江湖豪强，可不是随便就能被这些平头百姓评头论足的。
  想要知道他们，起码也得通过一次考验。
  这么一来，反倒把天机阁的格调给抬了起来。
  当然，也不是没人想要硬闯，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扔出了大门口。
  而且事后，也不见有人来找麻烦。
  要知道，敢随随便便就闹事的，背景可不能小了去，不过听民间传言，似乎这些人回家就被自家长辈禁足了。
  这让天机阁的背景更加显得神秘起来了。
  到如今，能够登上二楼欣赏到地榜排名的人反倒成了一位人物，他们可是得到天机阁守楼人承认的。
  至于三楼，大家都猜测应该是传说中的天榜排名。
  不过天榜神秘至极，至今能够登上三楼一观的人不多，而且下来的人大多闭口不言。
  如今市面上流传的天榜排名，大多是说书人编排出来的，也每个统一标准，虚虚实实，大家倒是看得很热闹。
  不少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想要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英雄登上说书人口中的那个天榜。
  至于这个排名到底做不做准，又是怎么来的，就没多少人在意了。
  再就是四楼，作为天机阁的顶楼，大家都猜测，这里藏着极深的秘密，甚至有人说，天机阁还有一份最神秘的榜单，就张贴在四楼，那是天机阁最禁忌的地方。
  对于这种传言，还真有不少人深信不疑。
  至于真相，其实很简单，这里就是来睡觉的地方。
  作为天机阁的阁主，天算子表示很累的。
  就算他这一脉算天算地算众生，可算来算去，就算的人想睡觉。
  而四楼风景独好，街上那些姹紫嫣红的小姑娘大姐姐什么的，多好看啊。
  天算子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趴在窗口，偷偷地看着大街外，痴痴地笑着，嘴角还有一丝口水流下，看上去极像一个猥琐的痴汉。
  不过他的相貌清秀，眼神清澈，加上白嫩的皮肤，就算一副痴汉
  的样子，也是萌哒哒的，极为可爱。
  当然，天算子是不会承认这个词的。
  在上界，他师兄就告诉他，可爱这个词都是女人来形容弟弟的，一般一个女人说你可爱，就说明她想让你当他弟弟。
  天算子自然不肯，我想睡你，你却拿我当弟弟，我怎么下得了手？
  所以谁说他可爱，他跟谁翻脸。
  突然，他脸色一变，将口水一擦，变成了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坐在桌前，静静饮茶。
  他刚端起茶杯，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然后不出所料，一个淡淡的声音就传来进来。
  “天算子，你可真的是闲情雅致啊！怎么？这满大街的美女不够你看的。”
  可恶！
  天算子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他喜欢看美女的这个爱好的。
  要知道，他这一脉算计太多，注定孤苦一生。
  虽然没有不得善终，但没老婆是妥妥的，而且由于功法限制，要保证神魂的干脆，以便更好地窥探天意，还得保留处男之身，所以天算子就算下界来了，也不能犯戒，只能眼馋地看看了。
  不过他一向隐藏得很好，加上他高绝的天机术，向来是没有人可以窥探到他的。
  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习惯性的，天算子就要掐指一算，然后他猛地顿住，额头流下一丝冷汗。
  差点忘记了，他上次随便算了算，就在床上躺了三天，还什么狗屁都没看到，就是一片空白！
  这人自然是叶欢。
  叶欢看着一副咬牙切齿的天算子，不禁在心头感叹，要说他们这群夺舍武者中最厉害的人物，就是这位天算子了。
  即便是在前世，两百年后，这位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是超脱了神通境，达到了另外一种境界的传说。
  传闻中他为了能够娶老婆，强行在本门天机术上另开一脉，终于破除了功法的限制，可以不用当处男了。
  然后他就开始疯狂向正魔两道有名的美女求爱，不管是魔女也好，妖女也罢，还是圣女，神女，只要他看上眼的，就疯狂去追求。
  可惜他那个像是三百年没见过妹子的猪哥模样，哪有女人会看得上他。
  而且他天机术已经达到了一种与天交感的境界，也没人可以在他面前虚情假意地瞒过他。
  于是这位就伤心了，在一座无名小山上悟道三年零六个月，领悟出了一个天地之理。
  要想变强，就不能有女人！
  他竟然又硬生生把千辛万苦修改好的功法又掰了回去，重新变成了处男功，接着就立马突破了。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只是那一句不能有女人，才能变强，的确是他说的，也是他公开承认的。
  叶欢也不知道他究竟被多少个女人抛弃了，才悟出了那么一个惨痛的道理。
  但因为他这么一句话，那个世界最后分手的人不要太多。
  很多武侠情侣最后要分手了都会这么说：
  “天算子前辈说过，要想变强，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天算子前辈是武林至高，他的话一定是对的，我们分手吧！”
  “不好意思，你挡着我变强的路了！”
  “……”
  不过现在嘛，天算子还没找到改变功法的契机，还是一个对美丽的小姐姐，可爱的小妹妹充满幻想的骚年。
  “贫道是修道之人，对女色不感兴趣，什么倾城绝色，到最后不过一堆红粉骷髅，只有武道唯一，天道至高，那才是贫道的毕生追求。”
  天算子一副看破红尘，万事不过虚妄的得道模样。
  他觉得自己不能让叶欢小瞧了，他可是天机门天赋最强大的传人。
  铁骨铮铮的天算子！
  “是吗？”叶欢笑了笑，“那明日，我便让人拦着，十二岁到五十岁以上的女人都不能从这条街上过，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也就不必乱了小道长的修道之心。”
  天算子：“……”
  大概一秒，也可能是一个眨眼。
  天算子脸色猛地一垮。
  “哥，我错了！你想要我干什么，你就直说了吧，我人生就只有这么一点乐趣了啊！
  当然我要是知道修炼了不能近女色，我才不练呢！
  狗日的天运子，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自己娶不到老婆，就来坑我！”
  说着，天算子越想越伤心，竟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