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放弃了拾起那柄古剑，任由其躺在雨水里，似乎能够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低鸣，却没有人回应。
  “我不杀你了。”苏白龙放弃了，又重新抓过一坛酒来，抱着酒坛灌了自己两口。
  “为什么？”商九原还是很平淡。
  “因为我拔不出剑来！”苏白龙终于怒了，“你为什么非得在我前面？你就不能找个温暖干净的地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么？这地方只有流浪汉和腐臭的老鼠！你喜欢老鼠还是喜欢流浪汉？还是想要嘲笑一下我这个流浪汉？”
  长久的无声，顾西平站在屋檐上，注视着这一切。
  他能够感受到那柄古剑在悲鸣，那是有生命的东西，可曾经握住他的人却已经死了，灯枯油尽。
  “你愤怒了？”商九原终于笑出声来了，“可你为什么现在才愤怒呢？”
  “是啊！我很愤怒！现在恨不得砍下你的头来！”苏白龙说，“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你难道没有重要的事么？如果没有重要的事难道不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什么才是重要的事？”商九原问。
  “重要的事就是你想要马上完成的事！如果没有的话，你应该去找些重要的事来做，否则也不会闲到和一个疯子说话！”
  “疯子？”
  “街上的人都这么叫我。”
  “那你有没有重要的事？”
  “有！我现在很想安安静静地喝酒，所以你能不能滚远一点？”
  “原来你真的是疯子？”
  “没错！我就是疯子！”苏白龙不想继续这样的谈话了。
  他恐惧了起来，好像再这么下去，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被唤醒。那些东西就藏在他的身体里，他好不容易让它们安分了下来，可随着这个年轻人的话，那些可怕的东西......又开始醒了过来！
  “那你为什么不到处杀人呢？疯子都会到处杀人的！”商九原坚定地说。
  “是吗？那我喝完酒就去杀人！”
  “可你什么时候能够喝完呢？”商九原指着那些酒坛子说，“你喝完这些，明天又会找更多的酒来，然后又会接着喝，再这么下去，你喝不完酒也杀不了人，也不是疯子。”
  “你又在耍我？”苏白龙冷笑起来，这种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总让人觉得违和。
  “一会儿说我不是疯子，一会又说我是疯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商九原轻声说，“你听说过海里的鱼么？它们有着聚光性，会跟着光芒跑，若是没有了光线，它们又会晕头转向。所以渔民们只需要准备足够的火把放在船头，往往能够网上一大堆鱼来。”
  “你是个渔夫？”苏白龙问。
  “不是，不过你就是那种海鱼。”商九原说，“以前苏百草是你追寻的光，后来他死了，光也就灭了。后来不知不觉间，南笙月也成为了你的光，不过这道光被人抢走了......”
  “闭嘴......”苏白龙按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些东西......又要醒过来了！可为什么要醒过来？老老实实呆着不好么？喝喝酒看看月亮没什么不好的！为什么......非要醒过来呢？
  “你把所有东西都丢了，却总是找更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杀谢安、保护某些人......”
  “我叫你闭嘴！”他猛地站了起来。
  黑暗里，苏白龙的手指弯曲成拳，狠狠朝着商九原的脸砸了过去！
  可商九原不过微微侧过身去，他的身体就和对方擦身而过，跌跌撞撞地摔在了雨幕里。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商九原冷声说道！
  血！铺天盖地的血！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又一次温热了起来，随后是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
  “不！我还有剑！”他忽地怒吼了起来。
  古剑锋鸣，猛地脱出了剑匣！
  于此同时满城的刀剑都在争相颤抖着，仿佛有什么人唤醒了它们！漫天剑光闪烁！有什么东西......从火焰中的灰烬中走了出来！
  古剑又一次被他握在了手里，雨幕里那双眸子仿佛闪烁着剑光，锋利至极。
  商九原低声笑了起来，“终于明白了么？苏门流着的那股血脉......就是魔神的血脉啊！”
  “你本不需要龙血，因为你就是这天下......最凶恶的龙！”
  雨越下越大，纸伞也受不住如同石子般的打击，商九原的浑身湿透了，可他灼热的目光却依旧望着前方，仿佛看着一柄利剑缓缓出鞘，抖去尘埃，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醒了？”商九原笑了笑。
  “还有多久？”苏白龙淡淡地说。
  在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包裹着他的铠甲被人用拳打的粉碎，碎裂的铁甲下是斑驳的血肉！
  “现在赶去王屋山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商九原说，“我给你备了三匹快马，可随时更换。”
  苏白龙点了点头，不再去看地上的剑匣。套着剑鞘的剑，又怎么杀的了人呢？
  他此行就是为了杀人的！
  沉默了许久，整个世界里只剩下雨的声音，商九原忽然往前踏出了一步道：“你会死的！”
  “如果死过一次的人，还能再死第二次么？”苏白龙轻笑着问。
  雨幕下，那道声音终于移动了起来，于此同时那些足以斩断雨丝的剑光也缓缓消失在空气当中。
  商九原呆立在雨幕里，任由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
  遥远的王屋山下，游走天下的剑客名士们在这里聚集，一场在江湖当中闻名的婚礼将在这里举行。
  新郎是剑修十二门第一的耀光门大公子，新娘则是带着南唐皇室血脉的公主，怎么看也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过他们倒到此的目的并非瞻仰这场婚礼，他们带着锋利的刀剑，以正义为名聚集在这里，讨伐的是天下最大的魔头！
  谢安把王屋山脚变成了苏白龙的埋骨地！那个年轻人的敌人......将会是整个江湖！
  而他到达这里的时候，却不过是一人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