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山记
作者:
心沁阳 更新:2021-08-22 02:35 字数:4727
刚坐上下山的小巴车没多久,我感觉晕车有点严重,可能是贪吃吃多了的缘故。看着时间还早,外面景色也不耐,我便下车步行,打算到走到镇上再做打算。
真的和老板说的一样,这里除了穷,其他一切都很好。
这里虽然没有繁华的高楼,但是有历史感的黄土房、归隐感的小木屋和平凡的小平房;这里虽然没有柏油大马路,但是有幽静的乡间小道和闲适的田埂;这里虽然没有车水马龙的场景,但是有牛耕田、人种地的和谐画面;这里虽然没有帅哥靓女,但是这里有善良、纯粹的人心……
穷?物质上这里确实穷,可换一个角度来看,这里很富裕。
我曾经坐在公园的座椅上泪流满面,可是最后也是自己去买纸巾擦干眼泪,我曾经在所谓的亲戚面前委屈到大哭,最后也不过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话题;在这里,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没有任何交情,但是我仍然受到了尊重,我仍然被保护,我仍然被照顾。他们虽然没有用山珍海味招待我,但是却用了他们仅有的、最好的食物款待了我;虽然没有酒店那样的房间,但是我却住在他们家里、他们心里。
我慢慢地走着,经过了很多很多小村子。我看见了穿着民族服饰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前,他们对着我和蔼地笑,有人还用当地方言和我交流,可惜我听不懂,否则我会停下前行的脚步向他们打听这里的故事。
我还看见很多黑黝黝的小孩子,他们一笑,白白的牙在阳光下折射出光芒,看着很舒心,因为除了黑了一点以外,很像小时候的弟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越来越毒辣,而且我还忘记把水壶灌满,所以我慢慢的有些疲倦了。我一边走一边看有没有小巴,但是我知道再遇见小巴的希望很渺茫了,因为这里一天只有两班进城的小巴车。于是,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打算拦下一会儿遇见的私家车。看过很多被拐卖的新闻,所以这个决定做得心里有点发毛,可这里的氛围让我有足够的勇气尝试尝试。
差不多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朝我开来一辆黑色的轿车,我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它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你好,你能听懂我说话吗?”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长得还不错,就是五官比较立体,加上比较黑,给我一种凶狠的感觉,但是我还是鼓足勇气问到,同时内心祈祷着他会说普通话。
“能的,怎么了?”他歪着头看着我。
“太好了,我和朋友来这里玩的,可是我有点晕车所以先从小巴上下来了,他们已经坐上小巴到县城里了,这里离县城还有多远啊?”出于害怕他是坏人,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丝紧张。
“哦哦,这里距离县城远着呢……开车都得开上两个多小时呢……你这是打算走着去?”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这么远吗?”我还以为自己走了这么久,应该快到县城或者小镇了。
“对啊,就算是小镇离这里也得开车很久呢……要不我载你一程吧,刚好我要进城办事。”
“真的吗?那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啊!”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他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和善,但是我却还是有勇气上车。
“没事。上来吧!”
“嗯嗯。”我坐上车迅速系好安全带,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我把背包放在胸前,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想着出什么意外就用手机狠狠地砸向他的头。
“你们到了吗?我坐上车了,马上来找你们了。可能两个小时左右吧。”我假装发消息给我朋友,然后悄悄地给李涵发了条消息:每半个小时给我打电话,晚点和你解释。
“嗯嗯好,晚点联系你们。”说完,我又把手机紧紧地握着。
“小姑娘挺大胆的啊,不怕我是坏人吗?”这个年轻的男人笑了笑问着我。
“这世界上哪里那么多坏人啊,况且我觉得这里的人都很好啊,应该没有坏人吧,哈哈哈哈!”我假装得云淡风轻,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这里的人确实很好,很善良。”他一边说一边点了点头。
“所以哥哥我相信你也是好人啦,哈哈哈哈!”我说完这句话很期待地看着他,似乎他回答是或者不是就是真的答案。
“哈哈哈哈,放心吧,我当然是好人。一定安全把你送到县城里。”
“哈哈哈哈,那就谢谢你了哥哥。”
“别这么客气,来者都是客,我就当尽地主之仪了。”
“哈哈哈哈,真好。”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绷紧的神经松了松。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里这么偏远。”
“一个人告诉我的,他是这里的人,他说这里的梯田很美,所以我想来看看。”这时李涵发来消息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大胆地拿出手机回复着他:没什么事,你照着我说的做就好了,现在不方便解释,晚点和你说。
“那你呢?对这里感觉怎么样?”
“真的很他说的一样,很美,尤其是早上起雾的时候,像极了天堂。”说着李涵又发来消息:嗯嗯好吧,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保护好自己。
“不觉得这里太穷了吗?”他瞟了我一眼:“看你也不像能吃苦的人。”
“相对外面来说,确实穷了一点,但是一点也没有减少我对这里的喜欢。我觉得这里这里的人生活得很幸福。”
“这里太穷了,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了,所以下次你来的时候这里的梯田可能没有那么美了,估计会荒废很多……”
“那真的太可惜了……可能是我太小了,我不懂得为什么要放弃这么美好的生活,很多人赚足够的钱不就是为了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哈哈哈哈,小妹妹你确实太小了活得太理想了,有足够的钱,这里的生活确实无忧无虑,但是当你没有钱,没有钱养家糊口的时候,这里的环境也没有办法创造出更好的物质条件来帮助你啊,所以只有去外面挣钱。”他苦笑着看着前路。
“……好像是这样,真希望下次来这里的时候,这样的情况能得到改善,如果这样美好的地方荒废了,真是让人难受。”我犹豫了一下说,为什么犹豫,因为我很想反驳,但是我却觉得他说的是事实,而且是没办法反驳的事实。
“现在就希望这里变成旅游景点,带动一下这里的经济发展吧。”
“可是我觉得这样也好可惜啊,因为我相信有人和我一样,都不喜欢过于商业化的地方,如果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总会失去一些味道。”虽然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想这样一块净土受到污染。
“不管怎么样,生活要想继续、要想过得好,就得顺应着变化,没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小妹妹……”说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唉,虽然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吧,但是我好像也没有办法改变它……”
是啊,我没有权利阻止它发展,毕竟对这里的人来说,他们更想脱贫,因为他们一直忍受着穷苦,所以他们并不觉得这里是桃花源。
“没事,我们可以一起祈祷这里得到发展的同时,保留下原本的风味。”
“但愿吧……”
“你也不必过于失望,可能如果你出生在这里,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哥哥我就是这里的人,我家在另外一个更穷的村子,小的时候家里穷啊,穷到有时候饭都吃不上,长大了读书刚读完小学就没钱继续读下去了,谁也没办法,只能辍学回来帮着干农活,一天干到晚,又累又饿……十四岁的时候实在受不了了,逃到县城打工,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今天……”
“十四岁?这么小就去打工了?”
“对啊,没办法。为了生活,干了很多工作,先是服务员、修车工、农民工……各种工作都干过了,尝尽世间冷暖。”
“现在呢?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啊,干销售。”
“哦哦,应该不错吧。也算是苦尽甘来。”
“也算是吧,苦这么多年,现在老家修了房子,县城里也买了房子,车也买了,但是生活嘛,总是这样的有苦有甜,现在销售也不好干,基本上天天在外面跑有时候吃住都在车里。但是相比刚入行的时候好太多了,那个时候没有车,天天大太阳下面跑,云南这个天气,有时候一天下来皮都脱了一层。”
“哇,那还真的是挺苦,但是很棒,自食其力。”
“哈哈哈哈,其实我也想靠家里啊,但是家里就这个条件,所以没办法。”
“逆境出人才嘛。”
“算是吧,现在这样也挺好,苦的日子都过去了……”
“不好意思,我妈打电话来了,我接一下。”他点了点头。
妈妈突然的这一通电话,我才想起好久没有和妈妈通电话了。
“喂,沁沁,你现在在哪里呢?怎么样啊?”
“我还好吧,我来到一个特别美的地方看梯田,现在正在回县城的路上。”
“你怎么跑到那些地方的?谁带着你去的?”
“一个老板说这里很美,就想着来看看,我不想去商业化的地方,我觉得没意思。”
“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要是是骗你的恶怎么办?你被拐卖了怎么办?你一个女生怎么一点都不注意安全?”
“怎么会啊?我又不傻,而且这里确实很美很美啊。”
“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你怎么不能让我省点心?”我听出电话那头的暴躁了,心里顿时害怕起来。
“不会有事,我现在有点晕车,不太舒服,不和你说了,挂了啊?”
“晕车?那你叫司机开慢点,或者叫司机停一下让你透透气。”
“知道了,我挂了啊……”
“嗯嗯,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及时和妈妈联系,保护好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
“嗯嗯,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我看着他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妈妈啊?”他问到。
“嗯嗯。”
“你妈妈还挺关心你的。”
“是挺关心我的……”
“父母都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这句话不会错的。”
“……是吗?”我听到这句话,心底无限的悲凉,甚至想笑。
“是啊,怎么能不是呢?”他特别奇怪地看着我。
“对你来说是吧,人和人是不同的,所以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怎么?家里不愉快吗?”
“还好吧,就是没有强烈的你说的那样的感觉。”我并不想再向任何人诉说什么了,毕竟曾经一次次的吐的苦水并没有换来安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是家却是最包容你的地方,是你永远的港湾,也是你最终的归宿……”
“嗯……”我虽然很想反驳点什么,但是我还是若无其事地点着头。
这几年我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火星是掉在你的脚背上的,别人看着最多是视觉上感觉痛,而你才是那个感受切肤之痛的人,别人只是看到你脚又红又肿,甚至流血、流脓,而你感受的是火辣辣灼伤感,还被痛得龇牙咧嘴……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了不露胆怯、不说委屈、不表心酸,就连反驳别人片面的观点都不愿意……好像这样,在别人心里我印象更好一点,自己也更快乐一点。
“年轻的时候我也恨过自己的爸妈,因为我觉得是他们没有给我更好的环境,是他们让我过得这么贫穷、痛苦,所以我对他们一直存有怨恨。直到自己出去打工,自己面对生活上的所有问题,我才理解到什么无能为力。”他似乎想改变我的观念。
“有时候确实是因为无奈,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我这样回答着,但是我心里却在说:爸爸对我的所作所为是出于无奈吗?真的是可笑了……他是谁?他可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一个经常因为做善事上新闻的人啊!可是他却让他的亲生女儿流落在街头,让他的母亲在这个年纪还如此操劳、伤心……如果说他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无奈,那可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百善孝为先,不管怎么样,都得好好孝顺父母。”
“那是当然啊,我妈妈这么爱我。”妈妈对我向来都是有求必应,不管她脾气有多暴躁,对我做出过怎样的伤害,不可否认,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最包容我的人。她会因为我的伤而痛,她会因为担心我而整夜整夜睡不着,她会因为心疼我而湿了眼眶……现在对我来说,家好像有点小,只有妈妈、弟弟和奶奶,而且这个家有点破、有点散。
“对啊,十月怀胎生下你,不爱你爱谁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嗯嗯,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上,十月怀胎生下我,怎么会不爱我。
……
后面的一路上不是在讨论父母这个话题就是在聊关于他的创业史,同时还夹杂着李涵的几通电话。虽然对于父母这个话题我努力表现着不反感,但是我可能还是不能完美地控制表情和语气,所以我们更多在聊他的创业史。
最后他并没有收我车费前,他说:“相逢便是缘分,顺道的事情不用那么客气。”
又是缘分这个词语,在这里缘分真是个好东西。它是让人相互尊重、相互帮助的理由。
你说,这辈子能成为一家人是不是缘分呢?可我们这一家人的缘分怎么回事呢?孽缘吧……否则怎么解释那一次次撕心裂肺的痛哭?怎么解释那一次次的绝望?解释那一次次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