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开门扉出去，和李秀书打了个照面。
  李秀书蹲在房檐下正在吸旱烟，搞的四周烟雾缭绕。
  他看到我出来，和我道了一声早，说：“丫头你起来啦。”然后举着大烟枪吐槽道：“破玩意儿一点儿都不好抽，育新镇的商贩儿越来越操蛋啦。”
  吃完一顿简简单单的早饭后，李招娣向我招手，领着我去村子里转，另外告诉我一些这里的情况。
  “采薇妹妹，你看到天上那座山了吗，它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帽子山啦。你仔细看，它是不是特别像一顶圆帽扣在天上？我们这儿叫平棘村，原先是我平棘堂李家的封地呢，可惜后来家族发生了点变故，如今就剩下我们一家了。”
  李招娣领着我在不大的村子里散步，朝阳初升，很多农家小院里都升起了炊烟，能听到鸡鸣狗叫和孩子们的笑声。
  这里没有我们地球人认知中的天空，因为天空是一片严丝合缝的石壁。朝阳的存在让我感到困惑，我之前问过李招娣，她说太阳生来就有。
  我自然不相信挂在石壁上的那个火球会是太阳，但我暂时还无法反驳李招娣。
  我没怎么说话，主要是听。
  李招娣和村子里的人都认识，遇到谁都会打一声招呼，叫一声阿婶好，阿婆好，一边跟我说：“你问这里有没有国家？当然有啊，这里叫大唐帝国，我以前跟爹爹去北庭州的时候见过迷失者，听他们说有一个叫地球的地方以前也有个国家叫大唐帝国，还有女皇帝呢。”
  李招娣看起来比我还兴奋，她接着说：“哎，采薇妹妹，你们那里真的有女皇帝呀？女人为什么能当皇帝呢，我们这里女人都不能当官的，更别说皇帝啦，我想都不敢想呢。”
  “诺，那儿就是胜天洞了。”李招娣将我带到村子外的原野，麦田里有一座圆弧拱门，就像是放大版的月亮门儿，估摸着半径超过十五米，我昨天就是通过这座拱门来到这里的。
  李招娣说：“我在北庭州的时候听人家说胜天洞原来叫升天洞，后来有一位皇帝觉得升天升天的不吉利，就给改成了胜天洞。”
  胜天洞的材质和金属圆盘很像，摸起来极其光滑，硬度也极高，整体程银白色，没有任何图案。
  我问李招娣，“这个东西很常见吗？”
  李招娣挑眉想了想，说：“反正我去过的地方都有，比如咱们平棘镇，不远外的育新镇、豢龙镇、爱莲镇，都有。”
  胜天洞形如拱门，我走近拱门，没有任何效果。李招娣笑着说：“胜天门得输入暗号才能打开的，不同的暗号去的地方也不同。”
  我心里想着，你千万别说什么芝麻开门。
  李招娣走到拱门一侧，小手轻轻拍了拍金属石壁，上边弹出一道半透明的界面，李招娣说：“诺，你看，在这个框框里输入不同的暗号就可以了，不过我只知道通往地面和去育新镇的暗号，其他地方的暗号我爹都不知道，村里人也都不知道。”
  这他妈的就是一块全息屏幕好吗！
  而且是带键盘的！
  键盘上边的符文或者说文字跟汉字印章差不多，像是图画。每一个文字都是由两到四个小图形组成的，比如有一个文字的左边看着像是一张人的侧脸，闭着眼睛抿着嘴巴，有三绺胡须。文字的右边则分为上下两张图形，上边是三个很小的规则圆球，下边看着像是一个小孩儿趴在地上，用一只胳膊拄着下巴。
  我问李招娣：“你认识这些图案吗？”
  李招娣摇摇头，“没人认识，听说是一种古老的文字呢。你看这个，只要先按一下这个，再看这三个……”
  在李招娣按照顺序输入三十四个文字后，拱门内忽然爆发出七彩霞光，我甚至觉得那是佛光普照的现象，一缕缕水纹在拱门内荡漾开来，透过波光粼粼地水面，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对面似乎是一座小镇子的轮廓。
  李招娣拉起我的手，“走，带你去育新镇转转吧，那里有唱戏的呢。”
  当我走进水面后，七彩霞光伴卷着水波倾泻出来，就好像瀑布一般，顷刻间铺满了整个世界。我几乎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等我缓过神来，原野已经消失了，四周大变模样——鸟语花香、芬芳怡人，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李招娣站在不远处，跟我说：“采薇妹妹，这里就是育新镇啦，诺，就在前边那个山谷里。”
  眼前，是一片葱郁的山谷，看不到农田。但是天空和平棘镇的天空一样，远方有不知名的山体倒扣在严丝合缝的石壁上。
  “咱们去镇子上转转。”
  “哦……哦……”
  这山谷极大，有一处谷中平原，一座规模庞大的城镇坐落其中。
  李招娣告诉我，镇子的南边有一汪湖泊，另有数条小河贯穿全镇。小河水小岸窄，有穿梭来往的乌篷船。这些乌篷船在小河里荡着，能看见披着蓑衣的艄公站在船头向我们二人注视。
  李招娣领着我进入这座古色古香的小镇，镇子里人流如织，热闹非凡。有儿童嬉闹，有小贩叫卖，也有骏马豪车穿梭其中，布庄、酒肆、茶馆儿不一而足。
  青砖素雅，花纹精美；勾栏瓦舍，五花八门。像是回到了古代一样，但是我知道，这里并非我所知道的古代。
  我们立足于一处戏台之前，但见其场面浩大，气势恢弘，乐器齐鸣，人声鼎沸，倒是很像我在徐州看过的一些柳琴戏，就算听不懂他们的唱词，也觉得无比优美。
  李招娣吃着冰糖葫芦，跟我说：“育新镇的名字由来和我们平棘镇一样的，也是宗祠族姓。这里原先叫鬻薪镇，后来当地人嫌书写麻烦，就改成育新镇，是鬻薪堂武家的封地。比平棘镇大多了吧？它是附近十几个村镇的共有集镇，所有商贩都会在这里贩卖东西呢，天南地北卖什么的都有。”
  这个世界的存在性很奇怪，有国家，有州府，也有乡村，有辽阔的土地——只不过都存在于无数个独立的空间里。我相信他们之前的天空绝对不识如今这样的，那轮印在石壁上的太阳也绝非自然现象。
  李招娣跟我说，大唐帝国很大，有十七个州，平棘镇和育新镇都属于八皖州。八皖州的名字由来跟一种白色的玉石有关。
  八皖州有八座城市，每一座城市中都有一块纯白色的玉石雕塑。雕塑连通天地，当地人叫它天地柱，也有人称呼它们为世界柱，意为它们支撑着整个世界，才不会让天空坍塌。
  皖，意思是完美的白色、无暇的白色。
  “好像所有州的名字都有它特殊的含义，我知道的不多，除了八皖州还有北庭州。北庭州是大唐帝国最北边的一座州，大唐帝国的首府就在北庭州的北庭府。北庭州的北面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那里的海水是黑色的，而且一年四季都没有阳光，永远都是黑夜。我还听说书人说过，他们说海里有一种大鱼，最大的有几千里长，比大唐帝国最大的一个州还要大。”
  我听到这里不由蹙起眉头，说：“这不是庄子逍遥游里记载的北冥吗？”
  “北冥？你知道北冥呀？我听人说过，几千年前北庭州叫北冥州，北庭州是始皇帝建立大唐帝国后改的名字。好像是因为他名字里有冥字，或许是跟冥字音同的字，我也不知道，从那之后就把北冥州改成了北庭州了。北庭州名字的由来还有很多说法，除了避讳始皇帝名字外，还有人说北庭府整体看上去像是一座庭院，四四方方的。也有人说是因为世界上最豪华的庭院就建立在北庭州，是大唐帝国最北方最庞大的庭院，于是就把那里称作北庭。哦，我说的是皇宫。”
  我并不在意各个州府名字的由来，我比较好奇李招娣说的“八根柱子”和“极夜北海”，我问她：“你知道怎么去凤阳郡吗？”
  凤阳郡是八皖州八座城市之一，我之前听李招娣说过，育新镇和平棘镇都属于凤阳郡管辖。
  李招娣撇嘴说：“去不了，乡下人是不准许进入城市的。”
  “乡下人？”
  “对啊，乡下人和城里人，乡下人不能进城，城里人也不能离开城市，这是几千年的规矩。我听说书人说曾经有人想打破这个规矩，下场可惨了。”
  “我记得你说你去过北庭州。”
  “对啊，跟我老爹去过一次。”
  “怎么去？也是经过胜天洞吗？”
  “当然啦，不然怎么去？永阳府训诂镇的胜天洞可以直达北庭府的青莲镇。”
  我脑子有些乱，“为什么不能直接用这里的胜天洞过去？”
  李招娣摊开手，“因为不知道暗号呀，训诂堂掌管着九个暗号，其中就有到北庭州青莲镇的。青莲堂虽然跟我们平棘堂是宗亲，可我们只有四个暗号，人家却掌管着十四个暗号，我听说青莲堂掌管的暗号比皇室还多呢，所以不管谁做皇帝，青莲堂永远都是青莲堂。”
  “所以说，暗号并不是公开的对吗？”
  “采薇妹妹你发烧啦？暗号之所以叫暗号，当然是不能公开的。镇子里谁想去外边，哪怕是来育新镇买一包盐，都得经过我们家同意呢。”
  李招娣得意洋洋的样子看起来很欠揍，可谁知她忽然接着说道：“当然啦，我说的都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啦。现在虽然暗号还在我们家人手里，但每天早上我们都需要把胜天洞打开，让村民能去育新镇。育新镇也是这样，好像是几百前年官府重新定下的规矩吧。对了，本州免费，但是去别的州要收钱，比如训诂镇去青莲镇，很贵，非常贵！”
  我恍然大悟，“这不就是管城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