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张彦准备进一步引导他们，如何去坑害某些闹事的考生时，早在先前，便被李文翰派遣出去打听消息的书童回来了。
  “怎么样，府衙那边情形如何？”李文翰随口问道。
  尽管面上装作漫不经心，深心里，他同样不希望事情往不好的方面发展。
  毕竟，他虽未能得中案首，却也好歹拿了个次案。此次萧山考生又表现得太过招眼，一旦韩知府改变心意，另行评卷，搞不好他们几人都要落榜……
  张彦几人，同样目光落在书童身上，静待其开口叙说具体情况。
  书童跑得满头大汗，此时喘了口气，便开始汇报道：“那帮人去了衙门求见府尊，府尊避而不见，他们便堵了官府大门，最后府尊恼了，下令揪出几个为首者，一人打了好几十板子……”
  此言一出，张彦等人顿时傻眼儿了。
  还有这样办事的？这府尊老大人倒是真有魄力，就不怕有损官声么？那可是一帮子读书人呐！
  虽说秀才以后才有免刑的特权，但在一般情况下，读书人也是轻易打不得的。更遑论处在这关键时期，又是群体性事件……
  事实上，韩知府如此行事，是很容易引起众怒的。不说别人，光是屋里听闻此消息的这几个读书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察觉到几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张彦正欲开口，缓和气氛，却听得陈守已然沉声道：“刑不上士大夫，府尊官威未免过盛了！”
  闻听此言，张彦不禁暗自撇嘴，这才哪到哪儿？那帮人连童生都还算不上，也能称之为‘士’？
  不过他也明白，韩知府这明摆着是在侮辱斯文，是在公然侵犯本土士人的特权，由不得陈守等士族门第不为之愤慨……乡党观念，早已深深刻入每一个读书人的骨髓。
  所以这个时候，显然是不能说风凉话的。
  若不然，他们只会更加仇视韩知府，进而产生消极对立的情绪。甚而，还可能会把自己视为异类……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一来，张彦的计划都不大好实施了。
  本来，他和郑弘等府城学子也无太大恩怨。虽然不排除对方有过坑害自己的行为，但那顶多算是小打小闹，还上升不到不共戴天的地步。
  此前的计划，本意也无非就是坑他们一把，起个教训的作用。可这韩知府为官太过霸道了，如果照着原计划行事，搞不好郑弘等人真要摊上大事。
  张彦自认还是个有底线的人。
  没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断不至于整得对手近乎家破人亡的地步。再者，一旦郑弘等人被处罚得重了，他在世人心中的的形象也要跟着大打折扣。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人又最喜阴谋论调。
  到时，恐怕人人都会认为他报复心重，睚眦必报，气量狭小，不能容人……毫无疑问，这于名声不利。
  舆论总是会同情弱者的。
  而且，每一科都不乏有落第的考生抱怨，这都很正常，甚至偶尔群情激奋，示威闹事也不少见，江南风气本就如此。
  现下是有人挨了板子，这相当于韩知府一耳光抽在了所有闹事考生的脸上，假设这个时候，自己再去出手对付他们，那在众人心中，无疑是种助纣为虐的行为。
  因而，这种敏感时期，只能是进行冷处理，按兵不动，静观事态发展。
  局势发展到如此地步，倒也不完全是件坏事。
  首先，韩知府手法粗暴，说明立场坚定，自己这府试案首便得以保全了。其次，坏人全让老大人给做了，加诸于己身的仇恨值自然有所减轻，只要小心应对，即可立于不败，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赶紧消除负面舆论才是，明日拜见之时，定要寻个机会，劝一劝那韩府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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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发掉了李文翰等人后，时间已然来到午后。
  张彦闲来无事，正想好好睡个午觉，补充一下刚才奔跑时流失的体力，花魁云娘子却是又遣了婢女过来，欲邀他过去作客。
  对此，他自是拒绝。
  事实上，在那等待发榜的两日里，云巧儿听说他要四处游山玩水，云巧儿曾让人传过话，表示愿意作为向导，陪伴出行。
  换了旁人，怕是早都千肯万肯了。
  张彦偏偏就不让她如意。这个小娘们，也不知是不是到了发情期，天天想着要睡我，哪能让她接近？
  所以，连同昨日晚间对方发的请帖，他都一并婉拒了。
  这一消息传了出去，又是引得不少年轻士人咬牙切齿，恨不能以身代之……那可是近来身价暴涨的本府花魁呀，与之相比，其他妓人已然一夜之间沦为绿叶。
  每一个读书人都有才子佳人情结，若不然，各种狐精山魅、书生女鬼之类的小黄文也就不会成为通俗文学主流，在坊间畅销了。
  加之此前又有传言，说是府试当日，张彦已然成了云娘子的入幕之宾！
  真假虽未可知，却也正是因此，才燃起了不少人心中的熊熊八卦之火，简直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亲眼过去瞧上一瞧。
  多数人都认为，事情多半是真的，毕竟张彦之前就对人家有过调戏。若非存着别样的心思，又怎会特地诗赠佳人？
  所以说，这是一出始乱终弃的戏码，张彦无疑是那拔x无情的陈世美。
  作为当事人，张彦最是清楚其中经过。
  那一晚，他真的什么都没干……当时的他，心里其实矛盾无比，渐渐也就体会到了当年太白先生作《静夜思》的心境。
  却不料，他一连数次拒绝，竟都没能绝了对方的心思。
  这一日，丫鬟回去之后，傍晚时分，云娘子居然不惜自降身段，踏月而来。
  当天夜里，绍兴城里乍然响起无数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