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罹患
作者:累and小累      更新:2021-08-20 21:31      字数:2734
  亭颐一行到商州后,连戚府也未曾顾及便直奔鹤园而去。
  才下马车便着急往里赶,走了没多远忽又止步。深呼吸调整了不安的情绪,戚亭颐快速走进内院。
  她难以想象,眼前所见的场景竟如此静谧、安然。
  上官爷爷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奉玴默默守在他身边看着炉火熬药。暖阳和煦送来一袭微风,隐约可嗅到空气中的药香混着院子里花木和泥土的气息。除了树上的叶子随风摇摆而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之外,他们两个几乎没有说话。此情此景,却是无声胜有声。
  连瑞兰也为之动容,这两个人静静地站着、看着。未曾出声,亦不敢打扰。
  ……
  :“亭颐姐姐!你怎么来了?”
  是奉瑀的声音,他站在亭颐身后抱着一捆干草发愣,“大哥说,他没有把爷爷生病的消息告诉你。”
  初闻亭颐二字,奉玴立即回头。那一眼,便抵过所有。
  老太爷也听见奉瑀说话,下意识从半沉睡的状态中清醒。努力撑着双腿想要站起身,无奈使不上劲。他最近不光是精神差了,也时常腿脚无力。不愿让他们看出异样,上官慧不动声色掩藏起所有的异常,他将亭颐叫到身边,“是颐丫头来了?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我的孙媳妇。”喊她孙媳妇的语气像开玩笑似的逗她,其实也是出自真心。
  一步步走近,戚亭颐半蹲在藤椅之侧端详着他。只觉眼中进了沙子,泛酸的眼角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傻丫头!才多久没见,难道你竟不认识我了?”上官慧笑语一问,悄无声息就化解她的眼泪。
  戚亭颐顿时抬手,拭去了聚积在眼中的悲伤。她道:“可不是,上官爷爷定然嗜酒而厌食,平日里怕是未曾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吧?您老人家原也清减,这一瘦我更认不出来了!”
  :“哟!你这丫头倒教训起爷爷来,当心日后进不了我们上官家的门。”
  抿唇一笑,戚亭颐小心翼翼将身上佩戴的同心玉拿了出来,狡黠示之,“爷爷这话说得迟了,聘礼我已然收下。物证在此,您这孙媳妇迟早是要进门的!”
  :“既然这样,趁着爷爷还在,你二人便在这鹤园中将婚事办了吧,如何?”老太爷一时情急,故而有些任性的提出请求。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哑然失笑。他叹了口气,想说:算了,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顺其自然,时候一到自然也就成了。
  岂料戚亭颐答应的十分干脆,“好啊!我愿意。”她盈盈一笑,眉眼间皆是豁达。
  奉玴侧身望她,等了许久的机会就在眼前,那一刻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皱了皱眉,他说:“我不想委屈你,也不愿陪着爷爷胡闹。若当真筹备婚事,奉玴必然先遣媒去戚府提亲,遵循嘉礼,定择个良辰吉日娶你过门。”
  他说的这些又何尝不是自己所希望的。自然,她可以等,只怕上官爷爷等不及了。
  戚亭颐咬紧下唇,有些无理取闹的问他:“究竟你答不答应?你若是不肯娶我,这同心玉还是劳烦上官大人收回去吧,小女子无福消受。”说罢便要交还信物,当真有一刀两断之势!
  :“上官大人,有句俗话说得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可要想清楚。”瑞兰急忙凑过来添油加醋。
  奉瑀怀里抱着干草一路跑过来,虽是劝他。却用的激将法,反其道而行之,“大哥,你不是一直想娶亭颐姐姐为妻?眼下正是心愿得偿之时竟然不肯答应,莫非你移情别恋?不喜欢亭颐姐姐了?”
  老太爷垂眼叹息,同奉瑀一唱一和配合的十分默契,“唉!这么好的孙媳妇,居然有人不要。可惜、可惜!”
  :“谁说我不要,奉玴此生非她不娶!”上官大人一时着急脱口而出,这可是中计了。
  ……
  眼下,送大夫回医馆的岳平前脚刚踏进鹤园的院门,还没搞清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就被瑞兰急急忙忙拉过去,给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充当司仪。
  只见自家公子穿的很是隆重,虽不是正经的冠冕礼服,倒也十分英气俊朗。他手执牵巾,在花结的另一端是装扮一新的戚亭颐,在瑞兰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新妇身着嫣红似火的交领罗衣,配着同一色的下裙。虽不是婚礼该用的赤朱正红,却难掩其娇艳美丽。颈上带着赤金的菱花嵌宝双扣项圈,三朵菱花之蕊皆嵌以粉红宝石,华贵之极。菱花之下又分别挂着串上珍珠的流苏坠子,其正中的那颗最是瞩目,足有一颗龙眼大小。腰上的配饰自然不必细说,正是那珏珮相合的同心玉。
  岳平也看呆了,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只听上官大人提嗓子“哼”了一声,他才赶紧端起架势,掷地有声的说道:“新人一拜,敬朝天地!”
  上官奉玴和戚亭颐遂依言转过身来,对着天地俯首一拜。
  顷刻间笑容满面,岳平又说:“新人再拜,礼孝两全!”
  面向老太爷时,亭颐实在忍不住眼眶泛红,这时奉玴握着牵巾的手顿时用力扯紧。她会意,二人齐心一拜,并肩携手。
  :“新人三拜,共首、礼成!”
  ……
  虽是一场仓促而成的婚礼,鹤园中的每个人却都十分高兴。尤其是奉瑀,大嫂前大嫂后的喊着亭颐。他不腻,人家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夜里的喜宴,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桌吃饭。老太爷满怀安慰,只觉余愿足矣!悄悄的撑着桌子站起身,正预备离席。只一个瞬间,左臂已经被人扶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右手也被人挽着。上官奉玴同戚亭颐动作一致,十分默契。
  老太爷默默点头,由着他们送自己回房。帮着祖父洗漱过后,又看他睡下,这小两口才出来。
  ……
  两个人静静的并肩走在一起,保持着频率相同的呼吸,没说话,彼此之间却很是安宜。
  上官奉玴忽然伸手拉她坐在石阶上,二人抬头仰望,星空寂寥,暮夜清寡。
  等了许久、许久,戚亭颐终于问出了她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上官爷爷病情究竟如何,商州城的大夫治不好,咱们禀明皇上,请御医如何?”
  :“我回来的那天,便求圣上恩准,带同于太医一起到商州为祖父看诊。他说——脉细而弱,肝脾至虚!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病气已入五脏,回天乏术。
  我不甘心,我问他,可否接祖父到京师,遍请名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太医答复——万万不可!若以药加固,以食进补,或许还可以熬过今年。他久病虚羸,倘若舟车劳顿,远赴京城无疑是催命之举。老大人的病恐怕他自己也清楚,酒能伤肝、肝损而脾胃虚,脾虚胃弱或有肠疾。病久入络,别说是遍请名医,便是华佗再世恐怕也束手无策啊!
  于太医走后,我把商州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来看了一遍,他们所说之言也不过是大同小异,毫无建树。”
  奉玴专注的望着夜空,他说:“我一直以为祖父的身子骨还硬朗。他不说,我便以为他真的无病无灾。枉我自负聪明,原来与庸人无异。是我,是我该死!平日里空谈孝义,到此刻,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亭颐,我救不了我的祖父……我救不了……”
  他责怪自己,嘲讽自己,肆无忌惮的宣泄着他对自己的不满。上官奉玴确实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叫嚣着对他迎头痛击,他却无法招架,只能咬着牙硬逼自己去承担一切!
  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连掉眼泪的资格都没有。
  戚亭颐伸出一只手,用力握紧了他的掌心,相伴无言,却从手心的温度中默默传递着支持他的力量。前路险峻,更要坚韧不屈、百折不挠。
  夜空里,这两个背影尽管单薄,却已经承受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