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对质
作者:
累and小累 更新:2021-08-20 21:31 字数:3323
木槿带着仆役正在打点行装准备回京,南安也来帮忙。见她发间插有一根木槿花的玉簪子,很是引人注目。南安见之更喜,笑意盎然。
因亭颜走到院内,问说:“木槿,我有几件儿时的旧物都收拾妥当了吗?”
:“小姐是不是问那喜鹊报春的雕花木橱里的两口箱子?奴婢记着呢,正在搬。”木槿依言回禀。想起一事,随即又道:“与那两口箱子放在一起的还有个锦盒,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也都顺便收在一起了。”
后面那一句话没留神细听,亭颜走近,望着她发间的玉簪疑问出声:“之前没见你头上戴过这根簪子,近来新买的?”
木槿摸了摸簪身玉制的花瓣,摇头答曰,“是您新婚当夜世子的赏赐,人人有份呢。”
听见这话,不等戚亭颜反应,只听南安“哎哟”一声惨叫呼痛。原来是被箱子磕到了膝盖,木槿立刻走过去看他的伤势。
自然也听见南安说的话了,因瞧见世子妃望过来的表情似笑非笑,楚元脸色一黑,心道:这小子就知道给我惹事!忙走向亭颜,急于解释:“我让南安给他们封了赏银不假,那玉簪可不是我送的!”
连忙嘘声让他安静,亭颜对着不远处那两人使了个眼色。又牵他的手笑起来,默默走至一旁。
只见木槿的眼睛里透着担忧,她关切的问南安:“没碰伤吧?要不要看大夫?”
:“你别担心,不严重、不严重!”南安以笑相对,却又在瞥见自家世子的眼神暗示下,随即改口:“好像有点严重,痛!好痛!”
看他此刻龇牙咧嘴的样子,怕是真疼。木槿心里一急,慌到不知所措。
见他教南安使苦肉计,亭颜懒得戳破。娇嗔的瞥了楚元一眼,世子妃将计就计,趁势而道:“怪可怜的!莫不是连膝盖骨都撞碎了?木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来给南安看伤啊!”
木槿抬脚便走,南安几乎是同一时间拉住她的手,“不必请大夫,有你在…便好了。”
闻得此言,木槿羞得满脸通红。留下一句话:“我才不管你!”说罢,转个身就跑开了。
……
再回京城,已是三日之后。
放下的行礼还来不及收拾,楚元便收到高缙递过来的一张字条。在那瞬间,他忽然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展开一看,楚元果然脸色大变。上头写的是:太尉府中恭候大驾,请世子一人前来,立刻!
手中的那张纸笺顿时被他揉进掌心当中,紧紧地攥在拳头里。
:“怎么了?你脸色很差。”亭颜走近两步,眼中略有几分关心之色。
不着痕迹的将握有纸片的手放在腰侧,他说:“没什么事,旭王听说咱们回京了,找我去他府上喝酒。”见亭颜闻之旭王二字即刻眉头紧锁,楚元浅笑着安慰了一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嗯。”
南安备好了马,在大门外时楚元才告诉他,“你留在府里,让高缙随我前去。记住!不许叫世子妃起疑。”
:“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
高缙一身玄衣面目冷峻,骑着马跟在世子的疾风之后。楚元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忽然勒住缰绳,楚元不着边际的问道:“你可知道此马为何名为疾风?”
摇了摇头,高缙一语不发。他只知道这匹马是出自西域大宛,毛色白且不说,更紧要的是四蹄矫健野性难驯。
:“当年,这匹马是父王手下的参将献给他的。第一眼见到它时我便十分喜欢,所以我向父王要走了这匹马。这马性子极烈,常人难以亲近,连最好的驯马师也降不住它。但是有一天我发现父王经过它身边时,这马竟然没有发狂,仿佛有些顺从。我不信,我想要的东西竟然得不到?拼了命骑在它背上,我以为我成功了,结果这匹马竟然冲出栅栏狂奔不止。它想把我摔下去,但我不肯。死死的勒住缰绳,哪怕满手鲜血我也不肯放开。它驮着我整整跑了一天,终于筋疲力尽!我知道,自己赢了。当我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军营时,将士们皆欢呼不已,可父王大怒!那是他第一次对我用了军法,鞭笞五十!原是要打满一百下的,好在烈马虽发狂却并未伤及士卒性命,刑罚酌情减半。那一年,我十六岁。后来父王用夸父逐日来形容这匹马撒开蹄子就跑的野性,我不以为然。我说——此马可比疾风,可追夸父。”
:“故疾风之名,由此而来?”高缙语气平平的叙述着。
楚元浅笑,“可是现在,有人要夺走这匹马,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高缙反复揣摩着他的心思,沉默了许久终回答说:“要么,除去这个人。要么,另送一匹良驹给他。”
:“此计妙极,眼前正有一匹良驹!”楚元目光灼灼,问得十分笃定:“那裴三公子可还是流连于雯瑗阁,日日买醉。”
高缙面无表情的回复:“正是。”
:“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若有丝毫差错你不必回来见我。”话音未落,楚元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不!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
世子爷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悠然闲适的走进了太尉府,由下人领着去见上官奉玴。
不等对方开口,楚元已然问道:“不知上官兄这么着急找我过来有何要事?”
稍等了片刻奉玴才说话,却不是对他,“岳平,你在门外把守,任何人不得擅闯。”
岳平应道:“是!”便没了言语,转身出门。
这会儿上官奉玴又没了动静,楚元笑曰:“眼下只有咱们二人,上官兄不必藏着掖着,有话但说无妨!”
奉玴低眉浅笑,只听他念道:“
腊破思端绮,春归待一金。
去年梅柳意,还欲搅边心。
世子聪明绝顶,对这两句诗应当了解得很清楚吧?”
眉梢处不自觉动了一动,楚元答得毫无破绽,“上官大人真是喜欢开玩笑,在你面前我怎敢自认聪明绝顶。这首诗……让我想想,依稀记得是出自杜工部的《白帝楼》。怎么,不过是两句诗而已,有何不妥?”
:“诗并无不妥,写在信中便是另有深意了。”打蛇打七寸,上官奉玴直戳要害,故意在他面前提起信来。
并不确定他到底知道多少,楚元只好继续装傻充愣。摆出十分好奇的表情发问:“哦,什么信,什么深意?在下愚钝,还请承旨大人赐教!”
:“我问过奉瑀,裴兆陵从商州回京之前曾书信一封,让其外甥李应灏代为送去戚府交给戚二小姐,也就是如今的世子妃。”
楚元拧眉,反问:“上官大人这是何意,莫非《白帝楼》中那两句诗,便是裴兆陵送给亭颜的信中所写?”
兵不厌诈,奉玴淡然一笑,“我还未说这信中内容,世子怎知信中所写乃是出自《白帝楼》?”
:“上官大人自从升任承旨之后,怎么连记性也不好了!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诗并无不妥,写在信中便是另有深意。我只是依照你的提问,正常推理罢了。”
对于楚元的狡辩上官奉玴并不理睬,他继续道:“裴三公子曾写信送给世子妃,世子妃也的确收到过一封信。世子妃收到的信,乃是出自《白帝楼》之诗。却不知,裴三公子送出的那封信,所写内容是否一样!”
:“我越听越糊涂了,送出的信和收到的信,内容岂会不一样?”楚元面不改色,好像真是听得云里雾里似的。
:“当然有可能不一样!那封信若是裴三公子原封不动亲手交给世子妃,定然无误,可偏偏这封信经过了多个人的手。从裴兆陵到其外甥李应灏,从李应灏到吾弟奉瑀,奉瑀之后又曾遗失。字迹也有可能仿造,谁能保证突然冒出来的书信一定就是当时丢失的呢?说不定,有人从中作梗、偷梁换柱。”
:“何出此言?你有什么证据吗?”楚元逼迫自己继续保持镇定,丝毫没有动摇。
奉玴笑语反问:“你要证据?”他故意停顿,然后才说:“证据便是纸质不同。刺史府中的用纸一律产自商州,纸面略微粗糙,纤薄透光。而我祖宅中,所有的纸皆出自京城。纸面光滑细腻,莹白如雪。将这两张纸摆在一起,初时看之并无二致,倘若瞧仔细些便能发现,出自京城的纸会透出珍珠色泽般的一抹淡黄。”
将那纤薄透光的纸拿在手上,奉玴强调:“是否一致,将这张出自商州的纸和世子妃收到的那封信比对之后,自有分晓。倘若纸质不同那便可以证明,世子妃收到的信并非裴兆陵亲笔所写,而是一聪明绝顶之人模仿他的笔迹而伪造的。”
话已至此,实在不必说得太明白。楚元无奈,“你既有证据何不在裴兆陵面前揭穿我?如此拐弯抹角,岂不是浪费时间?”
负手在后,奉玴答曰:“我没有证据,纸质不同的理由是随口胡诌来诓你的。而今,总算逼你默认,你自己去找裴兆陵坦白吧!”
:“来不及了。”
奉玴心中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
:“尚书府的宁小姐和裴兆陵此刻就在雯瑗阁,云雨之欢既成事实,当初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奉玴闻之大惊,急欲阻止此事,脚下已然迈开步子。临走之时回头一瞥,说道:“你如此机关算尽,只怕到头来抓得越紧,越握不住。”
楚元苦笑,“我已不能放手,只好越抓越紧。倘若终有一天要自食其果,楚元甘愿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