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婚
作者:
累and小累 更新:2021-08-20 21:31 字数:3119
自晚宴回来之后,戚亭颜便再没有见过楚元。当祖母以及父亲、母亲都赶到京城时,她才开始感到恐慌。
因筹备婚事的缘故,尚书府日益热闹,似乎比过年那阵更为忙碌。她的嫁妆也一车一车运到了京城,据木槿说,比大嫂嫁进来时还要夸张。具体丰厚到怎样的程度她倒没有关心过,照镜子时也完全感觉不出即将嫁人的欢喜。
如果不是满院子飘来飘去的红绸,如果不是裁缝匠人来量身说要赶制喜服,如果不是有宫里的嬷嬷来教导礼仪……
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如果不是这一切的一切提醒着她,戚亭颜可能还处在恍惚当中。
意识到不久之后就要将剩余的人生都交给那个人了,戚亭颜连做梦都在担惊受怕。这时,她收到楚元特别命人送来的礼物,那是装在胭脂盒里的满满一盒泥沙。还有张字条:卿辞故土,已入新园。
她笑了,也就不再害怕。
戚亭颜其实很清楚,是木槿因为担心而将她近来寝食难安的事实告诉了姐姐。姐姐又立刻去找楚元,所以他才送来这份特别的礼物。
世间上哪有那么多的心有灵犀,有些话你不肯说出口,人家怎么知道。无论如何,这份礼物让她舒心,夜里总算能睡得安稳些。
日复一日,京城里的迎春花已经开了。
嫩黄的小花开满了枝头,欣欣向荣,春意阑珊。紧接着柳条发了新芽,而后桃树上也结出了珍珠大小的花苞,或细密、或稀疏。新春之景一洗冬日萧瑟。
……
三月初一,今日大喜:宜嫁娶、亲迎。
戚亭颜盛装之下连木槿都看呆了,惹得她笑道:“怎么,不认识了?”
:“小姐你真漂亮!”木槿由衷赞道。
:“你日日帮我梳妆打扮,以前没听你这么会说话。”
木槿立即反驳,“那不一样!今天特别美。”
:“好了、好了,别误了吉时!”戚夫人捧着障面出现,眼角含泪,满心皆是不舍。
戚亭颜也回望着母亲,彼此相顾无言。眼睛一眨便不自觉落下泪来,刚搽好的胭脂又掉了。
戚夫人赶紧低头掩去伤感,转身拿起妆台上的珠粉要替她上妆。戚亭颐浅笑以对,从戚夫人微微颤抖的手中接过那粉盒,“娘,我来吧。”
她细细的挑起一点抹在亭颜泪痕之处,擦匀。又放下粉盒,端来胭脂。用小指蘸了些许轻轻敷在她脸上淡淡一扫,明艳动人。
亭颐娥眉浅皱,又提议道:“唇色略微淡了,要不要再多涂一层口脂?”
:“得了,再让你们折腾下去,我还嫁不嫁。”戚亭颜笑声不止,故意打趣着说出这话。
戚夫人无奈,苦笑着替她蒙上遮脸的方巾,戚亭颜只觉眼前一暗就被拢住了面庞。她只能低眉敛目往下看,染着赤色蔻丹的指甲鲜艳亮红,更衬得十指如玉,欺霜赛雪。而她身上这件喜服在初见时就让人惊叹不已,鸾凤和鸣穿绕金线牡丹的刺绣功夫不知是怎样的耗费心神。为这一件衣裳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这场婚礼只怕会更加铺张。
亭颜皱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忽听得外间由远及近的声声炮竹,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叫嚷着:“来了,来了,新姑爷来接亲了。”
戚夫人的手顿时抓过来握着女儿的手心,捏得死紧。亭颜只觉自己的心没来由咯噔了一下,跳得极快。
戚亭颐的心随之一紧,眼中满是心疼。她知道这满屋子的女人正是极度紧张不安的时候,自己更不能慌。左手伸进袖中狠狠地掐了下手臂,逼自己快速镇定下来,才慢慢地伸出手将戚夫人的十指小心翼翼地拨开。以自己的掌心覆在母亲手背上轻拍安抚,她的眼睛与之对视,同时又小声劝慰:“娘,别误了吉时。”
木槿顿时从慌乱中醒悟,趁势挽住自家小姐扶她起身。戚亭颜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耳边是姐姐的柔声宽慰,“我们扶着你,慢慢走。”
可以明显感觉到亭颐和木槿一左一右牢牢地搀扶着她,戚亭颜的拘谨和慌张也就渐渐消逝了。脚下缓步向前,障面之外人声鼎沸,笑语不绝于耳,混着鞭炮的响声。每走一步便更痛一分,心底不禁浮现出那人的面庞。
楚元,你今日应当十分高兴吧!是在笑吗?可是为我而笑?
临上车前她忽而回首,一把掀开覆面的方巾,将要跪地之时却被站在身侧的世子及时伸手拉住了。
戚亭颜忍着眼泪望向众人,她悲戚道:“今日颜儿嫁了,此后便为人妇。万望祖母、爹、娘多多保重!”说完又立刻放下盖头,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怕自己会忍不住情绪崩溃而迅速登上车舆。
楚元即刻翻身上马。随着那一句“起行”的呐喊声,迎亲的队伍渐走渐远,往朔怀王府而去。
戚老爷满目不忍,戚夫人泪如雨下,戚老夫人身子一颤差点摔在地上,幸而有亭颐及时扶住,倒是有惊无险。
……
不知走了多久,戚亭颜再落地时已被人扶进了王府大门。
拜过了天、地、亲、长,算是礼成。辗转又被人扶进新房中坐着,听丫鬟婆子们说了好些吉祥话。而后她们终于告退,脚步声关门声都听得十分清楚。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亭颜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木槿,你在吗?”
:“我是陪嫁丫头,小姐在哪,我便在哪。”木槿笑嘻嘻的回应着,“不对,从今天起该叫您世子妃了!”
:“话多。”她嗔怪了一句,径自揭起盖头甩在床边。
木槿赶忙拾起来劝道:“小姐这得等到新姑爷进房来亲自掀开,您还是快蒙上吧!”
戚亭颜笑曰:“已经揭过一次了,还怕多揭一次!再说了又不是劳驾别人,是我自己动的手。大不了等他来了我再盖上,不一样是你家姑爷亲自掀开的?”
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安安静静地等着,时间慢慢过去。忽然想到今天早起时才吃了小半碗的面糊,此刻已是饿的不行!她走了两步,端起一碟梅花枣糕便开始果腹。又递给木槿,小丫头连连摆手说不要。后来见亭颜吃得香甜,也受不住诱惑,吃了两口。
饱暖之后困意袭来,她歪着身子半躺在床边,渐渐放松戒备,睡着了。
……
楚元大约是真的高兴,酒桌上不管是谁举杯敬他都来者不拒。笑得十分畅快,满脸皆是欢喜。
宾客们脸上也都挂着笑容,只有一个人与众不同,谁也不理只管闷头喝酒。
楚元也发现了裴兆陵,他踉跄着步子走到那一桌。揽着人家肩膀说道:“你小子居然也在,是特地来恭贺小爷大婚之喜的吗?”
肩膀一动便甩掉他的手,裴兆陵懒得理他。
:“哼!裴兆陵你哑巴了,为什么不说话。”楚元打了个酒嗝,忽然毫不留情面的恶语相向。
裴兆陵也不是好欺负的,讥诮的对着他嘲讽一笑,“不是哑巴,只是不愿和讨厌之人说话。”
小王爷伸手一指,“有胆子你再说一遍,谁是讨厌之人?”
:“你!”裴兆陵答得毫不犹豫。
世子当即大怒,抡起了袖子差点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来。幸好被朔怀王发现得早,对周围人使了个眼色,“像什么样子,你们竟也由着他耍酒疯!”
南安拱手告退,当即带着一群人架起满嘴胡话的楚元往新房而去。那些世家子弟们本不会轻易放他走,却碍于朔王眉眼间的凌厉之势,只得屈从。
裴兆陵心下一滞,抬脚便要跟去。不料却被上官奉玴按住肩膀,挪不开步子。
:“灯会那一日我便觉得奇怪,你对亭颜究竟心意如何?若说全无情意,喜宴之上又何必借酒浇愁。若说你喜欢她,到此刻才要冲过去不嫌太迟了吗?裴兆陵,你到底怎么想的!”上官奉玴字字如刀,戳中要害。
裴三公子嗤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我怎么想的重要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叹息着松了手,上官奉玴实在说不出违心安慰的话,只得以此劝诫。
裴兆陵放声大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了,她怪我不辞而别。即使那封信也不能替我争取什么。所以,她选了楚元。是我,是我!亲手把她推给了别人。”
一把执起那玉青色的瓷壶,就着壶嘴便往腹内送酒。未几,半滴不剩。裴三公子甩手一扔,青釉如玉的酒壶转眼就摔了下来,碎片满地。众人皆惊,只听他道:“
宿酒醉断肠,
倾心一人妆。
当时不过年少,怎知日后情深意长。
悔思过往,
皆成伤!”
吟到最末一句时,他眼眶泛红,隐约透着嘲讽和恨意。不顾那些人指指点点的诧异,裴兆陵起身欲走。
却又是奉玴拉住他,质问:“你要去哪?先把话说清楚,信的内容是什么、争取什么?”
:“够了!我已经输了,连你也要来羞辱我吗!”奋力甩开上官奉玴的钳制,裴兆陵发狂似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