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陛下也懂得，人去楼空，凡事失去了才明白曾有多重要。”陆见栖勾起唇边，惨淡一笑，“臣蠢钝，竟到今天才懂这个道理。”
  “为什么？”亦违哭着走下台阶，指着陆见栖道，“为什么她会死？他们不是说侍子很厉害吗？不是说她不会死吗？”
  “多年前，在她拼死救下殿下，与整个宫中龙虎卫作对的时候，的确是很厉害的。”陆见栖苦笑起来，“在为了殿下，鸩杀贤贵妃，弹压群臣，扳倒温丞的时候，我也以为，她一定不会死的。她贯有退路，不会将自己陷入绝境。”陆见栖笑起来，“我却不知道，这绝境是她所求，是她用了四年，一步步创造的。”
  陆见栖缓慢地伸手，摸了摸亦违的头，亦违抓住他的衣角：“舅舅，我真的不是有意与她作对的。”
  “我知道。”陆见栖又微微地笑道，“我相信，侍子也一定知道。”
  “我并非不知她对朝政和我的用心，可我害怕，害怕她就像对别人一样对我，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却是个杀伐决断不肯留情的人…”
  “陛下可知，并非是她不肯留情，而是朝廷法度，我大文天下若要繁茂昌盛，就不能留情。王权之用戍卫天下，而非随心所欲徇私枉法。”
  “我现在懂了，那，侍子可还会回来吗？”亦违依旧不可控制地掉着眼泪，“亦违会很乖很乖的…”
  “她生前，致力为你扫清障碍，如今，她将她自己作为最后一个障碍，彻彻底底地扫清了。”陆见栖淡淡地推开亦违的手，说，“陛下一定要记得侍子此生，可以说对不起任何人，可却从未对不起你过。”
  亦违站着，空洞地张着嘴，整个人抖得都哭不出声。
  “请陛下允臣告假三日。”陆见栖平静的说，“臣，该退下了。”
  从此之后，我便不再是陆见栖了
  如你所愿，生生世世，我都会使那个忠心守护亦违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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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息传到西街长华寺。
  “师父可曾听说过林侍子？”
  “怎么了？”白续如雪的道士，在点燃点中最后一只蜡烛的时候，终于想起曾经两面之缘的林侍子，不由蹙眉发问。
  “这位侍子死于万箭穿心。”
  他举着香烛的手一抖。
  “师父似乎觉得意外？”
  “有何意外？她那般蠢人。”
  看着徒弟茫然不解的眼神，他苦涩地笑了笑：
  “不恭不敬不孝不悌，对自己的父母亲族下手，六亲不认痛下杀手，是第一蠢也。”
  “满手鲜血恶逆不道，睚眦必报对先扶山王一脉赶尽杀绝，不留退路，第二蠢也。“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懂隔岸观火置身事外，恶名昭著天下共剿，第三蠢也。”
  “这样说起来，这位林侍子死后，必然不得超生。”懵懂的弟子听到师父的话，信誓旦旦地说。
  “不。”那道士燃起香烛，仰起头来，面色平静却一字一顿，“所求并非一己之私，雄心报复，雷霆手段，不畏强权，无私无欲。虽不能抵销业障，却值得一句惋叹，天下，再无如此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