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彻返回藏真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外门小比在即，凡聚气四层以上的外门弟子大多都摩拳擦掌、悉心准备，想在小比中大展身手。按照藏真门的惯例，外门小比若能名列前一百位，都能获得不俗的奖励，而今年更不同以往……
  藏真门方圆数十里，修士算上眷属、杂役也不过寥寥数千人，还都积聚在内门七脉、外门旭望谷、南景别院等等，宗门实际是极为空旷的，尤其在这南景别院周围的山野中，天地灵气最为稀薄，长年无人涉足。
  “嘭——”惊鸟四起，只见山林中一块足足要三十人才能合抱的巨石顷刻间爬满了裂痕，“嘭——”又一声，巨石顿时分崩离析，无数碎石四射，甚至飞出了百丈之远。这时，原本巨石所在之地露出了程彻的身影，却不止一个。
  前后左右，四个“程彻”各施展拳脚，却只见其形、未闻其声。“噌噌——”十余道灰色剑影从天而降，在地面戳出了数十个深不见底的洞，抬头看，半空中程彻现出真身，轻若无物地落在地上，到了这时，四周的“程彻”们才纷纷溃散于无形。
  看这一片狼藉，程彻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从背上拔出了赤斩，屡屡内力从玄黑色的巨岳玄手上散逸出来，围绕着赤红的刀身盘旋、注入，转眼间，赤斩的刀锋上泛起一层炽热的火光，极度的高温连周围数尺的气流都被扭曲了。程彻只是随意一挥，磐石就一分为二，如切豆腐般轻而易举！
  程彻看着巨岳玄手和赤斩，嘴角一勾：“不错。尤其是这把赤斩刀，虽然和巨岳玄手一样同为下品，但却是极罕见的传承武具，只要摸索到它真正的使用方法，威力甚至可以接近中品。没想到，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居然得到了如此宝物。”
  灵台中，一个声音回应着他：“那可不，太华山和燕京一行，我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原来在这段时间中，摩睺的元魂已经从重创中恢复了过来，此时正操控着程彻的肉身。听了程彻的感慨，摩睺却十分淡定：“你那才算什么，古往今来但凡是强者，莫不是披荆斩棘、一路艰险才成就大道，岂是养尊处优的池中之物可以相提并论的？”
  灵台中，程彻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看来，自己这点事根本入不了摩睺先祖的法眼。
  “可惜你境界太低、内力太少，即便我用秘术强行激发你的内力，也只能发挥下品武具一成的威力。”摩睺摇了摇头，又道：“至于你提到，夸父族墓中那种掌控一切的状态……”
  “没错。”程彻对此事毫无头绪，只能向摩睺求教：“那状态十分古怪，仿佛我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某种没有感情的‘躯壳’，当时我明明应该惊惧万分，内心反倒是毫无波澜，似乎周遭空间都与我一体、都是我的一部分，任我驱使。这是否跟先祖你说过的‘血脉之力’有关系呢？”
  “空间？”摩睺念叨着这个词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血脉之力虽是我族一脉相承，但根据血脉分成了五支，五支各不相同，具体到每个人更是形态万千，譬如老夫，掌握的就是一种名为‘炼空指’的血脉力量，也是与‘空间’有关系。至于你这掌控‘空间’的状态是不是血脉之力，还是要老夫亲眼见过方能确认。”
  “这样啊……”程彻心下一动，连忙问道：“先祖可有激活血脉之力的办法？如果办法行得通，岂不是一下就弄清楚了！”
  “不可能。血脉之力形态万千，怎么可能有统一的方法？”摩睺一口否定，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若你面对差不多的情景，倒是有可能再次触发那种状态。”
  差不多的情景？闻言，程彻回忆着夸父墓穴种种，忽而一黑裙少女映入脑海，仿佛又被少女那双没有感情的苍黄竖瞳盯住了，不由心头一寒：难不成要面对那东西才能触发？
  “好了，换你来。”
  随着身形一震，二者位置交换，元魂退回了灵台中，程彻重新掌控了身体。
  摩睺催促道：“快叫我看看你新得到的那几样法器威力如何？”
  这先祖，竟然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一路来的各种生死险境，只对自己修为境界、法术手段有如此浓厚的兴趣。程彻腹诽连连，可一想到摩睺背后的用心，便默然了，心中有些触动，表面上却道：“那你可看好了。”
  凌风锥！
  须臾之间，程彻身前就凝聚了一道螺旋风锥，“破！”风锥贴着地面激射出去，一时间飞沙走石，只闻“砰砰”“咔咔”脆响纷乱，风锥所至，树木纷纷断裂、倾倒，直至在一棵参天古树上钻出了个巨洞，方才止息。烟尘四起，程彻见状，立刻祭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一道幽蓝射出，笼罩之处就算尘烟障目依然能够洞若观火、秋毫可见。紧接着，程彻捏出一块普通的灵石，掷入烟尘中，自己原地回旋，只见一件黄袍加身，陡然间身形散化成沙，重聚于烟尘之中，大手一挥，一个白布口袋突然出现，将那灵石收入其中，再打开口袋一看，原本蕴藏着天地灵气的灵石如同一块寻常石头般毫不起眼。
  见状，摩睺紧皱着眉头，先是摇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说道：“那道风锥倒是不赖，威力巨大又能集中于一点，比你那崩刃、御水的珠子和纸伞都强上不少。至于另外几件法器，虽然有些偏门、效用单一，但也恰恰如此，在你面对特别的对手时也许会发挥奇效。”
  很少听到摩睺这么称赞，程彻心中暗喜，却听摩睺又道：“不过，光凭这些可无法让你在外门小比中一锤定音，要知道，在场可能会有拓海期的修士，你使用内力也就罢了，要是武技武具用得多了，肯定会引起注意，到时候横生枝节，可就得不偿失了……”
  “先祖。”
  “怎么？”话被打断，这让摩睺有点意外。
  程彻抽了抽鼻子，无奈道：“以后您夸人的时候能不能纯粹一点？”
  摩睺一怔，哑然失笑。
  “您不是想看一锤定音的法术吗？”说着，程彻又认真了起来，服下一枚补气丹，手中白芒一闪，多了一只紫金葫芦：“这件‘守宫沙葫芦’我才刚刚掌握了几分，叫您品鉴一二吧。”
  程彻开启葫芦瓶口，一倾，一缕金黄的细沙缓缓流出，程彻手掌一推：“着！”金沙应声荡起，转眼间就在程彻眼前化为一面圆形小盾。程彻巨岳玄手一点，一道剑影射出，只闻一声闷响，足以洞穿护体真气的剑影仅仅在小盾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小坑。接着，程彻手掌屈指成爪，沙盾飞散出去，又化作一只黄金巨手，抓起一块石头紧紧一握，只听“咔咔”几声脆响，再展开一看，坚固的山石竟成了豆腐渣一样！
  这一下，连摩睺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攻守兼备，这件法器对得起‘攻守兼备’四个字，也是不多见。”
  程彻喜道：“连您也这么说，看来我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
  摩睺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以此物的材质，足以炼制一件下品法器，却偏偏做成凡品，想来，很可能是拓海修士为子侄后辈专门炼制的。小子，下次再去燕国的时候，你可要小心了。”
  程彻凝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有如此后招，外门小比应该不在话下。不过，你还是要谨慎再谨慎，虽然我暂时用内力封住了你手臂中的魔气，但还是瞒不住融魂期修士、和个别神念异常强大的抱元期修士。”
  “先祖再三嘱托，程彻肯定谨慎从事。想来，一个外门的比试而已，应该不会引来融魂期那种级别的强者。”程彻握了握左手，苦笑道：“只是我没想到，‘边狱魔种’这种魔物，连先祖您也没有办法根除。”
  闻言，摩睺不以为意：“世上魔物种类万千，我一个作古之人岂会一一知晓。放心，我已用魂力细细查探了此物，它虽然会在一定程度上侵蚀你的肉身，但只要控制得当，并不会危及性命。再说了，《二元造化功》不是连魔气都能修炼吗？”
  听了这话，程彻立刻回想起了摩睺的仙魔不分正邪之论，大为诧异道：“您不会还想让我修炼魔功吧……”
  摩睺笑而不语，几个月前他还只想让程彻专于炼体，安安稳稳地按照他的安排，踏上能够预见到的炼体大道，而事到如今，看着眼下这屡次让他感到震惊的少年，摩睺更愿意顺势而为，期待着程彻前路上的未知——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选择，究竟是违背了元魂传承的初衷，还是暗合了上古先祖的本意。
  “对了。”程彻又想起一件重要之事，凝重道：“对于那韩语凝口中的‘家族’，您到底作何设想？”
  摩睺沉吟了许久，缓缓说道：“天下之大，她既然能够找到你，说不准真就是我族中负责寻找元魂觉醒之人的使者，说不准，她身上就有你最需要的血魂引。但谨慎起见，我还是以‘乱魂秘术’阻断血魂引的感应，下一次见到此女时，先制住她，再问究竟。”
  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做法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了？罢了，毕竟关系到自己的小命，谨慎些总是没错的。程彻思前想后觉得没有纰漏，点头道：“好。”说着，程彻身形一轻，寻一僻静角落盘坐地上，一挥袖，数十个玉瓶展露眼前：“赶在小比之前，再把修为提升一些吧。”
  摩睺稍一感应，诧异道：“你哪里来这么多聚气、补气的丹药？！”
  程彻嘴角一扬：“前些日子，我将手上不堪大用的法器换了许多灵石丹药，小比在即，这些东西可甚是抢手。毕竟，这次外门小比的前十位能够提前成为七脉的记名弟子，奖励也很丰厚，众师兄弟还不抢破了头？”
  “莫说别人。”摩睺淡笑道：“你不也是如此吗？”
  程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看，你还是多和老夫修炼一下‘双魂共体’之法，到时候你我共用身体一起出手，保你小比第一绝无二话！”
  闻言，程彻立刻苦着一张脸：“您也知道您的元魂有多强大，‘双魂共体’需要维持二者神魂平衡，哪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功了啊！还有，外门小比第一？如此招摇烫手的位置，若没有相应的好处，我看还是低调一些更为妥当，毕竟我身上有如此多的秘密……”
  这一点摩睺自然心知肚明，却撇了撇嘴，十分不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