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谁值得信任(上)
作者:千山骨      更新:2021-08-19 12:39      字数:3224
  郑关要塞选址于雒州和卞州之间的官道上,从雒州方向来看,属突前位置,距卞州约150里,明显有防止卞州军队西进的企图。从郑关要塞北望,清江流过衡台山南缘,对岸的雁州、邺城处于南北向稍偏西的交通线上,此线往东两岸多是平原,向西则山势渐陡,北岸的衡台山接近雒州所在时已峭壁林立,沿江两岸都很难组织大规模的渡江作战,这样一来,郑关要塞建成后便能够发挥清江的天险作用。
  恰鉴于此,雒州都督徐奥闻不顾战火刚刚熄灭,战争的善后工作还在进行,便命令立即开始修筑郑关要塞。
  郑关工地集中了约三万多名苦役犯,他们少则4人一组、多则12人一组,相互间有铁镣串连,以防止逃散和叛乱。这些铁镣限制了苦役犯们的自由,也磨破了多数人的脚踝,化脓溃烂者不计其数。
  八月的天气闷热难当,监工对苦役犯没有丝毫同情,若有苦役犯因中暑、染病而倒下的,监工即刻便会命人象拖死狗一样把这些苦役犯拖走。
  龙霄是月银一阶武士,体质远超普通的苦役犯,可是,张淑贞不清楚龙霄是否受到了额外的刑罚和虐待,也不知道龙霄是否会被传染上疾病。张淑贞远远望着这群受难的人们,双目含泪,偶尔还瞟向轩羽琛。
  周边警戒的士兵,老远看见两位瘦削黝黑的农夫在驻足观望,便有一小队巡逻的卫军快步走来,喝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此处不得逗留。”
  轩羽琛道:“军士阁下,我们兄妹俩是附近的佃户,路过此地,我们这就离开。”
  轩羽琛说着话,拽住张淑贞的胳膊,赶紧走得远了。
  张淑贞道:“主君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轩羽琛道:“晚上,等大家入睡之后。”
  张淑贞道:“您是要把卫军和监工全杀了吗?”
  轩羽琛道:“不,我要利用我的超凡功法,悄悄找到并带走龙霄即可。”
  张淑贞道:“另外那些苦役犯怎么办?如果能把他们全救出来,马上就可以组成两三万人的大军。”
  “编练几万人的军队,至少需要上百个能干的各级官员,再花上几个月的功夫,才有可能形成战斗力。”轩羽琛道,“现在释放这些苦役犯,官府一定会追杀他们,而苦役犯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在逃亡过程中、会不会伤害周围的百姓,我们都一无所知。因此,盲动不是救难。”
  “大人英明。”张淑贞道。
  “几万苦役犯,要吃饭、穿衣、睡觉,有的还要治病,若贸然解救他们,必定会使我们无力顾及更多需要解救的人,妨碍我们目标的实现。”轩羽琛道,“张淑贞,牢记我跟你说过的话,我不是神,我只是替天行道、解渡生灵,我们要有进行长期艰苦斗争的思想准备。”
  “大人,属下记住了。”张淑贞道。
  张淑贞至少把轩羽琛半神化了,可是,轩羽琛晓得宇宙之中不存在神灵,为自己封神固然能够快速啸聚底层民众,但长远来看,缺乏神迹则会打碎人们的幻梦,别有用心者还会模仿封神之举、以神攻神,其后遗症是非常显著的。
  轩羽琛也不可能太过激进、马上就传播无神论,他只能在迷信与科学这二者之间模糊着,并偶尔打个擦边球,谋取一些灰色利益。
  张淑贞虽然比轩羽琛大十几岁,但轩羽琛的外貌、气质和言行全无少年人的痕迹,他们二人扮作兄妹,毫无违和之感;他们在附近一个乡集的客栈,顺利订下了两间上房。
  张淑贞使用化妆易容之术,时间久了,油彩面泥便会零落,极易被人发现破绽。以张淑贞的美貌,莫道是这种小地方,即便在大城市,也会引起轰动。因而,张淑贞在房中洗漱清洁之后,便不再出门,一切皆由轩羽琛照应。
  傍晚,狂风乍起,送来满天的乌云,惊雷闪电,与三年前相比已泾渭分明。如注的暴雨,卷走了暑热。轩羽琛向张淑贞交代完毕,在夜色中直奔郑关要塞。张淑贞情知自己帮不上忙,着急也没用,只能耐心等待。
  夏季的汛期尚未过去,郑关要塞的地基已经开挖,石材多取自岳室山,从武神丘到要塞工地100多里的路上,人员往来不绝。
  郑关要塞附近的大型砖窑、炼炭厂和铁铺已有部分竣工,前几批的城砖已经烧制出来。
  大雨倾盆,饥渴疲累的苦役犯们,仰首望天,咽下雨水,仿佛松弛了身心,可是,冷雨激烈,孱羸的他们、不知有多少会病倒甚或丧命。
  轩羽琛不禁感叹世事的变幻,强大的瑨国迅速败退,沐家皇室大权旁落、沦为陆天家族的傀儡,又有谁能预先勘破呢?
  的确,历史的演化有其必然性,人们可以从浩如烟海的典籍与众多的历史事件中,理解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进而把握天下大势;不过,社会的变迁、国家的兴亡,从来不会仅有这一面。大势之中充满了诸多偶然性的细节,甚至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加快或者迟滞了历史的进程,影响着历史的前进或者倒退。
  从岳室山的采石场到郑关砖窑,轩羽琛开启侦测,细致探查苦役犯聚集的地方,没有找到龙霄,却发现了几个似曾相识的气息,其中一个竟是刑部的那个犟货施邻。
  施邻系没有成就天赋血脉的文人,受不住连番折磨,已经呈现昏迷状态,部分和他情形相近的苦役犯都拴到一块,被扔在砖窑厂无人关注的角落。轩羽琛拧断铁链,轻轻驮起施邻,不消半个沙漏时,即悄然回到客栈。
  施邻奄奄一息,混身发冷,声音微弱,已说不出话来。轩羽琛额外多给了客栈一两银子,要了一桶热水,他怕别人看见施邻,亲自为施邻擦洗、上药、换衣。
  张淑贞并未安睡,听到动静,起身过来帮忙。轩羽琛和张淑贞都不能确切诊断施邻的病情,只好把事先准备的、具有消炎解毒功能的草药喂服施邻。
  “张淑贞,对不起,我各处探访,没有查到龙霄。确切的说,这些苦役犯中,连一个元素武士都没有。”轩羽琛道,“施邻的人缘虽然不好,却很正派,我不能见死不救。”
  张淑贞掩盖不住失望之情,可她相信轩羽琛所言为实,低声道:“大人,属下晓得。”
  施邻的性格基本与龙霄相反,顽固较真,在官场上被认为属于刻薄寡恩、不与人为善,常遭打压,但很少授人以柄,不象龙霄这种老实人那样会遭到公然的迫害。老实人无害、所以常被忽略,老实人受大家喜欢、利益却不被大家重视;施邻爱跟人死磕,表面上可能会逼得人们多有妥协,不过,一旦有合适的机会,施邻这种人会被人们往死里整。总体来说,贵族官员的生活圈子之中,老实的人和严苛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施邻气若游丝,药石之力已不堪敷用,轩羽琛的确有妙手回春法门,那就是他的维生超子。不过,轩羽琛跟施邻的交情也不太深厚,在他心目中施邻所可能起到的作用也不是很大,而且轩羽琛觉得运行维生系统、催发维生超子,也不是必然能救治好施邻,所以,轩羽琛适可而止、不愿再费更大的力气。
  轩羽琛没有睡意,他的超子机体能承受得住这等劳累,他想劝张淑贞回房休息,可张淑贞摇头不应。
  子夜已过,天色将明,施邻悠悠醒来,烛光下再见轩羽琛,他的惊愕表情一览无遗。
  轩羽琛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对着施邻,笑容可掬,温润如玉,活象传说中关爱世人疾苦的菩迦神。
  施邻道:“你是羽琛,你没死?或者你已经是天上的神灵?可我对这些都顾不得了,我只能把大事托付于你。”
  轩羽琛等的即为施邻回光返照的这一刻,他凑近施邻,暄和的道:“施大人,不要着急,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普通人活得过50岁就不错了,我已年近六旬,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你不必费劲,我要把未竟之事交给你,你赶紧宣誓、不违所托。”施邻道。
  “我奉至高神之名宣誓,必忠于施邻大人交托的事务,若有违誓、则下地狱受难。”轩羽琛对发誓的这套玩意已经很熟悉了,他不信神、不信鬼的,对有利的誓言他会遵守,对有害的誓言他会当垃圾一样扔掉。
  “羽琛,你要用你的女人和孩子的名义起誓,我信不过你以神之名发下的誓言。”施邻道。
  施邻乃聪明人,能够分析出轩羽琛的某些行为特点,所以,施邻单刀直入、要求轩羽琛另行起誓,但轩羽琛就不乐意了。这并非因为轩羽琛相信誓言能够应验,而是因为轩羽琛不会对自己的女人、孩子加诸恶语。
  轩羽琛淡淡的道:“施邻,你太没良心了,我亲自冒险救你,并没有要你的报答,连句感谢的话也没让你说,虽然以前我与你有些交往,可我不欠你的情,我也不是你的下属或者你的亲戚,我没义务替你做什么事。你应该明白,是你求我,我看在你重病的份上,都没问你所托为何,就答应了你,自命贤良方正的你却牵连我失踪的亲人,你如此恶意对我,你不必再说什么了,我也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