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不急不慢，抬手便唤来小厮重新换一壶茶，直到新茶汩汩续上，左相才盯着竹穆发红的眼睛道：“既然，那就请师傅以那小贼周婴箬为代价，交付到本相手中吧。”
  直接张口要人，竹穆始料未及。就连要捋清思绪也来不及，只能本能问道：“你。。。左相要一贼作甚？”
  左相毫不理会竹穆眼中戒备之意：“她自然是替本相做事。在本相这里，至少不会栽了跟头。”
  竹穆周旋一二，眼下也摸不清左相到底要干什么。周婴箬不过是半个自己手中的弃子，在自己手中也只不过是为了暂且安抚两方，麻痹而已。现下给了左相，至少左相现在还在自己这边，倒也不能坏了事。
  想到此处，竹穆点头应允。
  一杯茶入喉，天际微微有光。不知不觉一夜便这样过去，清晨十分，雨骤花落，气候难得清凉。
  左相的人到的很快，随竹穆回到武馆一处隐秘暗格阁，就着微微发青的天色，将一五花大绑头套黑布的人，推推搡搡进了随行的马车。
  那人分明身材瘦削，呜呜呃呃之声分明是个女人，可惜是因着什么伤势的缘故，并没有几分力气，任由左相的亲兵乔装的家丁按压。
  做完这一切，竹穆摘下黑纱幕篱，长叹一口气。清萧阁内静谧无声，日光逐渐随着枝叶错落，正如那个决定生死的夜晚。朝廷的人到现在也没动静，看来，此事虽败，倒还算处理的干净。
  “紫衣，紫衣！”
  竹穆张口唤了几声不见回应，脸色骤变，心中有什么不可明说的疑窦，一点点蔓延开来，渐渐迫住心脏。
  张闩手执浮尘，正站在偏门指挥家丁扶植被夜雨打落的残花。那偏门原是用于仆役官宦来往运输之门，所以按时开启，倒也人来往如织。
  张闩拭一拭额上的汗，见几处花圃打理的差不多了，便转身欲走。
  有马鼻嗡哼一声，健硕有力，不是府内的草马。张闩耳力不错，回身去看。
  紫衣立在一群来往忙碌的仆役之中，身姿风尘仆仆，但略微憔悴的脸上，是坚定的表情：“在下苍竹武馆宗师紫衣，欲求见青君。”
  当夜雨还未完全停时，左相吩咐小厮撤茶，二人桌面干净无尘：“此事，师傅对行动失败之后的消息，知晓多少？”
  “青君放火烧山，将活口抓去天牢严刑拷打。但我手下都是江湖草莽凶徒，性情刚烈的很，视死如归，以我为尊，自然是不会供出我的。”
  竹穆抱着一丝侥幸，完全没有习武之人身上的狂傲之气了，在左相这个自己曾经的门徒面前，尽是知无不言的殷勤之色：“就算是对我有疑心，也绝对没有证据。”
  “那师傅你还惊慌什么？”左相理理袖口上麒麟塔祥云纹，盯着那金灿灿的绣线道：“若是在皇帝面前抱有一丝侥幸，那师傅，您真是。。。”
  竹穆不语。
  左相想了想，忽而想到一人，抬头正对上竹穆迷茫无措的神情，眉间阴翳逐渐乌压压盖了下来。
  我立在勉阁里间玉屏后，抱臂侧耳，听前头一男一女对话。
  男子自然是青君刘晋，至于那女子，正跪在案前，语气不卑不亢，颇有飒爽之味，此人我再熟悉不过，正是宗师紫衣。
  原是青君叫我来商议夜袭一事如何善后，不料张闩禀报此人来见，我也只好被安置在这里阁，顺便听听这昔日传奇年轻宗师，今日到底作何。
  只听前头青君问道：“如此，你来，是为了你师傅竹穆？”
  “正是。”
  紫衣眼睛盯着一旁矮凳上的鹅羽软垫，心头划过一丝异样，随即转了视线，落到膝头那块暗红色花纹之上。
  青君冷哼一声：“是为了给你的师傅脱去嫌疑？”
  “因着前些日子与南涟药师勾连一事，青阳城内都说竹穆有异心，此番夜袭，更是从宫内传来消息，众说纷纭。”刘晋仿佛已经看透紫衣心思，目光不正视她，以手支颐，唇角玩味丝毫没有褪去。
  未曾想紫衣非但没有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反而莫测的笑了。她郑重俯身一拜，再起身时，已然一脸正义之色：“紫衣不请自来，是为了师傅。但不是为了开脱，而是为了呈上证据，为师傅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