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就快到了。”秋白指着错落在远方的黑点。
  “确实，到我身后去。”
  洛临渊权衡一二，凛冬向远处的寨子飞掠而去，阿鱼抱着孩子静静的看着，果然，寨子也是假的。
  “作为一个造物，你真的没什么要向我们解释的吗？”
  洛临渊没有走进寨子的打算，他停下来，盯着阿鱼的眼睛，阿鱼突然说话了，“九幽驱魂幡不是现在的你们所能抵挡的，躲在这里才能窥见一丝生机。”
  秋白闻言小脸一白，九幽驱魂幡？！那可是万古无一的邪器，有人居然能够驱使它？！
  终于露馅儿了，洛临渊想，阿鱼突然扔掉了她的口头禅，这语气和叶良吉都差不多了，看来幻境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前方的寨子就是阵眼，只不过不在地面之上……那就是埋在雪下。
  “你就不能出来说话吗？”
  “接过这个孩子，我自然出来与你们相见。”
  秋白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孩子，洛临渊反手一掌将阿鱼拍作了飞灰。
  秋白手上抱着孩子，没能阻止洛临渊，顿时生出一丝恐惧。
  “年轻人，你既然能看穿这幻境依何而建，又何必要阿鱼飞灰湮灭？她不过是寄居在此的冤魂，并不能损伤你分毫，真是生了颗好狠的心。”
  白发苍苍的老祭司缓缓自寨中出现，他漂浮在空中，黑洞洞的眼瞳，眼白却金黄璀璨。
  黄金瞳……死后也附着在灵魂上吗？
  “老前辈，我们无意冒犯，只是雪国危险重重不得不防。”温婉的秋白和洛临渊产生了鲜明的对比，老祭司轻轻的摇了摇头，很是感叹“这便是杀生之道啊！”
  “神之子是什么？”洛临渊才懒得关心这个老鬼魂的来历，更懒得知晓落雪的恩恩怨怨，他只想要回去，丝毫不想在雪国来一场什么历经生死的磨难。
  秋白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觉得现在的洛临渊与在山洞中时又有许多不同了，他的脾气……似乎变得还挺快。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不杀你们并且……”老祭司一副‘我想说一个故事’的样子，洛临渊干脆的打断——“不想。”说罢，不念指向了婴儿。
  老祭司、秋白，“……”
  “落雪的新主人手握九幽驱魂幡，你们现在出去就是找死，十年二十年，等他意识到国主无可匹敌退回落雪你们才有活路。你们没有受到月的感召，在大山消气之前绝无法离开，只有等待！”
  老祭司生怕洛临渊动手，只好妥协，他无奈的想主人为何会选择这么一个人呢？
  他哪里是长了颗温柔的心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洛临渊继续质疑，老祭司无可奈何的说，“我没有办法证明，九幽驱魂幡也不是我能敌得过的。你们是几百年来唯一来到这里的中州人，我只有你们一个选择，我必须让这个孩子活下去，这是我欠他的。”
  说完，他似乎怕洛临渊真的下手，又连忙加了一句，“你们现在身处我的幻境之中，这个孩子是阵眼本身，如果他死了，你们就永远都出不去了，更不要说离开雪国。”
  洛临渊“……”结果你还是要讲你的故事？
  “我们还是听一听吧？”秋白想起她娘曾经和她说过的话，虎毒不食子，这世上最恶毒的人也会被初生的婴儿所感动。
  老祭司满意的点头，说起了故事，“我曾经是落雪魔宗的大祭司，后来我在中州遇到了一个女人……”洛临渊拉着秋白扭头就走，老祭司顿时愤怒起来，“你又有什么不满的？”
  “你爱上了那个女人，和她生了这个孩子，你想带她回雪国生活，可惜落雪并不认同，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无法突破落雪的封锁，希望在这里建造一个幻境供一家人生活。可惜你最终只保下了这个孩子。”
  老祭司目瞪口呆的看着洛临渊，“你怎么知道？”
  “你编故事的水平太差，和我师尊差不多。”洛临渊拿出凛冬，将自己二人以剑火围住。
  老祭司心惊胆战的看了一眼那个婴儿，好在他是灵体，这种‘看’并不需要真的做出什么表情，看过之后，他叹了口气，似乎也不为自己被戳穿而感到愤怒，又继续说，“我是怕说真话吓到你们，毕竟我出生落雪。”
  “……”
  “那个孩子是我从中州抢来的，天赋绝伦，是月之祭献的好材料。”
  “当年我顺手把他的村子也移来了雪国当做肥料。只可惜我运气不好，在搭建祭坛的时候遇见了心情不爽的双吱，他干掉了所有人，把我折成两半扔在了这里。好在那时我已归念，灵魂出窍后以这个孩子为阵眼建造了幻境希望能够夺舍他。”
  “我收集村人的尸体和灵魂以星道大典为基重建了寨子，希望这个孩子身处幻境之中有精神松懈的一天。”
  “然而造化弄人……”天阴老祖叹了口气，“这孩子天赋高绝是真话，我百多年都没能将他夺舍，他甚至就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反过来夺取了一部分幻阵的操纵权，并让我也陷入了幻觉之中。如果不是你们到来，我恐怕无法醒来。”
  “既然这个婴儿这么厉害，他怎么会带我们来找唤醒他的仇敌？”洛临渊又问。
  天阴老祖嘿嘿阴笑两声，“姜还是老的辣，他到底只是个婴儿……”
  “我早就留了一手，他想走，绕不开我这一关！我先让他以为他控制住了我，削弱他的戒心。果然，当你们点燃剑火的时候，他立马让我向阿鱼发出指令向你们求救，最终——却唤醒了我！！”
  天阴老祖发自灵魂的狂笑毛骨悚然，秋白默默张开了天衣无缝。
  雪白的羽衣罩在半空，飞雪不入，秋白的怀抱十分温暖，婴儿的面色不再那么苍白。
  “听起来，你没有不杀我们的理由。”洛临渊面无表情，凛冬剑火越燃越猛，婴儿面色红润起来。
  “嘿嘿，小子听我慢慢说呀，你认识星道神宫的人吗？”天阴老祖话锋突然一转。
  洛临渊在听到这老鬼说‘以星道大典为基’开始，就不再表露出任何表情，他绝不想被读第二次。
  如此，他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像是没听见。
  “看来你也是个读过星道大典的人，一进来就发现了吧？怪不得不问老祖我是谁，小子，聪明，师从何处啊？”
  “我们互表身份，恐怕就只有生死相交了。”洛临渊不打算与这老鬼多说，他只想带着秋白安全的活着回去，不想和谁搏命。
  洛临渊表面上一副‘和你同流合污也没什么’的样子，心里却想，这便是星道大典没学好的后果，老东西……凛冬既自道一之手赠与苍凛，那这世上又怎会有不认识凛冬的‘落雪老祖？’。
  这世上除了那几只祥瑞灵兽，谁比苍凛活得长？
  秋白为洛临渊的远见所震，安下心来。她低头细细的看着婴儿，发觉他呼吸绵长许多，睡得似乎很安稳。
  “嘿嘿嘿，心狠的人就是上道——我被囚这里一千年了，很想要离开。”
  “怎么离开？”
  “老祖我自有办法，我只有一个要求，将他完完整整的带离雪国。”
  天阴老祖不说，洛临渊自然也不能逼他说。虽然有凛冬剑火与天衣无缝的加持，但如果真的和这没实体的东西打起来，输赢可真不好说。
  他不想节外生枝，自找麻烦。
  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这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老鬼是多大的问题，他的直觉告诉他，秋白怀里的婴儿才是最大的问题。
  “我们可以做这个交易，但有些问题，你要解释清楚。否则我回去了不知如何向师尊交代。”
  “与我这种魔道的交易你敢说给你师尊听？哈哈哈，你不怕他杀了你！”天阴老祖的笑声真的很难听，秋白善意的帮婴儿把耳朵捂上。
  “我们名门正派，不会欺师。”洛临渊心想，这天下似乎没有苍凛不能原谅的事，老人家，看得是真开。
  秋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花了眼，她感觉婴儿弯了嘴角，随即她伸手摸了摸他嫩白的小脸，觉得手感很好，又捏了一下。
  “哼，那你问吧！”
  “一个孩子怎么会称呼自己作神子？”
  “虚荣总能侵蚀人的精神，可惜我没有成功。”
  说到这个，天阴老祖整个灵魂都弥漫着一股‘怎么会这样’的绝望。
  秋白都快听笑了，这自食恶果的例子真是生动丰富。
  然而问题并未完结，他始终不信一个婴儿能与这种老怪物缠斗如此长久的时光，阵眼……真的假的？
  秋白很喜欢怀里的这个婴儿，他虽然呼吸微弱，但模样长得甚是好看，长大了肯定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
  古灵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才。
  尤其是在墨初阳死掉之后。
  秋白又想了一下如果他和洛临渊一起把这个孩子养大？
  “给我一下。”洛临渊不知道秋白在想什么，他只是抱过婴儿，把他高高举起来，扔了出去！
  襁褓在空中飞舞，天阴老祖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长啸，他飞快地窜到婴儿身下，却因为身为灵体无法救援而惊恐到变形，秋白迅速祭出天衣无缝想将孩子接下来，却被洛临渊一剑击飞。
  “！！！”
  眼见着婴儿就要活活摔死，天阴老祖感觉自己仿佛被抽干了灵魂——这他妈的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信了这个故事了吗！小子年纪轻轻心这么狠，他妈的他根本就不信任何人！
  婴儿在雪地上砸了个大坑，秋白着急的跑过去，没等她跑到近前，婴儿又自己从雪地里飞了出来，摇摇晃晃的重新落回秋白怀里。
  “洛临渊，你干什么！”
  这次秋白是真的生气了，她知道雪国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也知道这婴儿来历不明，但他只是一个婴儿啊！就算他出生落雪是某个魔头的后代，但只要带回中州养大他就是中州人！
  当年冬来仙尊将淳于仙长带回苍穹的时候她可都已经八岁了，人家正经的落雪出生如今都是峰主了，他为什么还容不下一个婴儿！
  “没干什么”洛临渊顿了顿，“这么厉害的阵眼，怎么摔得死？”
  天阴老祖松了口气，即刻在洛临渊那一顿惊天操作后惊悚的劝自己冷静，演技演技……这小孩儿也太难骗了，苍凛的徒弟怎么能这么像师父！
  他亲生的吗他？
  最重要的是，主人是怎么从这个人身上看出‘温柔、善良’这种特点的？要他说，根本一点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秋白被洛临渊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看怀里的婴儿，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孩子好好地完全没有问题。
  她眨眨自己的大眼睛，又摸了摸婴儿的小脸。
  “反正你这老魔头不会说实话，”不念出现在洛临渊身前，“你刚刚是不是太紧张了？”
  “……”这世道几十年就能修成人精了吗？！！
  天阴老祖深吸口气，“你他妈的小兔崽子——星道大典学完半本了吧你！”
  相比天阴老祖的气急败坏，洛临渊倒是心情舒畅，老魔头这会该老实点儿了，“如果你同意我在你的灵魂上留下一个印记自保，那咱们的交易就成立。”
  “你当我是个傻子？”天阴老祖极为不满，但他的主人还没说话，他也只能不满。
  “你没有别的选择，实不相瞒，我与神宫渊源颇深，你这点幻境瞒不过他们。几十年而已，我等得起。当然，你如果同意，我可以承诺，我们二人一旦离开雪国，便放你自由。”
  “老子信不过你，你铁石心肠！”
  “那你现在杀了我？”
  “……”天阴老祖恨的牙痒痒，可他现在没牙。
  “你为什么不杀我们的原因还有你藏着的其他阴谋……我懒得听你扯谎，就不问了。这是我唯一的条件，想好了就来找我。”
  洛临渊带着秋白走进了寨子，这老魔头的衍术比起闲饮差了太多，寨子里的人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灵魂，不过好在床铺之类的生活用具是真的，这样生活便方便了许多。
  自此，洛临渊和秋白便在雪国这一方平和的幻境之中悠然度日。
  秋白过的一日比一日开心，洛临渊看着她开心的笑脸有时会想起阿修，不知她看见会不会生气，如果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