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创卫达标 林家严首战立威 新婚欢宴 刘士琦指挥有方
作者:西山剑翁      更新:2021-08-19 04:15      字数:7156
  林家严对组织集体劳动这类事可是太熟悉了。他在莫斯科东方大学读书的时候,担任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常常组织同学们参加义务劳动。打扫校园及周边的卫生,更是家常便饭。
  文革中,在南泥湾“五七干校”种过地、挖过窑洞、喂过猪,吃苦他不怕。组织大家干活,他也有一套。开大会前一天,他就把晋剧团里里外外整个考察了一遍,这次搞卫生,主要是两项工程、三处难点。两项工程指的一项是晋剧团大门外,原来道路施工留下的一大堆碎砖脏土,后来扫马路的也时不时地偷懒把垃圾往旁边倒,积的时间长了,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垃圾山”,估计得拉上一手扶拖拉机。另一项是大门进来靠厕所有一处垃圾堆放的地方,常有些烂菜、剩饭、脏东西、瓜果皮核等扔在那里,招引不少的苍蝇。有时还不知从哪里窜来几只老鼠在这儿翻食吃,弄得倒垃圾的女演员猛不防一见老鼠便大惊大叫而逃,慌得心跳不止,半天功夫气儿都喘不匀。这儿的垃圾堆放的时间也比较长了,天气一热,沤烂的气味熏得人够呛。
  三处难点,一是灶房,油腻腻的黑乎乎的,要彻底弄干净很不容易。二是水池子附近,常年人们在这里洗菜、洗衣,也有人宰只鸡、剥只兔,洗个排骨、洗个羊腿、洗一堆“下水”,也拿到这儿。洗完了以后,把净的东西带走了,把脏的东西留下了。水池子年久失修,水泥边框破破烂烂,旁边的地砖也破的破、缺的缺,脏水一地,走路都难。后来只好在靠池子的近旁垫上几块砖立脚。这里要仅靠打扫,那是难以弄净的。三是公厕,公厕修在一进的大院内,每周有城关镇的农民来掏一次粪便,顺便简单地打扫一下,平时也是脏出了水平。
  他让姚志平把两项工程分给学员班,由牛青岚他们带着,雇二台手扶拖拉机,把这两处垃圾全处理掉。
  三处难点,灶房分给行政跟后勤,水池子分给男演员队,公厕分给乐队和服装道具队,其余的扫地擦窗任务,由女演员队承担。任务一落实,责任自分明,虽然仍不免有人嘴头上敲敲打打、发些牢骚,但由头儿们领着,也都分头忙各自的事去了。
  最难分的是打扫公厕,因为服装道具队原队长是康石中,自他聚赌事发后,虽然走后门逃过一劫,没有蹲大狱,可这队长也不能再当下去了。于是由打板的张艾勤顶替他当了队长。这张艾勤知道自己在团里没根没底,虽然顶了个名,可具体办事还是让着康石中。这“康大炮”仍然是个“不是队长的队长”。加上他这人肯吃苦,愿出头,爬高上低苦活累活总是抢着干,旁人也乐得让他出这个头。分配活路一宣布,大会刚散,康石中一扬手道:“走!咱打扫男厕所!”
  男厕所地方大,便坑多,小便池也脏,他是主动抢着干重活、脏活,没想到乐队的黄大海跳了出来瞎嚷嚷道:
  “康大炮!男厕所由我们乐队的哥们儿打扫,你应该领头儿打扫女厕所!”
  “为甚哩?”康石中一瞪眼问。
  “你七弄八弄就弄出来五个女娃子,经验丰富嘛!拾掇女厕所最适合咧!”黄大海一脸涎笑地说。
  “放你妈妈的狗臭屁!”康石中笑眯眯地嘲骂了一句道:“你在外边日女子,才有经验哩,弄得你老婆拿着把条帚半夜打得你满院乱窜,钻到个男厕所里不敢出来。你个狗松打扫女厕所最合适不过咧!”
  乐队队长叫席明光,是个和事佬脾气,加上男厕所的确活路重也脏,有康石中主动抢先,他也乐得让上一步。就上前拉住黄大海道:
  “打扫女厕所就打扫嘛,有个什嘛了不起的。走!乐队的伙计们都跟我走!”
  最难办的事,就这么轻易地解决了,林家严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着众人分头行动,他就叫上黄香冷一块儿去帮学员班清除垃圾去了。学员班的男娃们一见林团长亲自来跟他们一块儿劳动,也都兴奋得很,一个个干得更欢了。
  下午林家严组织检查,基本上都不错,学员班和服装道具队受了表扬。而灶房卫生搞得最差,追究责任罚了管理员栗子明十块钱,从下月工资里扣。诸位看官,你可别小瞧了这十块钱。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的十块钱,对个人来讲可不是个小数目哟!那阵子,栗子明已工作了二十五六年,一月工资还不到五十块钱呐!这一下扣他十块钱,这不跟割他屁股上的肉一样地疼吗?
  扣了钱还没完,灶房的卫生第二天还得搞!为了保证把卫生搞彻底,林家严让从学员班里抽了五名男生、五名女生,一齐过来帮忙。又让黄香冷去买了几包洗衣粉、几只硬鬃刷子。第二天把各种灶具统统搬到水池边,用热水加洗衣粉猛猛地刷洗了一通,这才清洗掉了多年积下的油垢。过了两天,市上来检查,晋剧团创卫达标受到了表扬。这一仗,林家严立起了自家的威信,旁人再也不敢小瞧他了。
  再者,黄香冷作了办公室临时负责人,也使他在行政管理上有了一个重要的帮手和出主意的心腹。
  初到雁关城的人,往往都会喜欢上这里的兰天。这儿的兰天总是显得十分地高远、宽广、深邃、湛兰。兰天之上,常常望不到一丝白云。偶而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丝半缕白云,要不了多少功夫,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拿黄大海的话说:雁关这一带的天空总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激动起来的时候,他常常情不自禁地要唱上两句:
  我爱祖国的兰天,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这是《飞行员之歌》起头的两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时,一度特别流行。歌曲显得舒展宽广,气势豪迈,激动过不少青少年的雄心。就冲着这首歌,中学时期的黄大海一心想当个飞行员,梦想着穿上一身威风十足的空军服,驾起“神鹰”,飞上祖国的兰天。如果不是体检不合格,他真的就加入空军部队了,哪里还会到这雁关地界吹什么小号?
  这雁关地界一年四季绝大多数日子都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坏处也是很明显的。就是地里、山上都不长庄稼。除了少数川道里的水浇地绿油油的一片庄稼而外,别的水浇不到的地方,全是光秃秃的。有几根庄稼,也都象秃子头上的头发似的,稀稀拉拉不说,大多都显得枯焦干黄,颗料不收。
  这一年遇上了百年一遇的大旱,晋北一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村粮食绝收,国务院都派了考察组进行了实地调查,为了确保几百万人民群众安全度荒,不饿死一个人,决定从关中、晋南、山西、宁夏往晋北调拨大批救灾粮给人民群众发放。那时晋北交通闭塞,不通火车,公路的等级也不高。为了保证运粮总量能满足需要,从东边、西边、南边三路总动员,大批的运粮车队连绵不断地日夜抢运。救灾粮就是救命粮,只要能救了命就行,质量也就不能太讲究了。所以救灾粮基本上都是玉米、高粱、黑豆之类的粗粮,小麦的比例是很低的,大米根本没有。据说,那时国际市场上大米价格高,小麦价格低。我国不断地出口大米,而购进小麦。出口一吨大米,大约可以购进两吨小麦,对解决粮食供应,自然也能起到有益的作用。
  旱灾在农村和山区影响很大,在城市里还不十分显著。因为居民、干部都有基本口粮保证,加上郊区大部分都是水浇地,蔬菜种植影响不是太大。再加上市上的蔬菜公司,也能从外地调进一些耐放的蔬菜供应市场,所以雁关城里倒还稳定。最大的变化就是大小饭馆里,要饭的人陡然增加了许多。一个人吃饭,桌旁常常围着三五个要饭的,以孩子为多。争着把要饭的碗往你脸面前伸,并且眼巴巴地盯着你手中的馒头、包子,饭碗里的面条、碟子里的炒菜。心理素质差些的人,让人这么围着简直就吃不下去,常常不得不从这一桌逃到那一桌,再从那一桌逃到另一桌。偶遇上没有经验的上路人,一个孩子一要,他很痛快地给了个小包子。好嘛!忽啦啦,一下子拥过来七八十来个要饭的,都把手和碗伸向他。一圈火辣辣的目光围着他的脸在燃烧,吵吵声猛然沸起:“给我一个!”“给我一个!”……一见这阵势,有的干脆丢下碗碗里的所有包子,狼狈逃窜,包子随即被抢一空。有的紧忙把碗拉向怀里用双手护着,以哀恳的口气说道:我还没吃饱呢!然后护着碗,冲出重围,找个僻静处去填自家的辘辘饥肠。
  灾年归灾年,人们正常的日子还是要一天天地过。
  经人介绍,党剑森跟雁关市百货公司的营业员赵小凤见了面。这赵小凤是城南赵家沟的人,三年前招工进的百货公司。初中没毕业,长相也跟施美娟没法比。但是人长得模样周正,为人老实,性格绵软善良。谈了没俩月,党剑森就决定跟赵小凤办婚礼了。结婚的用品都是现成的,女方家里觉得自家农村的个女儿,进城没两年就嫁了个城里人,早已心满意足了,没啥弹嫌的。党剑森的母亲自觉在儿子上次失败的婚姻上背负责任,心下难受。这回只要儿子看好,也盼着早早地把事办了,自己也好能早点抱上小孙孙。
  刘士琦、高德明这一帮赌着一口气,发誓一定要把这场婚事办得热热闹闹、起火带炮,给他军分区的那个“破坏民婚”的小干事示一下威!
  婚礼由刘士琦当总指挥,高德明任“账房先生”,把晋剧团的孙厨师请来当大厨,顺便把大灶上的一应灶具、碗筷之类统统借来。管理员栗子明也请来做了总采购,因为他毕竟常年跟供货商打交道,人头熟,买东西价格要便宜些。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有贪污钱物的习惯,但这次是给私人“过事”,他总不能拿对付“公家”的一套来对付私人吧!当然了,总指挥刘士琦在请他的时候,这一层也是有所考虑的。专意把自家的铁哥们儿牛友汉给他安排在一块儿,起个监督作用。当然这层意思不能明说,对栗子明说成是为了帮他搬运些采购来的东西。牛友汉在旧戏里是唱“花脸”的,人长得壮实,为人忠厚在剧团里是出了名的。不然的话,马兰花那么个既漂亮又泼辣的个雁关女子也不会嫁给他。
  刘士琦主事,除了学员班的娃娃们不请以外,晋剧团的老少人众请了个遍。这其实是两方面的考虑,一个是红火热闹,人多了才有气势嘛!另一个是实惠。雁关城这儿“过事”讲究的是送“份子钱”,一般关系的市价是十元,关系好些的是二十元,再好些的五十元、一百元的也有。一般百姓人家,婚宴上的就是雁关城的“肉丸子片粉”,一人一大碗,管够。关系好的男客,每桌上几道凉菜,塑料桶灌的烧酒,这也要管够。
  夏团长请了,但他推说局里开会没到场,但随了“份子”。林团长也请了,他从黄香冷那儿得知夏团长不会去,所以也找借口推了,但也随了“份子”。张团长是老雁关城的人,又是老团长,虽然曾为争权的事与刘士琦有过不和,但事到如今,一把手、二把手都成了别人的,他们之间也便成了“利益共同体”,他当然要来!
  张团长一来,康石中以下的一杆子人马无一缺席。这些人都是些能划能喝,又能吹能煸能“砸洋炮”的角色,刘士琦当然得操心些接待。他特意把自己手下的几个铁杆安排去照护他们这些客人。暗暗嘱咐要招呼他们喝好、吃好,尽量不要叫人醉在现场,免得闹事丢丑。如果遇上有喝醉酒把持不住自己,混说乱闹的,立马上去四个小伙子笑着把人强行架出去,送走。一点儿也不能马虎!弟兄们办事期间,一律不准沾酒,实在推不过的,可以先假装喝下,然后背过身再吐了。后天把事过完,晚上单摆一桌两桌“答谢酒”,咱们弟兄们再放开喝。咋个向?
  众人一哇连声答道:
  “没麻搭!”(方言:没问题之意!)
  周剑春因平时常在家里请党剑森喝酒,两人又同在一个创作组,发请贴时,党剑森特意亲自送去,并讲明:请的是你们夫妇二位,到时候莫老师也一定要光临!他这自包含有看重和答谢两重意思。
  莫惠贤平时住在晋剧团大院里,与薛蔚峰、马兰花过从较多。三人经常在一块儿拉闲话,做针线活,关系比别人贴近。以此,黄石滨、牛友汉和周剑森也接触多了些,三家人显得比较友好。
  接到党剑森亲自送来的请贴,他们夫妇二人自是要去凑个热闹,周剑春也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雁关城的民俗。常言道:入乡随俗。去之前,他们就商量着由莫惠贤找马兰花打问一下,这儿当地的规矩,以免出了差错。刚好碰上薛蔚峰也在,三人就说起这事,马兰花讲了当地风俗是要送钱,以及目下的行情。
  莫惠贤回家一说,周剑春还觉得怪怪的。因为在西京市也参加过一些婚礼,从没有送钱这一说,都是送一些日用品或纪念品。原来他们也想的是三家一起,伙着买点比较象样的东西送去。照这么一说,东西是不必送了,只须把钱准备好就行了。
  马兰花说他们一家就以牛友汉一人名义送,出二十元也够意思了。她一年前已经调离晋剧团,进了雁关市毛纺织厂,就不再单独送了。人因为是住在剧团大院里,又是这儿的老人手,去还是要去的。还有个女儿,也带去凑个热闹。
  薛蔚峰说,她们家也跟马兰花一样,由黄石滨一个人名义送,也出二十元。她也跟着去撮一顿,凑个热闹。只可惜豆豆(她的女儿)不在,要不然也领去开开眼。
  “咱们怎么办?”莫惠贤问道,“要不,咱们也跟他们两家一样?”
  “那样不好,”周剑春道,牛友汉和马兰花一家两口子收入都不高,送二十元等于一人十元,能说得过去。黄石滨两口子送二十元,也等于一人十元,也能说得过去。我跟党剑森在一个创作组,平时关系也不错,如果也按十元出,就显得太贫气了。我咋说也得出二十元,再加上你的十元……”
  周剑春还没说完,莫惠贤就打断了他的话道:
  “她们俩都没出,我为啥要出呢?”
  “话不能那么说嘛,她们俩应名是没出,牛友汉、黄石滨应名是每个人出了二十元,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实际是一人出了十元。牛友汉、黄石滨一人十元能说得过去,我再照他们那么做就不妥了!”
  “有啥不妥的?你平时常请他喝酒哩,他又没请过你一回。这回只当他回请咱哩!”
  “嗨嗨嗨嗨!事情不是这么个做法……”
  “怎么不能这么做?我看,你就爱充个冤大头!好像你多有钱似的,其实,你倒有个啥?”
  “哎哎哎——说话不要乱拐弯好不好?咱说给党剑森出‘份子’的事,怎么尽往我身上胡拉扯啥哩?”
  “反正,你这人也是‘油盐不进’,说也白说。总之我不出,谁爱出谁出!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就在家里做一顿饭,哪里值得下十元钱?分明是想借结婚发财哩么!”
  “你看看、你看看,怎么越说就越离谱了呢?”周剑森不愿为这点小事弄得不愉快,况且党剑森亲自上门送请贴,特意讲明请两人都去,到时候莫惠贤真的耍小脾气不肯去,还真有点不美气。想到这里,他只好装个和事佬道:
  “到时候,你只管去就是了。其它事你就不用管了。”
  这家里的事真是难说,总不能为了一点点小事就闹别扭,弄得几天不说话。况且,几天不说话又能咋?过些日子,不还得想办法解疙瘩再和好吗?就两个人,远离双方父母亲人到这千里之外的边塞之地,你们再不互相关心,互相照顾,还等着谁来关心照顾呢?忍让,忍让,忍让!“忍字心上一把刀”,难受就自个儿难受点儿算了,总得一块儿过日子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这么来来回回地一想,周剑春也就心平气和了。因为党剑森是自己的同事和朋友,只要莫惠贤能去参加婚礼,高高兴兴地把场面应付下来,也就阿弥陀佛了!
  举办婚礼那天,党剑森家门前的巷道挤满了进进出出的人。周剑春一家和黄石滨两口子一路去的,一进大门,就被人引向正房门侧。只见旁边立柱上红纸黑字,写着“账房”二字。立柱旁摆着一张条桌,上面铺着一张大红纸,高德明正坐在桌子后面登记着来客的姓名和份子钱的数目。身旁立着晋剧团的个青年演员叫黑武华的,一边收钱、一边高声唱着人名和钱数。唱完,便一展手势道一声:
  “里边请!”
  这时,便有另一名青年演员小名叫“铁旦”的前边引领,送往某间房、某桌席上。这席首分两大类,男客席与女客席,除了随大人的小孩,成人一律男女分席。女席只上饮料不上酒,肉丸子片粉管够。男席分普通席和贵客席,一般都按来客出份子钱的多寡安排。席上并不张贴标签,但引客入席的办事人心里自有一杆秤,绝不会领错路。众人也都不争不抢,跟着走,到地儿入席就是了。普通席上一大盆凉菜,一塑料桶烧酒,然后就是肉丸子片粉管够。贵宾席设在正房正厅里,除了凉菜,还要上几道热菜,白酒也全是瓶装酒。特别重要的嘉宾往往留在最后安排,等大劲儿过去,人们近乎散尽,这才清理场地,拣最佳位置重开酒宴。全部上冷盘热炒、名牌好酒,肉丸子片粉则成了垫底的小吃了。
  黄石滨夫妇出了份子,被人引入。周剑春出份子时拿出了三十元,高德明一看,就笑着抽出十元塞回来,留下二十元道:
  “这就行了!这就行了!森娃专门交待过的。”
  周剑春不肯收,坚持把那十元又拍到桌子上道:
  “那一份是我的,这一份是我爱人的。该咋着就咋着嘛!收着收着收着!”
  看高德明拿起来还想推让,莫惠贤笑着问了一句:
  “怎么我的份子就不收啦?”
  高德明忙赔笑道:
  “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莫惠贤笑着将了他一军:
  “要真的不收我的一份儿,我就走了啊!”说罢转身假作要走的架式。高德明忙忙地留道:
  “收收收收!怎么能不收呢?”说罢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
  “老周你们一家待人太实诚了!”
  见高德明坐下登记,白武华笑着高声唱道:
  “周剑春,二十元。莫惠贤,十元。”
  铁旦冲周剑春道:
  “周老师,你先在那边凳子上坐一会儿,我先把莫老师给安排好了,立马就过来。”说罢,他引着莫惠贤往东厢房女客席走去,薛蔚峰、马兰花她们已先在里边落座了。前边一席人刚撤,打下手的人正十分麻利地收拾着桌面,并招呼女客们一一入席。
  周剑春在长凳上坐了约摸七、八分钟,铁旦才走过来道:
  “周老师,你跟我来。”一边前边引路,一边悄声说,“党老师特别安顿了,一定要把你招呼好(招待之意)。”
  “谢谢!谢谢!”周剑春漫应着,小心翼翼地穿过人丛,随铁旦进了正房的西套房,只见里边大炕上摆了一席,已有七八个人入座,偕不大认识。上炕后,互相点头客气了几句,他便靠着一叠被褥坐了下来。不大一会儿,十人坐满,正式上八个凉盘,又摆上两瓶好酒,有人专门招呼倒酒,互相谦让一番就开了席。不一会儿,新郎新娘前来敬酒,党剑森脸色微红,满面春风地道: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感谢各位前来捧场!请各位都端起杯子,我先干为敬!”说罢,他连干三杯,新娘也陪着呡了三小口。接着,党剑森豪爽地说:
  “你们这一桌也太文气了吧?!边划边喝,边喝边划嘛!来!我先给咱打一个关!”说着他就捋了捋袖子,冲周剑春道:
  “老周,咱弟兄俩先来三拳!”
  这时,新娘在身后悄悄拽了拽他的后衣襟,示意他不可多喝。他却不领情,转身笑道:
  “拽什嘛拽哩,今儿个高兴,没事!”
  说罢,他就和周剑春划起了拳,众人也都忙忙地观战,并开始研究两人的战法。场面上立时活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