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叹惜青春 牛青岚无奈“献身” 临阵称病 洪苑霞撞上枪口
作者:西山剑翁      更新:2021-08-19 04:15      字数:7270
  上回说到夏其玛急匆匆赶往晋剧团,一路上在心里把方向群暗暗地骂了上十回:
  你个笨怂(笨蛋之意),把你调到局里当干事,就是叫你给我干事哩,遇上这么要命的一件事,你也不说早早价给我来个电话通个气儿?竟然还敢背着我,就把人领到晋剧团,去掏我的老窝去了!你这个傻货,有你还不如没有你哩。
  夏其玛从东山上下来,不意却在半路上碰到了手提着一大兜子菜蔬正准备上东山的牛青岚,乍一碰着,他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上班时间,把一大帮子娃娃们撇在东山上,自己却下山到农贸市场去买菜,这太不象话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这牛青岚就甜甜地叫上了:
  “老夏!今儿晚上,我请你和嫂子一块儿吃顿饭,你可一定要过来哟!”说着,她就凑到夏其玛身边,把手中拎的提兜往他脸前一亮,双手撑开兜口儿让他瞧:
  “你瞅瞅,我可把猪肉、羊肉都买好了,愿包饺子愿吃炒菜,随你的便儿!”牛青岚一边说着,一边动动胳膊肘儿,轻轻地往他胳膊上碰了两下,撒娇地道:
  “人家要你看看,你就看看呗!这又不是什么‘重大原则问题’,‘两条路线的斗争’什嘛的,是吧?嗯?”
  她一边逗趣地说着,所谓“重大原则问题”、“两条路线的斗争”之类,是夏其玛在全体大会上讲话时最喜欢使用的语汇。她这么说,纯粹是为了缓和气氛,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今天老夏心里有事,一直阴沉着个脸。但凡遇上这种情况,她一般的招数就是设法躲得远远价,等他自己缓下来再说。问题是今儿格不巧碰在了半路上,没法儿躲,没法儿藏,只好硬着头皮往上靠,当街撒娇抛媚眼儿了。
  一看牛青岚娇滴滴的样儿,夏其玛由不得心松了下来。他随便地往提兜里看了看道:
  “晚上,你还是上我家来吧,我让你嫂子给你烧螃蟹吃!”昨儿晚上有人上门给他送了一篓子活螃蟹,还没来得及吃呢。
  “吃螃蟹?!”牛青岚眼珠子放光地惊叫起来。
  夏其玛提醒地盯了她一眼,示意这是在街上,不可太造次。牛青岚四下闪了下眼风,轻轻地吐了下舌头,转而轻声地说:
  “太好啦!今儿晚上,咱就包饺子、吃螃蟹,好好儿地过个节!”
  “过节?过什嘛节?”夏其玛愣了下神,想了一阵儿,还是没悟出来今天是什么节?
  “好好想!好好想想!……使劲儿想!嗨!你真笨!天上的牛郎会织女……”
  “噢——七月七啊,这算什嘛节呀?”夏其玛有些不以为然。哪知这话不知触动了对方的哪根神经,牛青岚立时现出了不满的神色,脸一沉道:
  “怎么不算节?‘巧七节’,跟八月十五中秋节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夏其玛一下子灵醒过来了,夏青岚是晋中人,省戏校毕业,分配到雁关市晋剧团,一晃也七、八年了。她红得很早,一登台演了一出《拷红》,她扮的红娘,立刻红透了雁关城。她不仅身段好、台步轻盈,一方手帕在她手上玩得滴溜溜乱转,怎么抛都逃不出她的手心。再加上她嗓音响,音质美,如莺鸣燕语撩拨人心。更兼她在张生、莺莺和老太太面前的不同招数,更显出一个小女丫环的泼辣、机灵、聪明善于应变的本领。总之,她把这个角色演活了。只要一出场,就掌声不断,甚至还有人立起来叫好。红的势头,一下子压倒了原来的三大名角:洪苑霞、周翠环和黑玉花。
  洪苑霞是张天成掌权时红起来的名角,根底最深,加上又是雁关城里人,自然对她牛青岚不服,总是恶言恶语地贬道:
  “只不过演了个臭丫环,有什么可张(张狂之意)的?哼!”说的时候,凤眼一闭一张,嘴角一撇一撇的,一脸不屑的样子。
  周翠环也算是个老名角了,张天成掌权时开始走红,但总被洪苑霞压得死死的,主角儿总轮不上她,心里不服,表面上还不敢流露。后来,刘士琦一伙子掌权,她丈夫蔡大旗受到重用,她的地位才开始好转,逐渐地可以和洪苑霞相抗衡,甚至几乎可以平分秋色了。
  这黑玉花是牛青岚省戏校的校友,晚她几届,沾了个年轻的优势。按说她来的又迟,辈份又低,本构不成对牛青岚的威胁。无奈她跟导演王金龙攀了个老乡关系,私下又认了个“干爹”。这一注下得够狠,王金龙处处荫庇她、照顾她、袒护她,以此演戏的机会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渐渐对牛青岚构成了威胁。
  牛青岚的报复是从夏其玛到任并掌权后开始实施的。她在剧团几年,把这形势、背景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长得漂亮而又有实力的女演员,你不找个后台就休想红起来。这事很简单,没人支持你,你就争不上重要角色,更不要说演主角了。登不上台,演不成戏,整天在台上跑龙套(导演就叫女演员穿上衙役、士兵、闲杂角色的服装,女扮男装登台跑龙套),磨上几年,你就没戏了。
  你不要以为自己有本事,有实力,即使偶而被你露了一下头,还没等你明白过来,大棒子就搂(打过来,抡过来之意)了过来。非把你打下去不可。最常用的几手是:你“社会关系复杂”、“家庭出身不好”、“作风不正”等等。你当然知道,真正和他的那些有权有势的人私下“有一腿”的人是哪几个,但人家那不叫“作风不正”,人家那种种来往,都有一块“工作需要”的遮羞布盖着。虽然人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个个都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到剧团这几年,当然有人对她有过或明或暗的示意,但她全都拒绝了。她一个青白女子,要的是“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这是她从电影《舞台姐妹》中学来的。人家几个弱女子,在“黑暗的旧社会”,尚且能守住清白,不向黑恶势力低头。自己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戏校毕业生,优秀共青团员,难道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吗?有一次演罢戏卸装晚了,等她从化妆间往出走时,别人早都走完了。这时,突然有人冲进化妆间,欲对她施暴,惊恐中,她被对方从身后搂住摔倒在地上。这时她强压住恐惧,一个后肘击中那人的软肋将他打得后退了一步,接着她一个“鲤鱼打挺”跃身起来,飞起一脚,照那人裆下踢去。黑暗中,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蹲了下去。她从声音中已经听出了对方是谁。教训过对方后,她一声不吭,快步走了出去。这事她从来也不对任何人讲,因为她知道,讲出去,人家也不会承认,只会更加嫉恨她,甚至会另想法子加害于她。她只是暗暗地买了一把藏刀随身带着,以防万一。并且时时注意,不再单人行动。那人吃了一次大亏,也不敢声张,请了一段病假,重新上班后,反倒时不时地给她献点殷勤,给她办点儿好事。她只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就这么一天天、一日日、一年年地过了下来。但从那以后,她演戏的机会却是日渐少了下来。
  夏其玛的到来,以及粘着她的眼神,逼着她反复思索了好多个夜晚。她苦恼地一个人闷着头喝了几回酒,有两次都喝得酩酊大醉。但她终于向生活屈服了!她太孤独了,她太无助了!她活得太压抑了!她想:我干嘛要一直这样地苦自己?我的能力,我的扮相,我的才华,都比洪苑霞她们强,为什么我就必须败在她们的手下?身为一个演员,青春能有几何?如果不抓紧时间趁现在年轻多演几个好角色,再过两年,新人手一旦上来,哪里还有你的戏呀?!
  张天成又老又丑,浑身的烟气,当然不能屈从了他。刘士琦这人太二杆子,没文化底蕴,投靠他也太掉价。夏其玛身份可以,不仅是剧团团长,在市局还挂着职。年龄嘛,还不足四十,不算老。个头虽然矮了点儿,长相也算对得起观众。总而言之,综合条件还行。爱嘛?天知道!反正从他粘糊糊的目光中,她不难读出内里的含义,但这难道也算爱吗?她想不明白。别人都说男女双方的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常常是一种在冲动的情况下的结合,是非理智性的行为。她绝不这么认为。人,又不是鸡狗猪羊,还能什么都没弄明白就鬼混到一起?别人不知道怎么样,她牛青岚则绝不会那么干。只要她没想清,她心里不肯,别人谁也休想稀里糊涂地强加于她。买那把藏刀的意思很清楚:倘使再遇上有人敢对她使坏动粗,她绝不会放过他,一定要让他黑血愤溅才行。
  想来想去的结果,她终于从精神上屈服了。她从理性上给夏其玛打开了一扇隐秘的门,她可以接纳他了。但可能在什么情况下,在什么时候,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更不会去采取任何主动的行动。她只是有点无奈的,默默地等待着这一天、这一刻的到来。她从内心深处诅咒着自己,骂自己是个无耻的女人,是一个堕落的女人,然而这一切并不影响她的选择,只要夏其玛平静地来找她,她便会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发生了。
  那一次是省上的重要领导、省林业厅领导陪同部领导到雁关市来视察植树造林工作,这在市领导眼里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中央对“三北防护林”建设十分重视,投入的资金量很大。部领导亲自下来视察,又有省上主要领导及省上重要领导陪同,这就不仅涉及到对雁关市造林工作实绩检查的肯定程度,而且决定着对今后造林工作的宏观规划和资金投放量。这当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那时候,正实行部队“支左”,地方上的“一把手”都是由部队上派来的“支左”干部担任,雁关市自然也不例外。雁关市的一把手叫关抗战,这人在部队上担任师政委,所以众人都习惯叫他“关政委”,而不称他“关主任”(市革委会主任)。并且,按部队的级职“主任”一般指的是政治部主任,职级是在同级政委的领导之下的。因之称他“关主任”也容易引起心理上的误会,惹人不愉快。
  为了搞好这次接待演出,关政委亲自主持召开专门会议,亲自审查、确定节目。他在部队工作几十年,把部队的工作作风带到了地方上来,底下的干部如果工作上出差错,他常常当面批评,十分严厉而且不留情面。所以,一般干部提起他,都由不得有些怯火。
  从侧面了解到部领导对戏曲挺有兴趣,所以在晚会节目中安排了几出样板戏和折子戏,《沙家浜》里的《智斗》,《智取威虎山》中的《深山问苦》、《红灯记》里的《痛说革命家史》以及《杜鹃山》里柯湘的唱段“家住安源”,《红色娘子军》里吴琼花的唱段“打不死的吴琼花还活在人间”等等。
  排练都很顺利,由于雁关市晋剧团的女演员力量强,所以在挑选节目时,涉及到女角的戏和唱段也比较多。这次演出是夏其玛上任之后,第一次招待部领导和省上主要领导的演出,他也一点儿不敢马虎,跑前跑后,跟只陀螺似的转个不住气儿。
  也是忙中出错,他只顾迎合关政委的意见,去定剧目,却忽略了演员之间在角色分配上的心理平衡。戏一确定,角色分配也大体定了下来,适合洪苑霞演的角色就只有《痛说革命家史》里的李奶奶,本来她还可以演《杜鹃山》里的柯湘,但那只是一个唱段,份量显得有些轻。并且团里有人极力主张柯湘的唱段由周翠环去演,说是周翠环在《杜鹃山》本戏演出时扮演的柯湘很叫座。这话叫洪苑霞听着极不舒服。因为团里排演《杜鹃山》的时候,柯湘安排了a、b角,她担纲的a角,周翠环是b角。重要点儿的演出都是由她上的,周翠环登台的机会几乎等于零。她心里清楚得明镜似的,虽然有人吹周翠环的扮相有特点,唱腔清越,别有韵味。但只要压住你不让你正式上台,你就干急没办法。在后台唱,在排练场演,唱得再好,演得再出色也不顶用!然而不巧的是有一天夜里没盖好着了凉,第二天有点感冒,她原本想挺一挺抗过去,无奈嗓子不争气,临上场前试唱时,忽然有点发哑。万般无奈,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周翠环扮演的柯湘出了台。万万没有料想到的是她在劝说乌豆队长时的一曲“家住安源”的唱段,一下子博了个满堂彩声。她演这一场时,也是掌声迭起,但她明显地觉出,周翠环这次的彩头比她要过了许多。她当时气恨不已。戏没散场,她就跑回宿舍,暗自伤心地哭了一鼻子。她知道,周翠环这次一露头,她是再也压不住了。果不其然,自那次以后,每次演《杜鹃山》,柯湘这一角色便开始由她们两人共同分担,大体上是一递一场地演。尽管她一再卖力,却怎么也抵不住周翠环的上升势头。在这场暗暗的较量中,她开始居于下风了。观众们捧场不捧场,捧谁不捧谁,这实实在在地令演员们深感无奈啊!观众不仅仅是苛刻的,挑剔的,而且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喜新厌旧!不管你老演员曾经多么地红,一旦有新面孔出现,哪怕还很嫩,哪怕还差点火候,他们的兴趣立刻就转移。面对这些观众,洪苑霞不由地心寒了!她在剧团也上十年了,她亲眼目睹过老演员的衰落,由于她正处在上升阶段,一路春风得意,对那些“明日黄花”般的老演员并没有多少同情之心。今日可不同了,这衰落的苗头,已经在她的身上开始出现了。她怎能不忧心难过呢?
  所谓“一叶知秋”,周翠环的这次出台,真是她走向衰落的知秋之落叶吗?
  她知道周翠环的背后有刘士琦他们一杆子人马,张天成拿他们也没有办法。原本导演王金龙还时不时地给她出点儿力,帮点儿忙。但自从黑玉花把他认了“干爹”以后,他一屁股坐了过去,就再也不顾及洪苑霞的利益了。这些人呐!可真都是些白眼狼啊!当初自己怎么对待他们来着?送东西巴结都不用提,光他们时不时搞得那些不正规的动作,自己都强忍了多少回?
  洪苑霞对这次招待演出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重要的一次演出,她的戏份儿太轻,角色也不引人。在《痛说革命家史》一出戏里,就有扮演李铁梅的牛青岚向她挑战。当然,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她牛青岚还对她构不成威胁。演好戏,有许多的程式、套路和花子可玩,演样板戏可不行,舞台上的一招一式都有固定的要求,不准你自作主张或增或减。你牛青岚就是再能,仅凭“李铁梅”那一瞪眼一甩大辫子那两招儿,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麻烦还在周翠环扮演的柯湘,虽然不安排演折子戏,减了她不少的表演,但她的扮相、身段、作派、气质还是挺拿人的。加上柯湘这个角色的特殊地位与身份,与李奶奶(连个完整的姓名都没有!)相较自然重要许多。所以,洪苑霞十分担心,这场戏演下来,她只怕就再也压不住台了,在观众心理的天平上,重心只怕会倒向她的对头——周翠环的身上。这事儿,想想都有点可怕!
  这同台演戏,简直就跟同台打擂一样,胜负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倘若是在外县一个小舞台上演出也无所谓。可这是在雁关市,又是这么重要的一场演出。在市里几乎所有的重要的观众、戏迷面前,这要是败下阵来,脸都没处搁呀!
  思来想去,她决定临阵脱逃,到演出前夕,称病请假。她不出场,老观众就会保留对她的美好的记忆,这次不登台比试,你空打一场,咱与你也不分胜负。等以后安排个好机会咱再比试。她主意拿定,到演出的前一天,就真的去了一趟医院,开了个病假证明,就递给了张天成。张天成当然不知她这背后有鬼,只当真的有了病,劝说几句无效之后,就把这事通告了夏其玛。因为这种临场生病的事,在剧团屡有发生,真真假假的,也没人能管得了。因为这女人害病,你难道还要亲自审查不行?
  夏其玛接过张天成递过来的病假条,立刻火冒三丈!他娘的,这不是成心给老子掉蛋吗?!明知这次是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演出,明知道戏是关政委亲自审定的戏,明明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你给老子来这么个突然袭击,这不是要给我个好看吗?这不是成心要拿老子一把吗?这不是让我夏其玛在部、省、市三级领导面前丢尽脸面吗?
  洪苑霞呀洪苑霞,你不要以为你是雁关城的头牌名角,我就不敢把你咋样!你不要以为你有张天成的一杆子人做后台,我就制不服你!你不要以为你给老子装病躺倒,老子就拿你没了办法!我今天非治治你这个“病”不可!咱就试火试火(方言:试一试之意)!看看到究你的头皮硬,还是我的这刀子残!
  夏其玛让办公室的姚志平立即通知,十分钟后在大排练房召开全体大会。不论任何人,一个都不准缺席!不准请假,有病也不行!他特别强调了这一点!只要是死不了,拿担架抬也要抬到会场上!
  全体到齐。洪苑霞原想躲着不来,但经不住姚志平一再劝说,一则不要为难他,二则万一不行,他也只得去找几个小伙子弄副担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沤苑霞反倒轻蔑地一笑回道:“至于吗?又不是赴刑场。去就去,难道老娘还怕他个谁不成?”
  洪苑霞的确从没怕过人,凭她的本事,凭她在剧团里的各种老关系,凭她跟市上领导都很熟悉,(她只要在哪位领导面前说你几句坏话,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她怕谁?人嘛,吃五谷,任哪一个领导也不能不让人生病!是吧?
  她自认理长胆正,倒也不把夏其玛放在眼里。
  夏其玛特意叫办公室工作人员在大排练室摆了一排桌椅,让团里的几个头头分坐两边,他自居其中。要显示一份郑重其事。第二招,开会前叫姚志平照着全团人员花名册一一点名,点到的人必须高声答“到”!营造一种纪律严明的气氛。遇有没人应声的,他立即声言道:
  “迟到记半天旷工,不来除记一天旷工外,责令写出书面检查,演出前在全团大会上念!”
  众人一看势头不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点完名,夏其玛特意从座椅上立起来,清了两下嗓子,一伸脖项把一口痰硬咽了下去,这才朗声道:
  “今天召开全团大会,只为了一件事。有一个女演员公然装病,明目张胆地对抗明天晚上的重要演出。这是一次重大的性质极其严重的,情节极其恶劣的政治事件!我们绝不能让她的这一个政治阴谋得逞!(他边说边猛猛地把桌子响亮地拍了一下)
  “我们团这次演出,不仅仅是一次招待演出,它也是我到团里以来,组织的第一场宣传革命样板戏的政治演出。,对革命样板戏的态度,就是革命与反革命的分水岭。对于我们文艺工作者来说,对待革命样板戏的态度,就是最重要的、最根本的政治态度!所以,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也不是一场孤立的事,不是出演一个角色的问题,而是一件性质严重的政治事件。在这样的大事大非面前,每一个人都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态度,绝不能含含糊糊、模楞两可!下来,每一个人都必须公开表态,办公室的老姚必须做好记录,将来作为档案资料,分别装进每一个人的档案之中!”
  洪苑霞一听有些傻了!她根本没想到这个平日笑得象个弥勒佛的夏团长,脸往下一抹,眼珠子一瞪,竟然一下子变成了比厉鬼还可怖可憎的东西。她当然不服气,有什么嘛?不就是一次病假吗?不就是一次演出吗?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值得这么无限地上纲上线,给人硬扣大帽子吗?而且,这样一顶吓人的大帽子,你扣得上去吗?
  然而她对形势判断再次错误了。
  “张团长!从你开始,一个一个当众表态!刘士琦下一个,一个一个往下轮!”夏其玛坐下来黑着脸盯着全场说。他早就想找个碴子来个“杀一儆百”借以树立自己的权威。总是找不着一个好的碴口。正愁着没个下手处呢,这洪苑霞个没眼色的货倒送上门了。正好!就从这儿下手,看看全团每一个人的态度!无论他谁的毛不顺,咱都能给他一个个地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