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
  更夫的竹板在那夜阑人静的街道格外清晰，王小帅抱着自己的长戈斜倚雉堞，再度往面前的火盆丢进去几块木炭，然后将手放在上方试图驱赶身上的寒意。
  已经到丑时了，怎么还不来？王小帅望穿秋水的盯着远处塔楼，直到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摇晃着向自己走来。
  “老军头，你可算来了，那件事怎么样了？”夺过对方递过来的酒葫，王小帅猛灌了几口才还回去，立时感觉浑身一下子暖和起来。
  “先说说你这边的情况，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老军头是一个老兵，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按岁数来说差不多属于王小帅父亲一辈，因此对于这个昔日同袍老友的独子多有照拂，此时掂了掂手中酒葫脸上依旧充满溺爱，丝毫没有责怪之前对方的无礼之举。
  “是永明他们，今天午间的时候给我撂下一句话，如果还当大家是自己人就去土字营，当时我没多想，就跟着去了。”王小帅脸上带着懊恼，明显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你知道的，他们早就对什长有想法，这次也是拉拢了大部分人，于是就让我这个唯一会写字的写一份联名书，一起交给武都伯大人。”
  老军头从军几十年什么没见过，对下面这些目不识丁的糙汉们每天想干些什么简直一清二楚，此时对于王小帅却是满脸赞赏。
  “老王让你去读书果然没白念，以后说不定你确实可以跳出我们这个圈子，至于永明他们，不会对你下黑手的，放心吧。”
  王小帅摇摇头不再言语，只是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你也知道，我们那个什长整天溜须拍马，一点本事都没有，永明之前借了我200文到现在都不还，是个什么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我实在不想和他们继续搅和下去了。”
  老军头拍了拍发牢骚的王小帅，宽心安慰道，“放心吧，没问题的，你本来就是该分配到我们那边的人，以前是上面搞错了，我和孙百夫长说一声就行。”
  “至于你们那个什长，这次估计要倒大霉，连手下都管理不住多半要被降职调走。而永明他们更不会受待见，军中大忌之一就是以下犯上，你再等一两天，调令保准下来，你就能离开这个是非圈了。”
  “那多谢军叔，要不我现在先回去？”得到保证王小帅总算安心不少，整个人也轻松起来，难得开了个玩笑。
  “快滚快滚，年轻人哪来这么多瞌睡？”老军头笑骂了一句，旋即突然一皱眉头，侧耳倾听。
  “等等，好像有人来了？”
  “怎么可能？这年头有谁不知道，哪怕是圣旨，夜里也进不了这璐州城，只能去外面的驿站落脚，您老该不会听错了吧？”
  王小帅同样听了一阵，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至于说敌人？别开玩笑了，中原大地至少二百多年没有经历过战火，否则像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来当兵？就算自己愿意老母亲也不愿意啊。
  “不对，有人来了！”老军头借着火盆点燃一根火把，扬手用力从城头上丢了下去，火光只是照亮了一小片，却成功吸引了疾驰而来的坐骑。
  “那装束，好像是驿站那边的人！”王小帅捂着嘴，马匹身上伏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密密麻麻至少上百支弓箭遍布全身。而那身衣服自己很熟悉，因为发小被分配到驿站这个油水很足的地方时曾经找过自己，特意显摆那身蓝色的衣裳，这才是前几天发生的事。
  老军头破天荒地面色发紫，摸了好几次才找出城墙上的一个木桶，下一刻一道蓝色的光团直冲天际，在高空中爆裂成无数光点，彻底照亮了护城河以外的地方。
  接下来发生的情景王小帅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整个璐州城外的野地无数火把被点燃，如同满天繁星铺天盖地，自己直到听见长戈和青砖发出的碰撞声才清醒过来，与此同时低沉的号角声彻底惊醒了这座梦中的城市。
  ----我----是----分----割---线----
  天蒙蒙亮，不过视线勉强已经可以看清，高达二十多米的璐州城下偶尔有一两声呻吟传来，然后再度慢慢平息。
  包括李青在内的七百多人站在土坡上，还有无数被称为‘红巾贼’的玩家围着一个高台，上面跪满了被捆绑的玩家，以及正在聆听处罚结果的灰熊上校狗汉克。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临阵脱逃者，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扬声笑语，鄙弃禁约，驰突军门，扰乱军心，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军法官念完手中的步兵操典，转身向汉克行礼，然后大声向充当刽子手的联邦士兵命令道，“行刑！”
  “你们疯了吧？我们可不是军人，凭什么审判我们？”
  其中一个灰头土脸的玩家想要站起来，却被人再度一脚踢翻在地，汉克冷眼走到他面前，一把提起他的头发向台下所有人示意。
  “特殊时期军队有权处置任何人，哪怕你是八大家族的嫡系子侄辈，而你们现在只需要学会两个词：遵命以及长官，否则哪怕我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得给我往前跳！”
  高台上很快血流成河，一批批玩家不断被押上台，超过八百具失去头颅的尸体被吊到了最前方，汉克满意地看着面前重新列阵的四个千人方阵，手指指向薄雾中的璐州城。
  “给你们一天时间，清理完所有的冯垣，并且至少将三十辆飞车铺设到护城河上，否则通通按照失期，编入先登营充当敢死队。”
  “那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吧。”站在李青旁边的一个玩家不满的嘀咕道，“让人家夜袭连工具都不给，分明就是想杀人立威。”
  李青和周围的人不动声色的慢慢远离了他，玩家本来就是这样，光凭好处怎么可能让他们卖力？但是像你这样明晃晃的说出来，是嫌站在这里太无聊吗？
  远处的人群有人麻木不仁，也有人战战兢兢，但这就是战争，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高举盾牌推行仓促制成的飞车，所有人认命的走向远处那座巨兽般的城市。
  （大荒历525年3月，中原有逆贼携四十三万贼众席卷东南，璐州镇守府除首府外全境两日内陷落，五日后苍山镇亦宣布失守，周边六镇告急，天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