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生与死
作者:阳光大海之心      更新:2021-08-18 11:54      字数:4368
  “没事,是妊娠反应,你媳妇怀孕了。”大夫说。
  “啊,那就好!那就好!”沈天河听了不由高兴的如释重负。
  但他先前就看到妻子是那样一副格外着急,而又焦虑的样子,完全明白自己妻子的心事,就跟大夫说:“咱去一趟周家村吧!估计准是挺严重!”
  大夫听了竟然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他说:“那走吧!”
  可是,那大夫的一只脚刚迈出门槛,沈天河就见他似乎的晃了一下。
  细心的周田馨知道他这也是饿的,于是不由自主的赶紧掀开了锅盖,一看锅里还有已经熟了,妹妹却舍不得喝完的米粥,心里虽然心疼妹妹,但救弟弟心切的周田馨还是对大夫说:“大哥,你快把这些粥喝了吧!”
  医生看见了米粥,不由的嘴只吧嗒。
  “我去称!”沈天河刚想伸手去拿碗,而妹妹周田香已经有了点精神,挺着刚刚恢复过来的身体,伸手把她用的那只碗递了过来。
  医生三口两口的就喝完了,锅里再没了一粒米一点米汤。
  看大夫和沈天河走出了门,周田馨问妹妹:“田香,你也没喝多少吧,姐再给你熬点!”
  妹妹周田香说:“大姐,我没事,这就不饿了,咱也快去看看我哥吧!”
  这之前,沈天河只以为周贵宝那准是饿的,就早已经舀好了一点米,背在了身上准备给老丈人家带过去。
  “是给咱家的吗?”周田馨问。
  沈天河点点头。而周田香见了,眼里只掉眼泪。
  医生喝完了最后一口说:“快走吧!早到一会是一会!”
  那时候的人都很单纯,心地也善良,一个个的就是饿的那样,想着的也是救人要紧,而且十几里的路,需要步行。
  在路上,他们偏偏看见有个地方正在埋死人。
  沈天河和医生见了都不由得一阵心寒。就又努力的加快了脚步。
  终于赶到了。大夫问了病情,一看就说:“这是闹痢疾了,不大好治。”
  “这可咋整啊!”脸上明显带着泪痕的正雄姥姥听了,一下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扎两针,吃点药看看吧,命大的话或许能救回来。”大夫安慰的说。
  正雄姥姥姥爷听了,心里似有一些宽慰。
  由于那时候比较普遍没吃的,人们饿的抗不过,所以就吃啥的都有,而且得这种病的也比较多,治的及时,有能力治的或者免疫力稍稍强一点,不是那么严重的,能挺过来的也就活了,治的不及时,无力治的,有不少也就拉水活活拉死了。
  说起来还就是周贵宝有命活着,大夫的诊箱里正带有这种药。
  “可千万要把他救过来!”沈天河说。
  大夫把药给周贵宝服了下去,点头说:“他这主要是吃了啥变质的东西了吃呛风了,但现在已经拉的脱水,肚子里啥都没了,快先给他整点吃的吧,先多喝点米汤!”
  “可是…家里一粒米都没了!”一直守在儿子身边,面黄肌瘦的的正雄姥姥有气无力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姐夫拿米来了!”正雄姥爷说。
  沈天河在一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把米赶紧给了迎出来的正雄姥爷。
  这时候的正雄姥姥听了,不由的看看自己的姑爷,已经流不出泪水的眼睛又一下变的湿润,而且就像是当兵的听到了紧急集合的哨令一样,拖着一双裹足的小脚酿酿跄跄的赶紧去熬米汤…
  米汤熬好了。一样饿的心慌的正雄姥姥又赶紧的舀到碗里一点,舀了一小口,不住的吹了又吹,然后贴在自己嘴边闻了闻,不烫了,这才送到儿子的嘴边…
  ”他这主要是吃了啥变质的东西了吃呛风了。“正雄姥爷想着大夫的这句话,他想起当时给猫褪毛的时候,是觉得猫肉有点味,但也没有听出有啥大味,以为煮熟了就没事了,而且还都当了救命的宝贝一样。
  那时候的人,真都不知究竟是咋样才活过来的。
  ·
  “贵宝,你是有一回从库里拿货卖着?”正雄姥爷说。
  “是有一回,咋地了?“周贵宝说。
  ”你咋能干那种事,也是跟你姐他们说一声啊!”正雄姥爷说。
  “我干啥事了?一惊一乍的!这都几年没人提你又跑这说这个来了?”周贵宝说。
  正雄姥爷见他做了那样的错事还这样说话,就问他真有还是假有那回事?
  “真有,咋的!好几百年的事了你真能还提提?他们挣那多钱就不应该帮我一点吗?”周贵宝说。
  “我这是刚知道你把货都卖糟尽了,你姐他们帮你的真少吗?”正雄姥爷说。
  “他们都帮我啥了?还真少假少的!你就说说你闺女都是帮我啥了?”周贵宝说。
  “贵宝你咋这样说话!我闺女?我闺女那不是你亲姐咋的?”正雄姥爷说。
  “你还知道她是我亲姐?我亲姐按说不应该主动帮我,还用我卖点货才整了那几块钱?”周贵宝说。
  “你这是说的啥话,还等你姐咋主动帮你?一回回的,她从一小就咋对你,难道你就都不记得了?”正雄姥爷说。
  “小时候的事也还嗔气(昌黎方言,嗔气,指值得的意思)提提?他们都是哪对我那么好了?她比我大,不应该咋地?”周贵宝说。
  “你姐她是比你大,也是应该,可那时候那是啥时候,谁的好也不能忘啊!”正雄姥爷说。
  “我忘啥了?那你说我对她类(昌黎方言,这里的类,是指赖,或者不好的意思)是咋地?就拿她的那俩孩子,从小不都是在咱家长大的吧?我说过啥吗?”周贵宝说。
  “你是没说啥,可那时候我和你妈都年轻,帮着带带孩子也没啥,咱这俩丫头不也都是你妈带大的吗?吃食堂那时候,你姐你姐夫曾经那是咋帮咱的,要不是人家…”
  可还没等正雄姥爷说完,周贵宝说:“别千百年万百年的事总挂嘴上了!你们都有功,就我没用,这中了吧?”周贵宝说。
  “爹没跟你报有没有功,我是说谁对谁的好不应该忘了,一家人也不该忘。”正雄姥爷说。
  “我啥都没忘,她比我好就应该帮我!”周贵宝说。
  “帮是应该帮你,也没说不应该,可爹是说你不应该那样办事。你想想,哪回你有了难处,不是找你姐帮你?”正雄姥爷说。
  “帮我那一星半点的不应该?再说哪回帮我,她考虑的也是怕你们为难!帮我,帮我也是为了她的爹妈!”周贵宝说。
  “贵宝啊,你这说的都是啥话!从你一小小儿,我和你妈是咋教你的,你姐,就连你弟弟妹妹,他们啥不都是让着你,我们当爹妈的把你们养大是应该的,可兄妹情到啥时候也不该忘啊!”正雄姥爷说。
  ”我忘啥了?那件事本来都过去了,我姐她们都没说啥,你可倒好,还找上门来问我!那点破事值得你这样吗?从小的事还翻出来了,她们可着我让着我咋的,那时候还不是为了让我多干活!“周贵宝说。
  ”贵宝啊,你咋能这样没心没肺?就怪我找你来了是吗?“正雄姥爷说。
  ”我咋没心没肺了你说!怪不怪的自己寻思!”周贵宝说。
  周贵宝至始至终的这些话,直说的已经上了年纪的正雄姥爷嘴唇直哆嗦。而对于周贵宝来说,好像被他狂怼的这个老人不是他父亲,而是来找他无理取闹的一个混账无赖,相反他不是,而且还都是他的理对。
  这时候,不知去干啥的高杏梅回来。而正雄姥姥见正雄姥爷有一会了还没回来,就说过来看看,娘俩正好走到了一起,一进屋听他们爷俩说的脸红脖子粗,于是赶紧说:“你爷俩快别说了,那件事都过去就别提了。他姐也没说啥,都是是一家人,这是何苦呢!”
  “这都是咱从小惯的啊!他这一处处的都是做的啥事,咋就不能好好想想?往后还这样下去我是怕他会蹲法院啊!”正雄姥爷说。
  “我一处处的都是办啥事了?还咒我蹲法院!我不是你亲生的吧?“周贵宝说。
  “贵宝你可别这样说话,你爹从小对你的那个宠着那可不是一般啊!”正雄姥爷说。
  “揍了我(昌黎方言,这里的揍,是指生或养育的意思,但多为贬义词)就得养活我!”周贵宝说。
  正雄姥爷听了,半晌不知说啥好。
  “贵宝,他是你爹,咱可不能这样说话啊!”正雄姥姥说。
  “那你们让我咋说?我看就是后悔当初没把我扔去!”周贵宝说。
  “你,你这是咋地了,贵宝,你咋还这样说话啊!”正雄姥姥说。
  “那让我咋说?”周贵宝从老人找他问起那件事,他心里就是一百个不高兴。
  他本想那件事好不容易过去也就过去,就当没发生过得了。人家当姐当姐夫的当事人没找过他,过了眼看就一年了,他却这大岁数操心不怕老的却又找来问他,所以也就没好气的从一开始,就是好像气死人不用偿命的那种腔调。
  “你姐你姐夫救过你的命,这你知道吧?”正雄姥爷说。
  “一家人谁能见死不救?这也值得你说说?”周贵宝说。
  “可你不想想那是啥时候!你咋能连三并四说出这样的话来!”正雄姥爷说。
  “我说的不对是吧?她那时候不是有那条件嘛!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看着我病死饿死也别管我是吧!”周贵宝说。
  “你,你知道你是咋来的吗?”正雄姥爷气的够呛。
  “我咋来的,这你问我?”周贵宝说。
  “贵宝啊,你这是想要把爹气死咋的?”正雄姥爷。
  “你别说不着边的,我没那样想!”周贵宝说。
  “你没那样想还能差哪去?那回要不是你妹妹送信,不着你姐你姐夫,你早就没命了!我就是想过来问问那件事,劝劝你咱以后可不能那样做了,可你这都说的啥?”正雄姥姥说。
  “劝劝我?我都说啥了?千百年万百年的!啥都忘不了提提!”周贵宝说。
  这时候,高杏梅正在大花的娘家去串门,不知咋忽然觉得心里不得劲,而且说啥也坐不住了。
  大花妈说:“就多呆会呗,刚来这一会。”
  “我这一会也不咋的,心里就像有啥事似的呢!”高杏梅说。
  “现在能有啥事,再呆会吧!”大花妈说。
  “不对,忽然觉得心里不逮底儿似的,我去看看吧,明天再来!”高杏梅想起了她闺女秋芝搞的对象出事那回,记得自己心里也曾这样过。所以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就往外走。
  “看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明天来啊!”大花妈说着把高杏梅送到了门口。
  “哎,快回去吧,我明天再找你呆着来!”高杏梅一边走着一边答应说。
  而那边正雄姥姥看自己的老伴去儿子那边有一会了还没回来,不由也坐不住了的自言自语说:“我这一会心里咋像打着布郎鼓(昌黎方言,布郎鼓,指在早前卖布的人,为了招揽生意,在手里摇的一种手鼓。鼓的两边系着小绳,小绳的另一头拴着小锤。摇起来的时候,两边的小锤打在鼓面上,“布郎!布郎!“的响。心里不安的时候,昌黎人往往用这做比方)似的呢!”
  她担心别是跟儿子生气了,就赶紧的迈着小脚,摸着黑一脚深一脚浅的淌着赶了过来。快到门口的时候,正巧和高杏梅碰在了一起。
  “妈你咋这时候还跑来了?”高杏梅说。
  “你爹上你们这边来了,我说过来看看。也不咋心里不逮底似的。”正雄姥姥说。
  “我也是喊么样(昌黎方言,喊么样,指不知怎么回事,或无缘无故,出乎意料的意思)的也这样呢,就像有啥事似的!”高杏梅说。
  “你也这样?”正雄姥姥说。
  “是呢!”高杏梅说。
  “那咱快走几步,别是爷俩真生气了。“正雄姥姥说。
  娘俩见面说了各自想到一块了的心事,就这样说着,一起走进了院里。
  “吃食堂那年没想到你竟病成那样了。可是找遍了医生,也都没了治你那种病的药,是你姐夫找来大夫…”
  “我病成那样了没想到?可见你们对我这是多好!他找来大夫咋地了,咋听着我不像是你亲生的呢?”还没等正雄姥爷说完,周贵宝就嗔因为那件事来找他,一肚子都是不满的抢过话来说。
  “你,你这可真不是我的亲儿子啊!”正雄姥爷生气的说。
  “我不是你亲儿子?那当初咋还为了舒坦把我揍出来干啥!”周贵宝说。
  “你,你…我咋捡来这样一个孽种…”而这时的正雄姥爷话没说完,就一口气没上来的靠在了墙上。
  而正好这时正雄姥姥和她的儿子媳妇走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