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用巧计艾米驯鬼 擒飞贼神龟立功
作者:一抹轻烟      更新:2021-08-18 07:25      字数:10282
  话说久而久之,王尧天就对几个伴当不感兴趣了,把坏主意打到了塾师卢昀石的身上。一天授完课,塾师卢昀石实在是有些疲倦,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胡子一翘一翘的,睡得十分香甜。孩子们一见,机会来了,都放下了课本,嬉笑打闹了起来,乱成了一堆。
  王尧天眼珠子眨了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偷偷地在塾师卢昀石高高翘起的胡子上,涂满了从火柴头上剥下来的红磷,十分诡诈地看了伴当们一眼,一脸的坏笑。几个伴当都吓傻了,先生的戒尺和笤箒就放在那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顾无人,王尧天偷偷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剔出一根,嗤地一声擦着了,蓝色的火苗儿闪了闪,在金色的阳光下上下跳荡。王尧天手一抖,火苗儿朝塾师卢昀石高高翘起的胡子伸了过去,很快就点燃了沾在胡子上的红磷,滋滋地燃烧了起来,火势熊熊!
  塾师卢昀石的胡子都几乎烧光了,满脸乌黑,嘴唇红肿,跟《西游记》里的猪八戒毫无二致。他一声鬼叫,捂着烧红烧坏了的下巴,猴子似地跳了起来,一边喊,一边叫,有些气急败坏,样子十分狼狈。他嘴里喋喋不休,一溜烟似地找皇上人精告状诉苦去了。
  伴当们都乐不可支,一个个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然,也包括塾师卢昀石最小的儿子旦旦。平时,先生管教甚严,动不动就用戒尺和笤箒惩罚,惩其肉体以拯其灵魂。久而久之,伴当们都对塾师颇有怨言,且恨之入骨,只是拿他没有办法而己,无可奈何?
  王尧天自知闯下了大祸,少不了又要受苦挨揍,经受一点皮肉之苦。没办法,他只有三十六计,跑为上计,脚踩西瓜皮开溜。可他反应快,父亲人精却更快,早已派侍卫分头行动,封住了四扇小门,把整个别馆,整个雅云轩围得水泄不通,像一只铁桶似的。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这还了得!毁了例规,败坏了伦常。皇帝人精几乎气炸了肺,一张好看的脸也憋得青乌乌的,红得就像充血了的猪肝。他不由分说,马上命令太监把太子王尧天绑了起来,大刑侍候。王尧天还是一个小孩子,哪里经得住这种惊吓,早就吓尿吓趴了,浑身筛糠!太监们实在是有些左右为难。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本朝皇帝,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可皇帝的圣旨谁敢违抗呢?除非你不要脖子上那个吃饭的家伙了。太监们虽说有些不情不愿,迟迟疑疑,可他们还是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王尧天掀翻,连人带凳地绑在一条长条形木凳上,鞠刑司的人高高地举起了手上的廷杖,一个个都鹰拿燕雀,虎视眈眈。
  其实,皇帝人精心里也有些犹豫,儿子王尧天毕竞还是一个小孩子,跟自已当年一样有些调皮捣蛋,顽劣成性。可不惩罚他一下,塾师卢昀石那里就不好交代,自己颜面何存?可一惩罚吧,他又怕手下的那些人不知轻重?把自己的宝儿子打伤了,打残了,老婆妮可那里不好交差,弄得不好她就会跟自己拚命。做人难哪,做一个好父亲,做一个好皇帝更难。
  更何况,自古虎毒不食子,狮子也有舔犊深情。
  左思右想,人精脑子里猛地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他何不把塾师卢昀石叫过来,让他亲自动手惩罚儿子王尧天,师傅打徒弟,既名正言顺,又给足了他面子,让他找了个下马的台阶。卢昀石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人,谅他也不敢拿他儿子怎么样?顶多是意思意思,略施薄惩而己!
  主意一定,人精马上下旨传大学士卢昀石觐见。卢昀石蒙皇上的恩宠,刚从太医那里敷完药、疗完伤回来,脸上蒙着白纱布,嘴里哼哼唧唧,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见皇上有事相召,不敢怠慢,扔掉了手上拄着拐棍,一溜小跑,气喘嘘嘘地赶了过来,额头上冒着虚汗。
  一听说要他亲自动手责罚调皮鬼王尧天,大学士卢昀石连连推拒,把个头摇得像一面拨浪鼓。王尧天虽说是他的学生,可人家毕竟是太子,要责罚也只能由皇上责罚,他万万没有以下犯上的道理,就是借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下手啊,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可皇上人精目光凌厉,根本就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大学士卢昀石心里清楚。看来,如果不下手痛揍王尧天几下,是行不通的了,最起码皇上那一关他就过不了。没办法,卢昀石只有装模作样地拿起廷杖,举得高落得轻,轻描淡写的在王尧天的屁股上来了几下。
  王尧天也还乖巧,廷杖还没有挨到屁股,他就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深得了他父亲人精的真传,把大家都搞得有些莫名其妙。鞠刑司的那些人都忍不住有些好笑,一个个都捂着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老少少都几乎喘不过气来。人精也想笑,可他不宜,也不敢。
  人类之所以能征服整个世界,把所有的生灵都踩在脚下,凭的不是一把子的蛮力,而是大脑和智慧。人类跟动物最根本的区别就是:人类会思考,熟权术,知进退,懂得尔虞我诈,搞阴谋诡计,还有一个冠冕堂皇、脑洞大开的名词,叫什么智慧?叫什么深谋远虑。
  给王尧天陪读的那些伴当们,也被各自的父亲押来了,拧着耳朵,哭哭啼啼地跪在一旁,请大学士卢昀石惩罚,恳求皇上开恩。大家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太子爷犯了错,不小心烧了塾师的胡子,做臣子和伴读的,岂有弃之不顾,不替太子爷背锅的道理?
  有道是:童言无忌,法不责众。
  皇上人精拈须一笑,感到格外欣慰。大学士卢昀石举得高落得轻,象征性的,轻轻的打了王尧天几下屁股,烧胡子的事件就算翻篇了,满天的乌云都散得干干净净。大学士卢昀石见好就收,找到了下马的台阶,皇上人精也有了面子,太子王尧天也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有一段日子,王尧天确实是收敛了不少,对塾师卢昀石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观,上学也勤勉了,来得早走得迟,一手的毛笔字写得漂漂亮亮,工工整整。没有几天,就把一本《三字经》和一本《百家姓》,都倒背如流,烂熟于胸,生僻难写的字也认得了不少了。
  可狗是永远也改不了吃屎的,尤其是像王尧天这样顽劣成性的孩子。如果让他不跳皮捣蛋,除非仁川河倒流,或者太阳从西边出来。既然塾师卢昀石惹不起,这一回,他就把目光瞄准了他的那几个伴当,瞄准了塾师卢昀石最小的儿子旦旦,柿子专拣软的捏。
  有一天上学,王尧天来得最早,塾馆里还看不到一个人。王尧天装着憋不住,猴急火急的样子,蹲在塾师卢昀石的讲台上,翘起屁股拉了一堆稀屎。刚穿好裤子,几个伴当都陆陆续续地赶来了,把刚才的这一幕都看得真真切切。一个个都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早读的时刻终于到了,塾师卢昀石挟着一大叠课本,气喘吁吁地赶来了。他只一眼,就看见了那一堆拉在讲台上的稀屎,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真是有辱斯文,孺子不可教也!他拿起戒尺,重重地往讲台上一拍,叫几个学生都站了起来,逐一地开始了刑讯逼供。
  伴当们怕打,一个个都吓得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尤其是那个旦旦,胆子最小,父亲总把一股无名怒火发泄在他的头上。他怯怯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又看了看飞天蜈蚣王尧天,声音很低很细地说:“爸,不关我们的事,屎是太子爷王尧天拉的!”
  这还了得,真是无法无天!塾师卢昀石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把一张脸憋得像一块黑黑的尿布。他的手指有些哆嗦,点着王尧天的鼻子,口齿有些不清,气急败坏地说:“你…你真是气死我也!闲话我就不多讲了,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你还是把这堆屎吃了吧!”
  “我…我…。”王尧天窘得结结巴巴,面红耳赤。
  “我…我怎么了?你吃还是不吃?”塾师卢昀石恶狠狠地举起了手上的戒尺。
  “吃就吃,谁怕谁?”王尧天一挺胸膛,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
  伴当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可塾师卢昀石的脸却冷涩得像一块寒铁,根本就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没办法,王尧天只得在广庭大众之下,众目睽睽,噙着眼泪,忍气吞声,把拉在讲台上的一堆稀屎,都吃得干干净净,像狗舔过似的,根本就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可奇怪的是:第二天,几个伴当们来上学,塾师卢昀石的讲台上,还是拉着一大堆稀屎,跟王尧天拉的那一堆毫无二致。塾师卢昀石几乎气炸了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像霜打了的茄子。几个兴致勃勃的伴当,都被这个意外的变故惊呆了,一个个都吓得战战兢兢。
  可这一次,王尧天是最后一个来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到了教室。塾师卢昀石实在是气不过,只得故态复萌,高高地挥起了戒尺,逐一逐一地开始拷问。伴当挨了打,十分害怕,开始像疯狗一样乱咬,你攀我,我扯他,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怎么也找不出一个头绪。
  塾师卢昀石面子上挨不过,教书育人,总得一碗水端平吧!连太子爷都己经受过罚,吃过屎了,做臣子的岂有不吃的道理?几个伴当们在塾师戒尺的淫威之下,实在是逼勒不过,只得一个个都捏着鼻子,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忍着一股难闻的恶臭,用嘴巴和牙齿再加上舌头,把讲台上的那一堆稀屎打扫得干干净净,让人恶心得几乎呕出了胆汁。
  “好吔,好吔!”王尧天拍着小手,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
  “你开心什么?屎你没有吃过?”塾师卢昀石眉头一皱,扬起了手上的戒尺。
  “禀老师,我还真没吃过。”王尧天有些诚惶诚恐,不像是在撒谎。
  “那你昨天吃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屎?”塾师卢昀石起了疑心,一张脸迅即黑了下来,拉得长长的。不知怎么的,他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感觉到自己栽在一个小孩子手里。凭自已的智商和算计,真是有些不可思议?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
  “嘻嘻,老师,你还真别说,我吃的是糖稀,而他们吃的都是真屎!”王尧天嘿嘿一笑,一语道破了天机。
  “你…你…!”塾师卢昀石愤怒地举起了戒尺,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月亏则盈,有得必有失。
  艾米莉也是一时兴起,在逍遥津下的落石镇,一举收了吊颈鬼许素贞和变成了道士的乌龟精。一鬼一妖带在身上,且同起同落,艾米莉虽说表面上十分淡定,心底里却实在是有些忐忑。鬼和妖毕竟都是不祥之物啊,弄得不好就会死人,就会闯下滔天大祸。
  一路上,艾米莉心怀鬼胎,生怕有个什么闪失。这一妖一鬼,万一弄出一个什么幺蛾子来,自己也只能硬扛着,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不了兜着走。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艾米莉不是没有听说过,而是她不相信会这么巧,就偏偏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弄巧成拙。
  直到回到京城,回到益稼郡,回到艾米莉居住的皇庄和工作的国贸商行,她一颗紧紧绷着的心才放松了下来。皇庄和国贸商行好歹也是自已的地盘,一只鹭鸶守一块滩,鬼和妖再凶再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更何况,老辈们早就说过: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
  倒是那一只乌龟精,道行深厚,法力高强,如果发起难来,艾米莉倒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毫无把握。不过,乌龟精对艾米莉吊在脖子上的那只香囊,对香囊上那些古老的篆文,倒是十分畏惧,毕恭毕敬,一副迟迟疑疑,畏畏缩缩,不敢越雷池半步的老实样子。
  艾米莉实在是有些奇怪:一只小小的香囊,看上去毫不起眼,却已经在桃花坞救过她一次了,而这一次,又把道行深厚的乌龟精吓得战战兢兢。看来,爱人地煞的心里还是有她的,送给她的东西也十分顶用。难道他真的发达了?像别人所说的那样当上了阎罗王?
  如果地煞真的当上了阎罗王就好了。所有的鬼魂都归他管辖,谅那个吊颈鬼许素贞也不敢伤害她。一想到这里,艾米莉就放心了不少。可她出出进进的,一会儿去皇庄,一会儿上商行,身上携着一鬼一妖也不方便,妖气和鬼气太重,都不利于人的调养。
  可把他们安顿在什么地方好呢?既要安静,又要隐蔽,还不能被外人发现。艾米莉苦思冥想。万一有人大嘴巴说了出去,就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社会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士,就会穷追不舍,揪住不放,到时候艾米莉就会永无宁日,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艾米莉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两只瓷坛,一只海蓝色,一只琥珀色;一只上面烧着一丛海棠花,一只上面雕着几枝含苞待放的月桂。两只瓷坛看上去都玲珑浮凸,非常漂亮,既有唐宋古韵,又有时髦意味,艾米莉仅浅浅看了几眼,就有一些爱不释手了。
  人和鬼及妖的情感都是相通的,
  吊颈鬼许素贞和乌龟精见了瓷坛,四只眼睛都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两个人都你争我抢,互不相互,吵吵嚷嚷,就像猴子掰玉米,鬼抢斋包。吊颈鬼许素贞终于在海蓝色的瓷坛里安下了身,乌龟精也在琥珀色的瓷坛里找到了栖身之处,各得其所。
  一鬼一妖,两个人总算井水不犯河水,有了各自的香巢,艾米莉的耳根子也清静了不少,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艾米莉除了反复叮嘱小厮华安和侍女小茜,要他们严守口风,嘴巴紧一点,不能走漏半点消息。艾米莉还把自己卧室的钥匙,吊在裤腰带上,须臾不离。
  解决了住的矛盾,一鬼一妖都安了家落了户,可新的问题新的矛盾又接踵而至。艾米莉白天不在家,他们的生活怎么安排呢?总不能叫他们都空着肚子,整天在瓷坛里昏睡吧,那样浑浑噩噩的,好人也会睡傻睡死,毕竟不太现实,也违背了艾米莉带他们来的初衷。
  没办法,艾米莉只得亲自下厨掌勺,按照拟定的菜谱,讲究营养均衡和荤素搭配,准备了丰盛的早中晚三餐,放在卧室里的桌子上,让他们各取所需,吃多少就拿多少。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只要艾米莉用手在瓷坛上轻轻一敲,敲一下表示吃早饭,敲两下吃中饭,敲三下吃晚饭。鬼和妖都很乖巧,耳朵也很灵很尖,从来就没有出过岔子,弄混或者搞错过。
  人都有水火三急,鬼和妖当然也不例外。
  艾米莉一个姑娘家家的,独居一室,又还没有嫁人,毕竟有些害臊。鬼和妖如果在她的卧室里出出进进,上厕所方便,艾米莉就会有些烦不胜烦。没办法,艾米莉只得约法三章,给鬼和妖都上了紧箍咒,俗话说的好哇,无规矩不成方圆。妖有妖道,冥有冥规。
  约法三章明文规定:无论是鬼和妖,每天只能方便三次,就是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中午一次。不到方便的时间也只能憋着,艾米莉根本就不会放他们出来。在饮食上,艾米莉也进行了一点改进,尽量少炖汤,少进流食,少吃一些油腻的东西,以免吃坏了肚子。
  这个法子还真灵验,无论是进口或出口的东西,就像设立了一座海关一样,变得规矩了起来。一鬼一妖,按照设定的作息时间,按时起居,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吃喝拉撒,很有规律,让艾米莉省了不少心,也轻松了不少,日子也渐渐地充实了起来。
  一鬼一妖也相安无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吊颈鬼许素贞爱唱歌,喜欢拉二胡,她总是趁艾米莉不在,偷偷地溜了出来,把挂在墙头的二胡拉得吱吱响。三年的二胡杀鸡声。久而久之,许素贞就找到了一点诀窍,摸出了一点门道,摇头晃脑的,把二胡拉得像模像样了。
  乌龟精也没闲着,他双手合十坐在瓷坛里,嘴里念念有词,在潜心修炼着自己的龟息大法。龟息大法已经修到了这个份上,他必须再加一把劲,再努一把力,突破最后的一道瓶颈,把功夫练得出神入化。落后就要挨打,功夫差了,日子也不好过啊,人都势利得很!
  艾米莉住的虽说是单家独院,风景宜人,条件也十分优越。可她家房子的周围,就是皇庄的别馆,终日人来人往,车马喧喧,宾客们倒无所谓。问题的关键是:别馆里几个资深的服务员,总是能听到一阵奇怪的二胡声,主人的院子里白天没有人,是谁在拉二胡呢?
  那二胡的声音幽幽咽咽,如诉如泣,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要多悲惨就有多悲惨,凄凉至极。主管阿美有些好奇,实在是抵挡不住那琴声的诱惑,趴在墙头上凝神谛听了一阵子,终于还是顺着一根桃树枝,咚地一声跳进了院子,朝木楼里走去。
  看样子,琴声就是从木楼里发出来的。
  阿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脚步轻得就像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她才走到大门边,根本就没来得及敲门,就只见窗户里闪过一道白光,二胡声戛然而止。可她刚刚下到楼梯,二胡声又幽幽咽咽地响了起来,那声音缠绵,悱恻,感人肺腑,荡气回肠。
  想来想去,阿美实在是不放心,有又反反复复地验证了几次。这就有些奇怪了,木房子里明明没有人,女主人根本就不在,那是谁在里面拉二胡呢?莫非是女主人的男姘头?艾米莉背着人养了一个小鲜肉,金屋藏娇,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
  莫非…莫非木楼里在闹鬼,女主人艾米莉被一个恶鬼所挟持,迷失了心智。一想到这里,服务员阿美就不由得全身冒汗,脊背发冷。阿美胆子小,肚子里搁不下事,装不住话,一下子没忍住,就把她在木楼里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报告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阿美的顶头上司叫林泉,是皇庄里的一个小头目,专门负责管理整个别馆,地位不低。他一听,心中有些暗喜,心想:立功的时刻终于到了。如果自己出其不意抓住了恶鬼,替女主人除去了心头大患,这份功劳岂是不是大大的?发财升官那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林泉不敢声张,连主管阿美都没有知会,就叫上了自己的亲舅舅余满,一个自称在崂山学过道法的江湖术士,趁女主人艾米莉不在,偷偷地爬上了别馆旁边的小木楼。也不知术士余满用了什么法子,这一次,吊颈鬼许素贞没有发觉,自始至终都一直蒙在鼓里。
  江湖术士余满在崂山学过几天道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功夫还不错,卫道除魔很有一套。他开了门,见了正在拉二胡的吊颈鬼许素贞,手上的桃木剑一指,舌绽春雷,一声暴喝:“恶鬼,哪里逃,吃俺一剑,拿命来吧!明天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吊颈鬼许素贞正在拉二胡,精神高度集中,见冷不丁地撞进来一个道士,用一把桃木剑指着自己,她早就吓傻了,全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她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她只能举起了手上的二胡,奋力地挡了一挡,不管效果怎么样,先救一救场再说。
  道士手上用的桃木剑,看似没有刃口,很拙很钝很笨,却无坚不摧。哐当一声巨响,吊颈鬼许素贞手上的二胡,一下子断成了两截,着了火,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而吊颈鬼许素贞的手腕,也被道士余满死死扣住,痛得鬼哭狼嚎,龇牙咧嘴。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那只琥珀色的瓷坛里,倏地飞出了一道怪异的白光,快逾电光火石,直奔道士余满的咽喉。道士余满早已吓破了狗胆,虽说躲开了咽喉,可脑袋还是被那道白光死死缠,痛得在地上打滚,一声长一声短,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的火早就熄了,滚滚的浓烟也已经散去,道士余满抬头看时,房间里却多了一个道士。只见那道士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拄一根七弯八拐的藤杖,足蹬一双烂底穿帮的芒鞋,头上挽着一只牛角冲天簮,背上斜背着一把跟道士余满一样的桃木剑。
  “祖师爷在此,还不快滚!”乌龟精扯起了嗓子,一声暴喝。
  “祖师爷饶命,祖师爷饶命!”道士余满不停地打拱作揖,磕头如捣蒜。
  “你他妈的还磨蹭什么?是想让贫道废了你吗?”乌龟精十分威严地一蹾拐杖,下巴颏上的胡子翘了翘,有些鄙夷的看了道士余满一眼,接着又说:“记得下次来的时候,你把功夫练好一点,气儿憋足。别忘了告诉你师傅熊老三,就说龟甲大师在此!”
  “天啦,龟甲大师?”道士余满吓傻了眼,把个头磕得更响更快了。要知道,龟甲大师是三清道教中的一代宗师,名头之响,功夫之绝,那可是连自己的师傅也望尘莫及。自己这手三脚猫的功夫,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值,纯粹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滚,马上滚!”乌龟精怒不可遏。
  道士余满见势不妙,怯怯地看了龟甲大师一眼,连掉在地上的桃木剑也不敢去捡,一把拉起了自己的小外甥林泉,连滚带爬地走了出去。刚才发生的这一幕,真是太诡异,太神奇了,要不是自己的脑子转得快,早就呜呼哀哉,被那个牛鼻子老道变成了一个废人。
  这人是鬼?是妖?还是魔?道士余满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匪夷所思,与他斗,那纯粹就是寿星姥儿嫌命长了——自已找死!
  纸是包不住火的。
  皇庄别馆里的那位小领导林泉,虽说把自已擅自领人到木楼里捉鬼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隐瞒了下来,没有如实地向女主人艾米莉报告,自以为做得机密,且守口如瓶。可还是被艾米莉发现了破绽,让小领导林泉穿了帮,掉了底子,一个大跟头栽得可不小。
  晚上回到家,艾米莉左顾右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像发生了一点事情。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可艾米莉仔仔细细嗅了嗅,空气里隐隐有一股焦糊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烧坏了似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烧了呢?艾米莉游目四顾,就像过筛子似地捜索了一遍,终于发现挂在墙头上的二胡不见了。艾米莉翻箱倒柜地找了找,才在墙角找到了一把断了弦的二胡。二胡摔得很惨,碎成了两个部分,不仅弦断了,还有一种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味道有些怪怪的。
  艾米莉拍案而起,这还了得?自己半天不在家,这一鬼一妖就要翻天了,连房子都险些点着了,二胡也烧得乌漆麻***颈鬼许素贞和乌龟精都吓得心惊胆颤,自知闯下了大祸,他们都无精打彩地爬出了瓷坛,满脸沮丧,垂着双手,中规中矩地站在艾米莉的面前。
  吊颈鬼许素贞和乌龟精都不敢隐瞒,两个人都把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鸡一嘴鸭一嘴地复述了一遍。说到伤心之处,吊颈鬼许素贞竟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像是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弄得艾米莉也鼻子酸酸的,特想哭!怪只怪自已太粗心了,没有给他们一个好的环境。
  艾米莉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马上快刀斩乱麻,把皇庄的小领导林泉以及那个叫阿美的主管,都一古股脑地调出了皇庄,发配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可怜的林泉,原本着想要捉鬼立功,一心想升官发财,却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坏了自己的脚,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都说冲动是魔鬼,可好奇心也害死人!
  发配走了小领导林泉和小主管阿美,艾米莉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马上又叫来了一帮泥瓦匠和焊工,加班加点,日夜连轴,加高加固了围墙,并在围墙上面焊上了一道铁丝网。站在木楼上看上去,小院不仅自成一统,固若金汤,还颇有一点候门深似海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吊颈鬼许素贞和乌龟精都消停了下来,艾米莉的耳根子也清静了不少。吊颈鬼许素贞不拉二胡了,她改织毛线衣,没完没了地织个不停。织毛线衣好哇!织毛线衣安静,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既不扰民,也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艾米莉终于放下了心来。
  乌龟精呢?还是那个老样子,盘腿坐在那只琥珀色的瓷坛里,在一心钻研他的龟息大法,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哪怕就是火上房,孩子掉进井里,小媳妇春光乍泄,也休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太专心致志了,艾米莉实在是有些担心。担心他万一走火入魔,就会功亏一篑!
  这个世界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世界。有得就有失,有进就有退,有机遇就会有挑战。吊颈鬼和乌龟精把日子过好了,和和美美,艾米莉却有了新的烦恼和新的担忧。命运就是这样,一刻也不曾消停,赏给了你一根棒棒糖,却又甩了你一巴掌,现炒现卖,耳光响亮。
  也不知是怎么的,艾米莉名下国贸商行的几个钱庄,接二连三的金库被盗,黄金被窃,而且数额巨大,屡禁不绝。艾米莉实在是没有办法,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报了官。官府哪敢怠慢?只得广派人手,差了捕快和衙役四处缉捕,把整个京城都吵得鸡犬不宁。
  可令人气愤的是:官府不仅没抓到大盗,大盗反而更猖獗了,国贸商行名下又有泰来、仁寿、宝来三家钱庄被盗,值夜的守卫都被割了喉,损失惨重。有些人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说大盗可以飞檐走壁,来去如风,来无影去无踪,一般的人别说抓,连看都看不到。
  飞贼变本加厉,像是有备而来,专跟她艾米莉作对。艾米莉心有不甘,揣着一肚子的怒火,在佟大掌柜的陪同下,实地踏勘了泰来、仁寿、宝来三家失窃的钱庄。奇怪的是:三家失窃的钱庄门没坏,锁没破,库房里的金子却不翼而飞,真是大白天见了活鬼!
  回到家,艾米莉还是如坐针毡,长吁短叹,久久也不能释怀。金子被盗了,还可以再赚再挣,那么多的守卫被人割了喉,那个损失就己经无法挽回。人生不能复生。一个守卫背后就是一个家庭,就关系到父母和妻室儿女的幸福。一栋房子顶梁柱没了,屋将何存?
  艾米莉背着双手,就像电影里的某些大领导一样,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就像一头拉碾子的驴,片刻也不得安宁。吊颈鬼许素贞不敢吭声,可把乌龟精惹急了。他把头趴在瓷坛边上,红头涨脸地说:“大姐,麻烦你消停一下好吗?我可真受不了了!”
  “老乌龟,你别烦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艾米莉像呑了枪药,火气很大,很盛。
  “有什么好烦的呢?你说出来听一听!”乌龟精两只绿豆眼转了转,一下子来了兴趣。“嗐,龟兄,你是不知道?大姐遇到麻烦了,而且麻烦还不小!”艾米莉四顾无人,深
  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个飞天大盗,来无影去无踪,专偷金子,专偷大姐名下的钱庄,一个月之内,有十二个守卫被割了喉,死于非命,惨哪!”
  “大姐,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犯得着吗?都算我的,包在老乌龟身上。”乌龟精牛皮哄哄的,把个胸脯拍得嘭嘭响,有些大言不惭,接着又说:“大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我保准帮你把那个飞天大盗抓回来,任凭你来发落?”
  “老乌龟,你该不是拿我开心,骗我吧!”艾米莉有些半信半疑。
  “哎呀呀,大姐,我老乌龟什么时候骗过人?真是气死我了!”乌龟精有些激动,满脸涨得通红,把脖子抻了抻,接着又说:“大姐,不信的话,你把我带到现场去看一看,不抓到那个飞贼,老乌龟誓不为人,还怎么敢在你这里混吃混喝?”
  “那好吧,我就带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是骡子是马?总得牵出来遛一遛!”艾米莉也下定了决心,且言辞幽默。
  益稼郡真的很大很大,再加上艾米莉名下的钱庄也很多。艾米莉带着乌龟精转来转去,转了十几个钱庄,就己经是子夜时分了。没有月,夜黑如墨,满天的星星也像是睡着了,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星辉。风却很苍劲,挟带着一丝丝凛冽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慄。
  乌龟精伸出鼻子嗅了嗅,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大姐,就这里了,你先到马车上去歇一歇,等会儿抓到贼,我再叫你!”乌龟精把脖子一缩,四仰八叉地在屋脊上躺了下来,凝神屏息。艾米莉看了看,这家钱庄叫吉利,离市区己经很远很远。
  转钟两点多钟左右,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一条黑影挟着雷霆之势,迅捷如风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倒了两个站在门前的守卫,身子一晃,一旋,就从门缝里潜了进去。艾米丽的心怦怦乱跳,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身子也筛糠似地颤抖了起来。欲知飞贼是何许人也?乌龟精出没有出手?贼抓没有抓到?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