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灭门案人精踏勘 扮货郎千里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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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轻烟 更新:2021-08-18 07:24 字数:10777
话说大帅仙童听了,不由得暗暗地有些高兴。玉皇大帝把球抛向了自己的老婆盖铃铃,也等于是间接地帮了自己。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毫无疑问,妻子盖玲玲一定会向着自己,极力主和止战,天庭里不能再乱下去了,老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百姓的命也是命哪!
盖铃铃心领神会,知道丈夫仙童是在暗示自已,偷偷地在给自己使颜色,暗度陈仓,眉目传情而已。最要命的是:几乎是同时,玉皇大帝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盖玲玲,等着她表态发言,眼神也有些急切。盖铃铃越众而出,声音朗朗地陈述了起来。
“玉皇大帝在上,末将主战。敌人已经侵犯到了家门口,如果一味的忍让,就是软弱。士兵不用命,将士不努力,天庭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养兵千日,用在一起!不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不负责任!”盖玲玲拱了拱手,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辞。
“说得好哇,朕喜欢!”玉皇大帝十分激动地一拍大腿,眉飞色舞。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大帅仙童一听,就有些傻了眼,自己的妻子居然站出来,明目张胆地跟自己唱反调,这是从来就没有过的事情,也让仙童的脸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大家都议论纷纷,面面相觑。很显然,有了盖玲玲这个砝码,天平严重地倾斜了起来,主战派占了很大的优势。
“好,盖大都统,这一次朕就让你挂帅,率部将三十六员,领天兵二十八万,全力以赴征讨火狐国,立刻起兵,不得有误!”玉皇大帝见目的已经达到,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仰头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又说:“事情就这么定了。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稟玉皇大帝,末将还有事禀奏!”仙童见大势已去,还是有些不甘心。
“爱卿,你的那些陈词滥调,朕再也不想听了,退朝!”玉皇大帝有些愤怒,恨恨地看了仙童一眼,终于还是拂袖而起。沉吟了一阵子,他还是接着又说:“爱卿,你如果闲得慌的话,朕就封你为监军,兼任粮草转运使,总督后勤。军令如山,你不要再多说了。”
“谢主隆恩!”仙童唯唯诺诺,满脸涨得通红。
其实,玉皇大帝也有自己的小算盘。表面上,他看似有些不通世故,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连托塔天王李靖,大将杨戬、哪吒都败了一阵,火狐国的力量不可小觑,一定有高人支招。自己要取胜也不容易,一定会颇费一点周章,弄得不好就会一败涂地,大伤元气。
可玉皇大帝想来想去,整个天庭只有大帅仙童堪当重任,有他出马,他才比较放心。可关键时刻,大帅仙童却主和避战,跟自己唱起了对台戏。玉皇大帝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暗暗地谴了一个贴身军校,去请大帅仙童的老婆盖大都统,一起商议军机大事。
本来,玉皇大帝根本就没抱什么指望,人家毕竟是夫妻,夫唱妇随的道理谁都懂。可哪承想,在这个紧要关头,盖铃铃却反而给自己帮腔,重重地踹了自己的丈夫仙童一脚,搞得他有些下不了台,正中他玉皇大帝的心怀,争议才终于有了一点转机。
玉皇大帝见有机可乘,马上当机立断,封盖铃铃为兵马元帅,领兵出征。紧接着,他又授大帅仙童为监军,兼粮草转运使。总算是把这一对恩爱夫妻,成功地绑在一辆战车上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就像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谁也跑不了谁了。
俗话说:军令如山倒。
盖铃铃和丈夫仙童虽说有些嫌隙,可也只得放下恩怨,同心协力,商讨征伐火狐国的一些大小事宜。事关国运兴衰,两个人都不敢怠慢。再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玉皇大帝既然下了圣旨,就没有什么价钱可讲了,整个天庭都必须全力以赴,没有半点退路。
火狐国一直僻处在天庭里的东南一隅,与修罗山接壤,且相距不远,中间横着一条遂川河,与收修罗山下的伯力、虎门两个小镇齿唇相依,隔河相望。这么多年了,很少有天庭里的人,去过火狐国境内,对火狐国的事也是一无所知,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
而火狐国的女国王玛格丽特,为人比较豁达,开明,派了学子四处留学,增长见识,博采众长,就像日本的明治维新一样,师夷之技以制夷。而玛格利特在国内,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裁冗员,去积弊,正民风,弘正气,肃清吏治,国力也渐渐地强盛了起来。
国力一强盛,玛格丽特的私欲就不断膨胀,慢慢地滋生了称王争霸、恃强凌弱的念头。并且小试牛刀,一举就攻占了修罗山下的伯力、虎门两个小镇,掳走了三万多人口,把天庭国大名鼎鼎的托塔天王李靖,大将杨戬、哪吒,也打得一败涂地,望风而逃。
可国王玛格丽特心高气傲,并不满足于这一点小小的虚荣,她有更大的抱负和野心,那就是与玉皇大帝一较高下,其最终的目的就是,把玉皇大帝逐出天庭,逐出玉清宫,堂而皇之地取而代之。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德才兼备者居之。
玛格丽特是一只很厉害的狐妖,已经有了一万七千多年的道行,能够变化多端,呼风唤雨,点石成金。尤其是嘴里的三昧真火,更是了得?可以烧仙毁圣,化万物于无形。而托塔天王李靖,大将杨戬、哪吒就是自恃神勇,败在玛格丽特的三昧真火手里。
一枝独秀不是春。
由于玛格丽特言传身教,把自己的这手独门秘籍,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她的火狐国子民,传给了她的徒子徒孙。这样一来,火狐国这三个字,就有一些名副其实了,奠定了人民战争的基础。会的人多了,玛格丽特随随便便就可以摆下一场火狐阵,声势浩大,天下无敌。
仙童和妻子盖玲玲对着地图察看了半天,也研究了半天,对这该死的三昧真火,还是有些束手无策,实在是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对付。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大不了马革裹尸,拼个鱼死网破,让自己这一辈子再不留下什么遗憾。
可蛮干硬拼也不是一个办法。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仙童和妻子盖玲玲审时度势,把二十八万天兵化整为零,分成了二百多路,以二千人为建制,依着修罗山的各个村庄、隘口,据险而守,以待时变。而大帅盖玲玲亲率一大队精干士兵,去修罗山下的两个小镇伯力和虎门搦战,摸一摸形势,探一探深浅,再作区处。
小镇伯力和虎门相距不远,都与火狐国的丘山镇隔河相望,齿唇相依,互成犄角,有首尾相应之势。火狐国占领伯力和虎门之后,派了熊二和狍三两员大将,各领部卒二万四千多人,分兵据守。算起来,这些部卒都是火狐国的开路先锋,精锐中的精锐。
大将熊二和狍三都不傻,他们役使伯力和虎门这两个镇的免费壮丁,挖壕沟,筑碉堡,布蒺藜,铺鹿角,明岗暗哨,把两座小镇守得像两只铁桶,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而大将熊二和狍三在营中坐镇,大将熊二守伯力,大将狍三据虎门,两面帅字旗在空中高高飘扬。
大帅盖铃铃带着一彪人马,隐蔽潜行,在镇子外面的树林里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一个子丑寅卯。熊二和狍三太狡猾了,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破绽。盖铃铃几乎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她只得率领队伍又从原路退了回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沮丧。
真是同人不同命。
大帅盖铃铃能够全身而退,而她的部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偏将孙琦率领二千人马,误入了伯力镇边上的一座树林,中了敌人的埋伏,被大将熊二祭起了三昧真火引燃了树林。一时里,风助火势,火壮风威,几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千儿郎就被烧得乌漆麻黑。
等仙童押着粮草赶到时,二千儿郎都已变成了一堆灰烬,连骸骨都找不到一根了。大将熊二胜了一阵,得意之极,吩咐军中文案编了一首歌谣,在军中传唱。仙童不听则己,一听就不由得青筋毕露,须发怒张,一颗心简直在滴血。
火狐国的文案根本就没什么文采,编出来的歌谣也有些不伦不类,可极尽羞辱之能事,让大帅盖铃铃和仙童几乎气炸了肺。编来编去,无非就是:玉帝佬儿毒心肠,派了天兵灭火狐;三千儿郎成撸串,灰飞烟灭见阎王;我劝玉帝多思量,鸡蛋岂敢碰石头?
大帅盖铃铃见自己损兵折将,出师不利,只得放下架子,厚着脸皮,找丈夫仙童来商量对策。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只有齐心协力灭了火狐国,夫妻俩才能全身而退。既然头发都已经打湿了,这个头不剃也得剃,这个仗打不过也要打。
仙童捏着下巴,绕着屋子兜了几个圈子,沉吟了半晌,然后滞下步来,若有所思地说:“我的大帅老婆,敌强我弱,我们只能避实就虚,要打就要打在蛇的七寸上。我们不如先派小股部队多带弓弩矢石,多批次轮番袭扰,让对手担惊受怕,永无宁日,不敢露头。”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这么多的人马窝在修罗山下,根本就施展不开,施展不了,我最担心的是被对手火烧连营。”盖铃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老公,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我海口己经夸下了,牛皮己经吹出去了,你总不能让我出乖露丑吧!”
“你是我老婆,我怎么忍心让你出乖露丑?”仙童有些油嘴滑舌。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倒是正经一点!”盖铃铃柳眉倒竖,看上去有点愠怒。
“老婆,我己经很正经了。你着我这个样子,像不像王八敬神—一本正经!”仙童用手指了指自已的鼻子,忍不住扑哧一笑,接着又说:“我可不像某些人,明明想着男人,却又恼着男人,又想渍尿又想睡干床,又想做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那才是假正经!”
“不许放屁,小心我撕烂你的嘴!”盖铃铃被丈夫揭了短,戳中了要害,有些恼羞成怒,顺手拿起了一根鸡毛掸子,撵着仙童追打了起来,两个人都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堆。仙童一边跑,一边笑,一边喊:“老婆,你再不努力一下,加一把劲,我就要拿寇军了啊!”
盖铃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可一直以来,丈夫仙童就是这个鬼样子,机智而幽默,佷对盖铃铃的胃口。如果要深究的话,这也是她死心塌地要嫁给仙童的原因。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还是有原因的。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说起来朴实而简单。
“老公,你倒是说一说,你有什么妙策?”盖铃铃放下身段,软磨硬泡。
“山人自有妙计。我就偏不告诉你!”仙童也板着个脸,开始卖关子扳窍。好汉架不住美人磨。仙童见实在是拗不过,只得眉开眼笑,附住了妻子盖铃铃的耳朵,嘀咕了起来。仙童把声音压得很低很细,也不知他说的一些什么,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盖铃铃越听越高兴,越听越开心,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
人不出门身不贵。
人精千里迢迢回了一趟故乡,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可这种变化,是潜藏在骨子里的,隐埋在灵魂深处,如果不细心的话,你根本就发现不了。只有跟人精相处久了,且十分亲近的人,才可能发现这种最细微的变化。生活就是这样,只有透过本质才能看见真实。
概括起来讲,人精爱笑了,话也多了起来,懂得体贴关心人了。一开始,妮可还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下来。人精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呢?妮可也说不清楚。也许是故乡的山山水水,洁净了他的心灵,拓宽了他的视假,让他莫明其妙地开悟了。
从故乡飞仙郡到首都益稼郡,不算远,也就三千多里的路程。而在丈夫人精看来,却仿佛隔着一个光年,隔着一个世纪,有了很明显的落差和代沟。人精从这里走出来,却再也回不去了。小时候的那些快乐日子,那些年少无知犯下的错,又何尝不是镜花水月和过眼烟云。
回京的路上,人精机智诙谐,妙语连珠,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看样子,根本就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倒像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哥。按理说,妮可已经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了,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睡在一起的日子,也多得不可胜数。
可说实在的,人精的这些举动,让妮可琢磨不透,实在是有些费解。平时,人精可不是这个样子,他多愁善感,抑郁寡欢,三棒槌也打不出一个响屁,有一种忧郁深埋在骨子里,仿佛生与俱来。而这一会儿,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多了,人也幽默了起来。
回到京城,回到皇宫,人精也龙颜大悦,不论男女老少,官职大小,俱有升赏,把整个傲来国的大小官员都乐得眉开眼笑。妮可也沾了丈夫人精的光,乔迁了新居。说起来也不是新居,而是被大火烧毁来的雍和宫,又已修缮一新,妮可择了一个好日子搬了进去。
乔迁了新居,六宫里的人都来纷纷道贺,人参,玛瑙,珍珠等奇珍异宝,也送了不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没办法,妮可也只得摆了十几桌酒,出面答谢,以尽地主之谊。至于酒宴,无非是一些鸡鱼鹅鸭,飞斑走兔,妮可是个节俭惯了的人,根本就舍不得那么奢靡。
俗话说:无酒不成席。
至于酒宴上喝的那些酒,都是妮可带了宫女采了蓼花,做成曲子,自己酿下的那些糯米酒。虽说不上名贵,却十分好喝,口感绵远,香糯,甘醇,让人欲罢不能。人精就一口气连喝了几大杯,喝得满脸红彤彤的,酒气薰天,举止都有些失常了!
至于那些文武百官和朝廷命妇,见皇帝人精都喝了,而且还连喝了几大杯,一抹嘴唇,赞不绝口。那些文武百官和朝廷命妇,正愁找不到巴结皇上和皇后的机会,虽说心里还有一些犹豫,可也都闭着眼睛,脖子一抻,把筛在碗里的糯米酒,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皇帝和皇后娘娘摆酒,大宴宾客。哪怕桌子上喝的不是酒,而是猫尿,那些文武百官和朝廷命妇也会照单全收,闭上眼睛,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皇帝的面子谁敢不给?皇后娘娘的旨意谁敢违抗?除非你不想活了,不把头上吃饭的玩意儿当回事!那又另当别论了。
酒桌上,人精纵横捭阖,谈笑自如,幽默的段子一节串着一节,哧溜一声就蹦了起来,逗得群臣们捧腹大笑。皇帝讲的段子,哪怕不那么好笑,不那么幽默,文武百官和朝廷命妇也只能听着,不好笑也得逼着自己笑,洗耳恭听,装着一副十分受用的样子。
不知是怎么的,自从人精衣锦还乡祭过祖之后,傲来国诸事顺利,国泰民安,人精和皇后娘娘喜不自胜,也乐得受用。说实话,普天之下最难当的是皇帝,最好当的也是皇帝。如果你把人民放在心里,那你这个皇帝就难当了;如果你视百姓如草芥,这个皇帝就好当。
一难一易,就是两种不同的境界。
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如果你把人民放在心上,那百姓也会从心底里拥戴你,爱护你,视你为圭臬和至圣。如果你把人民踩在脚下,践进泥里,百般蹂躏,那人民也会视你为敌人,民怨沸腾,群起而攻之,把你从高高的皇位上拉下来。
傲来国政通人和,但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人的欲望还存在,贪婪就不会自已消灭。不久,首都益稼郡东平府马山县杨梅镇肖台村,就发生了一起十分离奇的命案,一家九口惨遭灭门,连九口人居住的三层木屋,也被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一堆灰烬。
灭门案一发生,就在整个傲来国引起了轰动,人人谈之色变,议论纷纷。人精得到大理寺的禀报,丝毫也不敢怠慢,毕竟是九条命,人命关天。人精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轻车简从,亲自到现场踏勘了一番。算起来,人精曾经破过玉玺案,也是个中高手。
现场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得一片狼藉,根本就找不到半点杀人的痕迹。可人精还是不轻易放过任何细节,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几个仵作终于在人精的指导下,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找出了几块死人的骨殖。骨头拿在手上轻飘飘的,己经完全钙化。
府县官员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宗九口人的灭门案,不仅大理寺正卿亲自过问,居然还惊动了当朝皇帝。府县官员一个个都吓得战战兢兢,生怕皇上怪罪下来,自己头上的乌纱不保。知府姓谭,叫谭余保,一脸的天坑大麻子,绰号谭大麻子;知县姓候,叫候如海,说话有点结巴,人称候子磕巴。两个人都有些忧心忡忡,各自心怀鬼胎。
知府谭余保和知县候如海垂着双手,毕恭毕敬地站在人精面前。人精问一句,他们就答一句,吞呑吐吐,结结巴巴,就像挤牙膏似的,声音一点也不流畅。也难怪,府县一级的官员,能够见到皇上,实在是很不容易了,不吓得屁滚尿流,战战兢兢,就很不正常了。
说实在的,人精有些愤怒,有些窝火,作为地方官员,怎么能一问三不知呢?连死者的姓名都没有搞清楚,那就更不应该了。人精端坐在玉辇内,面沉如水,手重重地在轿杠上一拍,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都先下去吧,把死者九口人的姓名搞清楚了再说。”
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大一会儿,杨梅镇的镇长和肖台村的里正,就气喘吁吁地赶来的,两个人都跑得汗流浃背。杨梅镇的镇长毛老五是一个大舌头,口齿有些不清。肖台村的里正王老七已经有一把子年纪了,胡子拉杂的,两鬓已经花白,他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样子十分滑稽。
镇长毛老五抹了一把脸上的热汗,喘定了一口粗气,脸红脖子粗地说:“微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该死,该死!”镇长毛老五挥起手,不由分说,连扇了自己几个巴掌。然后,他趴在地上,一口气乒乒乓乓地连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上沾满了泥土和尘埃。
肖台村的里正王老七更加搞笑,他拄着拐杖,腿脚也有些不方便,双膝根本就弯不下来,也跪不到位。可见到皇上,他实在是太激动太紧张了。没办法,他没有多想,干脆扔掉拐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捣蒜似地磕起头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在空气里久久回响。
“都起来吧,别再丢人现眼了!”人精挥了挥手,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耐烦。
“谢皇上!”镇长毛老五和里正王老七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都有一些诚惶诚恐。
“死者姓什名谁?一个什么情况?你们两个给朕详细地介绍一下!知情不报,与杀人者同罪!”人精黑煞着脸,上上下下地看了毛老五和王老七一眼,口气十分严厉:“你们两个都是当地的父母官,情况应该很熟悉,事态严重,人命关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是,那是!”两个人都有些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那是什么?你们倒是说啊!”人精紧皱着眉头,眼光十分犀利。
“回皇上,死者叫潘绍光,五十三岁,是我们杨梅镇曙光林场的场长。他的妻子叫许韶丽,三十七岁,无业,是一个家庭主妇。潘绍光长年在外公干,每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妻子许韶丽留守在家,负责照顾公公婆婆和一大四小五个儿女,口碑还算不错!”
“潘绍光那么大的年纪了,怎么娶了一个足足小了十六岁的老婆?老牛吃嫩草,他家是不是十分富裕,或者说,人长得格外英俊,漂亮,一点也不显老!”人精抛砖引玉,谆谆善诱,希望能钓到一条潜藏的大鱼,挖出一点破案的线索,真正地不虚此行。
“回皇上,两者都不是。而恰恰相反,潘绍光家地无一垄,房无两间,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连贼见了也掉头就走,老鼠见了也掉眼泪啊!”里正王老七声泪俱下,添油加醋,把潘绍光的景况描述得十分悲惨,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
“那一定就是潘绍光人长得还不错,对女性很有吸引力!”人精大胆推测。
“潘绍光人嘛,长得太一般了,小鼻子,小眼睛,两只招风耳朵,个子也不高,身体也不很强壮,基本上没有什么特色。他能够娶到老婆,靠的不是相貌,也不是钱财,而是一种运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里正王老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就有些奇怪了,莫不是这个许韶丽脑子被驴踢了,或者短了路,进了水,头脑一发热,白送给潘绍光做了老婆。”人精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实在是有些奇怪,怎么也也琢磨不透。他想了想,接着又说:“那一定是这个许韶丽不敢恭谁,长得很丑,很丑!”
“皇上!非也,非也!恰恰相反,这个许韶丽不仅出脱得沉鱼落雁,天姿国色,是肖台村乃至整个杨梅镇一等一的美人。而且,人也能说会道,特别能干贤惠!”里正王老七捜肠刮肚,怪眼往上一翻,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十分狡黠地眨了眨。
“那岂不是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人精跌足惋叹,嗟吁不已!
“正是,正是!美女配蛮汉,福在丑人边!”杨梅镇的镇长毛老五也在大声帮腔。
“可惜啊可惜!红颜多薄命,丑汉福不长!”人精有些伤感,仰起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人精从肖台村踏勘回来,回到了皇宫,还是有些心神不属,闷闷不乐。一家九口的灭门案,紧紧地绊住了他的心,让他根本就无法自拔。是什么人会如此歹毒?杀人不眨眼睛,一口气竟杀害一家九口,而且还一把大火毁尸灭迹,让官府无迹可寻。
是奸杀?情杀?还是谋财害命呢?人精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如果是情杀和奸杀?左邻右舍应该很清楚,不应该找不到一丝痕迹,而没有露出一点端倪。再说,女主人许韶丽人虽说长得漂亮,妖媚,可她举止行为都十分端庄,没有偷情和出轨的事情发生。
谋财害命也不应该,潘绍光家里没有多少积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能够把一家九口人养活,把孩子们养大,就算挺不错的了。一家老老少少九口人,只有潘绍光一个壮劳力,一个人在外面挣钱,就是想存钱也存不了,要富裕也没有基础,纯粹异想天开而己!
排除了情杀和奸杀,谋财害命也没有存在的土壤和理由。这样一来,人精就有些傻了眼。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潘绍光一家九口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呢?是谁下的毒手?人精一心牵挂着这个命案,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如坐针毡,人也一下子憔悴了不少。
按理说,人精也是一个破案的高手了,断案如神。可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么蹊跷的案子。不仅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还找不出半点下手杀人、毁尸灭迹的理由。看来,作案的人一定是一个惯犯,懂得犯罪心理学,用一把大火掐断了几乎所有的痕迹和线索。
可不管怎么说,就像人走过会留下影子一样,杀人就会留下痕迹,毁尸灭迹也不可能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人精始终坚信:纸是永远也包不住火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时机未到,时间早晚而已。正义永远也不会缺席,它仅仅只是迟到而已。
人精苦思冥想,把镇长毛老五和里正王老七提供的所有线索,就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捋得清清楚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精审时度势,决定先暗中从杨梅镇的曙光林场,先从潘绍光的那些工友,那些平时最亲近的人入手。
说走就走,人精一刻也不敢停留。他对外宣称肚子痛,拉痢疾拉得不亦乐乎,需要在姨妹子艾米莉的皇庄里,静心休养半个多月,闭门不出,谢绝访客。暗底里,他却头戴草帽,嘴叼纸烟,脸上涂满了黑黑的锅底灰,扮成了一个走村串户、收卖山货的货郎。
曙光林场在大山深处,不仅遥远,还有些偏僻,方圆几十里都是莽莽丛林,压根儿就见不到人烟。走着,走着,人精就迷了路,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一般的人看来,所有的林子都一样,所有的山峦都相同,目之所及,除了森林还是森林,郁郁葱葱,苍莽一片。
好在人精是一个很有经验、很有主见的人,进出这样的大山,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只要看一看树的长势,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分清东西走向。不管是什么树种,在高山还是平川,都一律向阳生长。树叶长得十分茂盛的那一面,一定是东方。反之,则是西方了。
搞清了大致方向,人精在林子里走得很快很顺。他挑着货郎担子,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曲,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走到了曙光林场附近的打洛村。打洛村不大,可也不小,零零散散五六十户人家,都掩映在密林深处,仅仅露出了一角用树皮苫盖的青色屋顶。
出门在外,人精多了一个心眼,围着村子转了一个圈,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靠山吃山。村子里的人大多以砍树伐木为生,腰上别着两把斧头,手脚都孔武有力,十分粗糙。而住的呢?都是用木头挖孔斗榫镶造的房子,一梁一柱,都是用的上好的柏木。
柏木质轻而坚韧,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在里面居住起来也冬暖夏凉,十分舒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木头房子都不大,不高,温婉有余,而气势不足。风吹日晒再加上烟熏火燎,木头都变了颜色,看上去黑糊糊的,乌漆麻黑,就像撒上了一层锅底灰。
人精挑着货郎担子,站在村头左顾右盼,引来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小孩,连大大小小的狗们也闻讯赶来了。围着人精就像看猴把戏一样,小孩子们指指点点,狗们汪汪乱叫,呲牙咧嘴,穷凶极恶的样子。人精一弯腰,装着去捡砖头,狗们见势不妙,一哄而散。
见到那些可爱的小孩子,人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王尧天,心里生出无限温柔和诸多感慨。他从货郎担子里拿出一把糖,就像农妇喂鸡喂鸭一样,不假思索地漫天一撒。小孩子们都嘻嘻哈哈,疯抢了起来,你追我赶,喊的喊,叫的叫,乱成了一锅粥。
有了一把糖做引子,孩子们对人精的态度也友好多了,前倨而后恭。他们闹哄哄地在前面领路,从村头跑到村尾,从东家串到西家,也给人精招来了不少的生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精就收到了一张虎皮、一张豹皮、三张狍子皮和四张狗皮,价钱公道,收获满满。
人精在几个半大孩子的引导下,挑着货郎担子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子的最尽头。一栋木头房子里,传来了一头猪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一个壮汉打着赤膊,嘴里叼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在屠宰一头毛深皮厚的野猪,四个蛮汉紧攒着野猪的四只脚。
见到人精,女主人撩起围裙擦了擦手,显得十分热情,客气,盛情邀请人精坐下来喝汤吃肉。山里人都非常淳朴,不像是虚情假意的样子。锅里烧着褪毛用的开水,女主人还把蘑菇、木耳、竹笋之类的山珍,洗净,切好,放在一边,就只等着杀了野猪,好下锅烹炒了。
人精本来是不准备坐下来喝汤吃肉的,人家毕竟也不容易,可他架不住肚子有些饿了,饥肠辘辘唱起了空城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现在不吃一顿,下一顿不知要挨到什么时候?人精只好打定了主意,顺坡下驴,先吃一顿好的再说。反正不吃白不吃。
主意一定,人精就放下了货郎担子,嘴里叼着一根纸烟,蹲在一旁看几个壮汉们杀猪。看得出,壮汉们密切配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淋水的淋水,褪毛的褪毛,有条不紊,一气呵成。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他们砍的砍,剁的剁,就把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条分缕析,肢解得一清二楚,就像慈禧太后当年肢解香港、澳门、海参崴和山东半岛一样。
煮在吊锅子里的野猪肉,拳头般大小,在滚滚开的沸水里不停地沉浮,冒出了一串串的水泡,一股野猪肉的香味在空气里漫溢开来,好闻极了。人精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肉还没有吃到嘴里,他就像是有些醉了,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几乎爽到了极致。
还有那些美味的山珍,经过了女主人的一顿爆炒,颜色鲜艳,清香四溢。别说吃,连看一看也是一种享受。人精幸福地闭上了眼睛,想象着那些美味刺激着自己的味蕾,入喉,下肚,在肠胃里轻轻蠕动的声音,多么惬意,多么舒服啊,那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野猪肉桌上端。
人精耐着性子等了半天,终于开饭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野猪肉摆在桌子中间,旁边众星拱月似的放着木耳炒肉,小鸡炖蘑菇,竹笋炒腊肉,阳干鲫鱼,烟薰兔肉,莴苣丝,清炒野芹菜,等等七七八八,满满荡荡地摆了一席子,连酒杯和饭碗也放不下了,无地插足。
菜多酒好,可来的人也不少。
人精暗暗地点了点数,来的都是些伐木工和猎户。他们都扔下了手上的活计,不请自来,大大咧咧地在桌子上坐了下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人精也不谦让,入乡随俗,也跟着大家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嘻嘻哈哈地打成了一片。
酒至半酣,一个猎户模样的人四处看了看,闷头喝了一口酒,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喂,你们知道吗?隔壁曙光林场的潘绍光场长,一家九口人都被大火烧死了。嘿,都是那骚蹄子惹的祸!”另一个人是一个伐木工,十分戒备地看了人精一眼,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脸红脖子粗地说:“大家都别听他瞎说,吴山喝多了酒,当不得真的。戏言,戏言!”
听了猎户的半截子话,人精的身体猛地打了一个激凌,一颗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原来潘绍光一家九口人的死,都着落在一个神秘的女人身上。人精不动声色。猎户吴山嘴巴被捂,心中有些不愤,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犟着性子说:“刘老幺,我偏要说,我偏要说!气死你个狗日的!”欲知吴山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其中有什么玄虚?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