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遮大会
作者:林雨吹      更新:2021-08-17 13:20      字数:2810
  曲成音、独寒行、朱元羿三人遍寻华宝峰,也未找到玉无瑕说的提婆达多僧团。晌午,三个人晒得昏沉,忽听见东方传来高古悠远的钟磬声。三人循声而往,来到一座古寺脚下:罗汉寺。
  小沙弥客气迎进,端上清凉的井水。一个年长的沙弥领着几个小沙弥见客。曲成音见他也穿着普通僧衣,猜到他不是住持,而是寺中主事的大和尚。
  “贫僧觉远,方知寺中有贵客远临,未曾远迎,失礼了。”大和尚作揖。
  “我们未拜门帖,就冒昧叨扰,望大师海涵。”朱元羿接话。
  大和尚宽和一笑:“罗汉寺隐居山林,平日难有人来访。三位施主今日驾临,是与敝寺有缘啊。不知施主来这华宝峰所为何事。”
  曲成音起身:“听闻华宝峰有一处讲新佛圣经的佛坛,我三人好奇便访来。”
  “哦?”大和尚吃一惊,一旁的小沙弥们面面相觑,嘀嘀咕咕。
  “大师可知这佛坛现在何处?”
  大和尚叹了口气:“三年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此事。施主怕要空跑一趟了,那提婆达多圣坛早在三年前便消失了。”
  “啊!”朱元羿发出一声:“怎么会这样?”
  “罗汉寺在这华宝峰中已有上百年,一直清静修佛,不与世人相扰。直到三年前山中来了一群僧侣,他们不建寺庙、不拜释尊,整日面西席地而坐念经。后来才知他们是提婆达多的信徒。提婆达多是佛教的“反叛”,寺中沙弥曾向我师父苦行大师禀告,师傅说:提婆达多虽然背叛过佛门,但他历经苦难终成佛。同是修佛之人,殊途同归,各修各的缘吧!”
  “原本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山下有人拜帖邀师傅参加无遮大会,辩论佛经。我师父应邀前往。可后来……”大和尚欲言又止:“师父自山下归来,便将自己锁在房中,郁郁寡款。三天后师傅出了房门,决定闭关冥想,唉!整整三年了。”
  “苦行大师整整闭关三年了?”独寒行讶异。
  “整整三年了!师傅一直闭关在后山洞中,唉……当年山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
  “那后来呢?”
  “后来山下的信众越来越多,有时达数万人。原本贫僧以为,长此以往新佛神坛将设在华宝峰中,罗汉寺再无清净之日。可就在一夜间神坛数万之人消失了!”
  觉远大师惊异:“从那以后,再也没听过新佛神坛,提婆达多的信众也像蒸发似的。整整三年,这桩旧事竟在今日被提起。施主为何会问起此事?”
  “新佛神坛的人可能又出现了!”
  大和尚又吃了一惊,但他迅速了点点头:“关于新佛神坛,贫僧知道的也就这些。施主若想知道的更多,无妨去清泉寺找一个人。”
  “谁?”
  “苦泉大师。”
  三人得到指引便拜别了,临行时大和尚拉住朱元羿道:“施主若是弄清了新佛神坛的事,烦请告知一二,也好解开我师父的心结。”
  清泉寺位处京城南郊,是受皇上恩荫的国寺。寺外的秋桂花香郁馥雅,浸满整个山坡。
  “曲姑娘!”朱元羿喊道:“咱们这一路访来,有什么意义呢?”
  “小王爷高见?”
  “依小王看仅凭着张顺、连翘二人死前模样,就把玉玺失窃与新佛神坛联系一起,实有牵强之处。时间不等人,咱们还是以查找玉玺下落为要紧。”
  曲成音点头:“我早言之:此案的关键在于凶手偷玉玺的用心,不在玉玺。”
  朱元羿面露难色,终于他吐出隐情:“事到如今,有些话小王也不便隐瞒。今日早朝申相与诸大人几次对皇上试探,可能已经知道玉玺失踪的事。申相早有废主立储的打算,若十五日后皇帝拿不出玉玺,宫里势必掀起一场夺位之战。玉玺一事,实在关系重大啊!”
  “皇上临朝多年,未立过太子啊。”独寒行接话。
  “立嗣关系国本,这些年朝堂争论不决,以致停宕。”朱元羿有些难以启齿。
  曲成音诡秘一笑:“看来皇上与申相心中的太子人选并非同一人啊!”
  “曲姑娘聪透!申相坚持立嗣立长,而皇上更加偏爱皇四子。朝中大臣也分成了两派,多年相互牵制、平衡,朝堂也平静多年了。”
  “平静!”曲成音冷笑:“你排挤我,我防范你,营私结党、互为羽翼,国之中枢如此撕掐内耗,难怪大明国力日益衰败,百姓苦不堪言。”
  朱元羿脸“唰”一红,被说的哑口无言。
  独寒行冷声:“小王爷,你们靖廉王府不知站在哪边?”
  朱元羿嗓子像被鱼刺卡住一般,吞咽发疼。曲成音想想便知道,皇四子乃郑贵妃的儿子,皇上宠爱郑妃,故然偏爱四子。立嗣说是为延续国本,其实就是为官做宰的,投靠山保荣华的自私之举。靖廉王府与郑氏乃是姻亲,其立场很显然了。玉玺在郑贵妃宫中失窃,给了申相绝好出击的借口,郑氏一帮要维护局面,势必要不遗余力寻回玉玺。看来朱元羿也受到了压力和指示!
  曲成音心凉:朝廷黑到根上了,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都被杀绝,留下的这些蛀虫为饱私欲,啮食国家的梁柱,可怜屋宇之下的蝼蚁百姓,安分守己、辛苦经营,却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生计。
  小和尚领着三人去了后禅房,冷冷清清、粗陋的一个小院。小和尚推开一间禅房,让三人进去。
  里面有一个老和尚,大约百岁了,两个腿蜷在蒲团上,胳膊像两根木柴,举着木鱼“咚”一下、“咚”一下。那头像是化过肉的头颅,俩个黑眼珠深凹下去。面色发暗,生了病似得,精神却不错。
  “三位非常之人来找老衲,必然是为非常之事。”
  曲成音道:“京城出了一桩案子,或与三年前的新佛神坛有关。大师曾与其有过交道,特来求问关于神坛的事。”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老和尚闭眼,嗫嚅一句,接着又好像睡着了似的。
  “大师!三年前华宝峰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罗汉寺苦行大师自那后便闭关不出了?”
  “还有,神坛的人为什么又会突然消失呢?”
  老和尚睁开眼,像睡了一冬的蛇,不自然的扭动肩膀:“三年前,罗汉寺苦行、般若寺苦修、白马寺苦心、甘泉寺苦知还有老衲,五位高僧应邀来到华宝峰参加无遮大会,与我五人对辩的是一个自称“新佛圣子”年轻男子。老衲活了一百零一岁,从未遇到那样隆盛的佛会。当时不仅有西藏密宗仓央活佛、蝉鹤派禅玉子、大明靖廉王爷作为评审,更有数千比丘听辨。”
  听到靖廉王的名号,朱元羿抖了一下。
  “无遮大会开了整整五天五夜,从大小乘法、十二因缘到无住涅槃、庄严经、成无畏等,佛家经纶无不涵盖,我五人立疑、质疑、驳疑,对提婆达多的苦行五法逐一批判。五天五夜,星夜不休……”
  “结果如何?”独寒行问。
  苦泉黯然:“我五人学佛不精,丢了佛门颜面。”
  “五位大师输给了他一个人?”朱元羿不相信。
  “这位自称“新佛圣子”的男子,不仅精通提婆达多教义,更能对释尊佛门教论说义倒背如流。说辩之间,严丝合缝、鞭辟入里。老衲学佛几十载,却败在了一个晚生手里。惭愧惭愧!”
  老和尚又恢复了释然:“无遮大会我五人败后,苦修心中对佛生了疑惑,便脱离了佛门,不知所踪;苦心与苦知接连圆寂,苦行执念太深,老衲曾劝他我辈之败,不意味释尊佛学之败。可惜他终不能放下,至今闭关不出。”
  “原来苦行大师闭关三年,是为精研佛法,挽回失败。”曲成音摇头:““新佛圣子”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一直在黑帐之后,我等未知他真容。凭着他的声音和举止,大约猜出他不过三十,真是难得一见的佛学之才。”苦泉大师赞赏。
  “那新佛神坛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呢?”朱元羿问。
  苦泉摇头:“老衲不知!冥冥中觉得他终究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