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修筑竹亭
作者:三味芋      更新:2021-08-17 06:16      字数:2705
  不知不觉,便到了7月。不知是因为卢氏县的夏天比济州更热一些,还是因为卢郎中的方子果然好用,就连往年夏天不惧热的璎珞,竟也觉得酷暑难耐。在院子里走上一个来回,额头上便汗珠不断,身上更是汗流浃背,有些发腻。
  倒是王维,无论多么闷热,都能安之若素,在书房中一呆就是大半天,璎珞便送了他一个雅号:耐温将军。
  这日清晨,璎珞在房中用葛巾擦拭躺了一夜的竹席,王维忽然兴冲冲地走了进来,拉璎珞到窗边,指着窗外的后院道:“璎珞,方才我在后院练剑,忽然想到,咱们不妨在后院修筑一个竹亭,春日对弈,夏日赏荷,秋日吹笛,冬日煮茶,岂不妙哉!”
  顺着王维手指的方向,璎珞向窗外望了望,点头笑道:“竹亭甚好,只是咱们后院本就不大,若再添一处亭子,会不会更局促了?”
  “无妨,咱们将亭子建在池塘中间如何?既可借水生凉,又不占地方,夏夜到亭中纳凉,便是再好不过了。”
  是了,一到夏日,池中便有荷叶圆圆、莲花朵朵,若能在一池荷花中赏月看星,倒真是一桩人间美事!璎珞不由拍手称好,转头笑道:“亭中纳凉时,若能听你吹上一曲横笛,恐怕要羡煞天上的神仙了。”
  “哈哈,你若喜欢,我日日吹给你听。”王维剑眉一挑,嘴角上扬,顿了顿后,低头在璎珞耳畔笑道,“且只吹与娘子一个人听。”
  璎珞心中一片柔软,旁人不知道他的性子,她却是知道的。他禀赋实在过人,丝竹管弦,任何乐器,到了他手中,定能玩得炉火纯青。但他却从不恃才傲物,更不爱在人前炫耀,因此,平时倒是难得一听。
  今日既然他主动示好,她自然要抓住这一机会,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下巴微扬,一脸娇嗔道:“我要听那曲谱慢的,在月下借着水音,最是好听。”
  看着璎珞近在咫尺的皓齿红唇,王维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在她耳畔低声笑道:“娘子,你怎么这般甜?”
  璎珞心中莞尔,在心里傻想:“他这是夸我会说话、嘴巴甜?还是……”想着想着,便伏在王维胸前,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说干就干,用完早膳,王维便去寻房琯帮忙。房琯自是乐意,还说待凉亭修成,他便要过来和王维在亭中对弈几局才好。
  房琯安排的工匠甚是得力,不出几日,便画好了亭子的草图。王维看着草图,忽然想起骊山别馆那座六角木亭,甚是古朴雅致,便提笔在草图上略作修改。工匠看了后,不禁赞叹比原稿更好。
  为了早日建成,自打工匠动工后,王维便也一起帮忙。工匠提议,为牢固起见,竹亭的梁、柱可用木材,外包竹片即可,其他如凳、椽、瓦等,则全部用竹,如此则既坚固,又轻便。王维欣然同意,每日在后院帮忙打下手。几日下来,便对亭子颇有心得。
  这日日暮时分,王维收工,回到屋内。小蝶忙端了一盆凉凉的井水过来,璎珞将葛巾在水中浸湿,轻轻拧干,递给王维。王维笑着拿过葛巾,捂住全脸,凉浸浸的,甚是舒畅。
  “三伏天的太阳最是凶猛,你在院子里一待便是一日,若是中了暑气,倒是不好。”
  “娘子放心,你夫君日日练剑,打熬筋骨,这点暑气,自然不在话下。”
  王维放下葛巾,拉璎珞在案几旁坐下,饶有兴致地和璎珞聊起了修建亭子的心得。
  “亭子选址时,要有‘两看’,一是由内向外看,二是由外向内看。两者都好看,方能修亭。所谓‘花间隐榭,水际安亭,斯园林而得致者’。璎珞,将来咱们若是新建宅子,我定要为你建一个雅致古朴的园子。”
  “阿弥陀佛,咱们还是不建为好。”璎珞双手合十,故意叹了口气。
  “哦?娘子可是觉得有何不妥?”王维笑道。
  “倒是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有些忧心,如今你爱书画,便以书房为家,若是你爱上了园林,以园子为家,可如何是好?”璎珞眨了眨眼睛,嘴角是掩饰不住的调侃之意。
  王维哈哈一笑,伸出食指,在璎珞额头上轻弹一指道:“娘子岂不闻《淮南子》有云:‘以天为盖,以地为舆’?《世说新语》中亦有刘伶‘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之豪迈之语。咱们不也可以效仿古人,以天地为家?”
  两人正说笑间,小蝶捧了一个食盒进来,问道:“阿郎,小姐,荷叶饮已用井水浸了一个时辰,凉津津的,要不要尝尝?”
  荷叶饮是璎珞今日一早教小蝶做的,取清晨采摘的新鲜荷叶两张,将荷叶洗净后,切成细丝,放入锅内,加蔗糖适量,置武火上烧沸,再用文火熬煮半个时辰,滤去荷叶渣,即成荷叶饮。
  璎珞起身从小蝶手中接过荷叶饮,轻啜一口,点头笑道:“新鲜荷叶果然有股清香,只是蔗糖放少了些,下回再试试。”说着,便将另一杯递给王维,“暑天喝这个,最是清热解毒、消暑解渴。”
  王维笑着接过,一气喝了一盏,果觉生津止渴、神清气爽。
  “上回吃了娘子做的莲糕和荷叶冷淘,今日又喝了娘子做的荷叶饮,味道都极新鲜别致。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璎珞烹百花,看来为夫不仅大有眼福,口福也是了得。”
  “蒸煮莲花、煎煮荷叶这般焚琴煮鹤之事,实在算不得雅,大概也只有我这般‘俗’人做做罢了。待天气凉了,我做温热的莲子浆给你尝尝。”璎珞从壶中给王维又满上一杯,送到王维唇边,嫣然笑道。
  王维一气喝完璎珞递来的荷叶饮,看屋内并无旁人,便微一用力,将璎珞拉入怀中,扬眉笑道:“若这些都是俗事,咱们岂不是天天都在做俗事?只不过娘子动的是手,为夫动的是口罢了。”
  璎珞正想点头,但转念一想,又隐隐觉得不对,正想发问,便看到他正看着她笑而不语,一脸不怀好意。她心思急转,莫非他说的是……?不由一阵脸红心热,忍不住轻捶了王维几下。
  看璎珞又急又羞,王维哈哈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开口时已换了话题:“璎珞,你知道不?除了你的荷叶饮,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消暑?”
  “莫不是荷叶冷淘?”璎珞侧头一想,心知他在逗她玩,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到更好的答案。
  “不是。”王维摇了摇头。
  璎珞又一气说了几样瓜果饮品,都被王维笑着否决了。
  “那是何物?快说来听听。”璎珞不由急道。
  “哈哈,是祖三那首《终南望余雪》。‘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寥寥二十字,倒是让人不仅汗迹顿消,且寒意入骨了。”
  “原来是这个。如此说来,我倒觉得你那幅《江山雪霁图》更胜一筹。看着此画,即便周遭再是闷热,心里也定是清凉安静的。”
  “也不全然如此,终究要看赏画之人心境如何,心安处处安,否则也是枉然。”王维淡然一笑,转头看着璎珞道:“璎珞,你想去看终南山的雪景么?我每每想到‘积雪浮云端’这五个字,便心向往之。”
  璎珞双眸顿时一亮,又惊又喜道:“自然想去,早听说终南山是长安人最爱去的避暑胜地,我还不曾去过呢!”
  “那好,今年冬天,最迟明年冬天,咱们便去终南山看雪!”画完《江山雪霁图》后,王维一直想再画一幅《群峰雪霁图》,却迟迟没有动笔。或许,只有去过终南山,将终南山的积雪入画,才是他心中所想要的。
  “好!我听你的!”璎珞展颜笑道,目光中是满满的憧憬,满满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