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魏王故事3
作者:臭屁冬      更新:2021-08-16 16:54      字数:4347
  “萨坦大师,几日不见,身体可好?”
  袁炎立刻听出这声音,来人正是伍奎。袁炎连忙收起结印手势,以免被伍奎发现。而这一幕却没有逃过萨坦的眼睛。
  伍奎坐在马上,身后跟着两队侍卫,也是有备而来。
  老头正是契丹前任大祭司萨坦,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被赵归真取代,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袁炎忽然觉得商会的情报似乎有些滞后了,听伍奎的语气,显然是早就与萨坦打过交道。
  萨坦老头阴阴一笑,道:“老叟已经土埋到脖子了,还有什么好与不好的。倒是伍大师深得魏王器重,魏王志向远大,伍仙师日后鞍前马后,少不了当个开国国师,还得保重才好。”萨坦这番话倒不像先前那样吃力。
  伍奎知他讥讽之意,也不恼怒,笑道:“贫道与魏王有缘,助魏王成事也是为解救苍生。大师若是无意名利,为何一直在幽州隐姓埋名,逗留不去?”
  萨坦道:“老叟之事,不烦伍伍仙师费心。我等无根之人与魏王一向进水不犯河水,今日只为这位小哥而来,还请伍大师行个方便。”
  “李司马乃是王爷请来的贵客,事关重大,若是在幽州地界有失,王爷颜面何存?日后如何管理幽州之地?”
  袁炎此时倒是对萨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赵归真的信息所知甚少,而萨坦正是被赵归真取代大祭司之位,应当知晓更多内情。但伍奎在此,袁炎也只能干着急。
  “伍仙师勿急,老叟只是奉主子之命请这位小哥回去有一事相询,必定不会伤及半根毫毛。”
  伍奎听他提起主子,似乎有一丝畏惧,但又想起赵延寿的吩咐:务必要保护李司马的安全,以示国士之意。虽然伍奎心中不免对袁炎生出一丝嫉妒,竟然短短几天就已经抢了自己的风头,不过他也不能违背赵延寿的意愿,何况在众人面前自己可是个道法高深的仙人。
  伍奎想到这里,道:“不知贵主有何事相询,不妨到王府一会。李司马今日是王爷邀请的贵客,我定然要护他周全。”
  萨坦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低声奸笑起来,这一副鸭嗓,叫听的人毛骨悚然,又担心他一口气接不上来背过气去。果然,萨坦笑了一阵,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伍奎有些恼怒,拂尘一挥,喝道:“贫道尊你是前辈,大师这般可是欺贫道心善?”
  萨坦心里更是笑意不止,伍奎有几斤几两萨坦心里还是清楚的,暗道:看刚才的气势,眼前这小子连我都没有把握必胜,比你只怕更是只强不弱,怎会需要你护他周全?这样的话自然不会说出口,萨坦活了百来岁,也不屑争这种口舌之利,告罪道:“伍仙师勿恼,老叟是笑只怕魏王不如仙师所想,对家主避恐不及,怎会邀家主到府?”
  伍奎并不知萨坦口中主人的真实身份,只知他们是幽州境内一伙神秘人物,号称“无根者”。赵延寿对这伙人也只是暗中监视,表面上不闻不问,双方好像形成了某种默契,互不干扰。此时听萨坦这样说,似乎此人来头不小,连赵延寿也得避让三分。
  一旁的袁炎也是一头雾水,没想到在幽州地界还有这样一伙神秘势力。
  伍奎有点挂不住脸面,但也不敢贸然得罪萨坦,而且真动起手来自己还不一定能胜,但此时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把人带走,便道:“无论如何,李司马是王府贵客,不容有失。王爷对你们‘无根者’在幽州的私下活动一向宽容,但也莫要欺人太甚,莫忘了这幽州地界究竟是谁做主。”
  萨坦低下头思索,一张脸又隐藏在斗篷下,暗自掂量:我等栖居幽州,不宜与魏王闹翻,此事不妨再想法子。便道:“既然伍仙师力保,老叟自然要卖个面子。”又转头面对袁炎道:“不知小哥尊姓大名,也好日后相见。”
  袁炎抱拳道:“晚辈李复,在河东刘帅帐下任军司马,久仰萨坦大师大名。”
  “哦?”萨坦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袁炎,又转头看了看伍奎。
  伍奎不禁有些不满,袁炎自陈河东来使的身份,若被有心人得知岂不是要坏大事。
  萨坦又盯着袁炎瞧了半晌,才转身离开,像幽灵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李司马,贫道着人送你们回去。夜深露重,还是尽快回去歇息为好。”
  “那就有劳仙师了。”
  两人不再客套,伍奎命侍卫将袁炎二人送回醉霄楼。
  回到醉霄楼后,穆弘第一时间来报,琦韵交来的信物已经安全送达,同时递上了永康王耶律阮的亲笔书信。此事由乔昇亲自安排,穆弘也差使了心腹之人同行,确保万无一失。
  拆开书信,信中只有寥寥数字:本王肩负守国重任,不得圣上令旨,岂能擅离?
  袁炎看完信,又递给何进穆弘传阅。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大人,莫非是永康王不识信物?那咱们的计划……”何进忐忑问道,袁炎并没有隐瞒琦韵的身份,不过琦韵离开契丹也有十多年,世事难料。
  袁炎一笑道:“若是不识,岂会亲笔书信送来?”
  穆弘一脸不解:“那信中之意是为何?”
  “永康王处境尴尬,耶律德光和述律平必定对其严密监视,想必离京不便,看来此事还得我们帮他一把。”袁炎又想起萨坦突然出现的事,对穆弘道:“木锤,派人打探萨坦此人的消息,另外仔细打听打听‘无根者’这伙人,越详细越好。”
  “遵命。”
  袁炎又嘱咐了其他事情,命二人下去。
  何进二人离开后,袁炎拿着耶律阮的回信,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朝琦韵房间走去……
  第二日天未亮,穆弘便已经出门。袁炎晨起打坐,却有些心神不宁。昨夜将耶律阮的回信交给琦韵时,琦韵并无半点异样,反而是提起回来路上萨坦出现,琦韵脸色有异。
  “怎么了?你认识那老头?”
  “不……不认识。”琦韵嘴上说着不认识,但说话前下意识的点头动作却没有逃过袁炎的眼睛。
  “哦?”袁炎看了琦韵一眼,只见她眼神躲闪。袁炎继续道:“那‘无根者’听过吗?”
  “没,没听过。”琦韵低着头回道,却不敢直视袁炎的眼睛。“时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说着推着袁炎朝外走。
  回忆起昨天夜里琦韵的反常神态,袁炎心中更添疑惑。赵归真是此行的关键目标,袁炎虽一直心中牵挂,但从商会得到的消息甚少,如今萨坦突然出现,此人与赵归真有旧,袁炎自然要顺藤摸瓜。
  正在走神时,传报魏王府派人来请,颇为着急。
  袁炎连忙叫上何进,一同前往魏王府。
  刚进府邸大厅,便看见赵延寿来回踱步,神情焦急,众幕僚下属分坐左右,伍奎也在其中。
  赵延寿见袁炎前来,上前相迎,道:“果然不出先生所料,今日收到可汗令旨,派耶律吼领兵南下,命我等在幽州境内备下粮草接待。”
  “恭喜王爷,时机已到。”
  赵延寿却不见喜色,道:“只是本王尚未来得及请旨避嫌,只怕可汗对我仍有猜忌。”
  袁炎笑道:“无妨,只要此战不胜,王爷便仍有机会。不知耶律吼领兵多少?”
  赵延寿道:“3万。”
  袁炎顿了一下,道:“看来可汗南下之心仍不坚决。”
  “此话怎讲?”
  袁炎扫视厅内,低声道:“此处不是议事之地。”
  赵延寿也知事涉机密,朗声道:“寿庭(赵延昭表字),伍仙师,你们随我到书房。其余各位且散了吧。”
  到了书房,沏上茶水,赵延寿再次出言相询。
  袁炎道:“中原虽势弱,但尚有甲士数十万,百姓数百万户,岂是区区3万轻骑能拿下的?依我看,此番不过是试探,也是为后续打探情报。”
  “那该如何应对?”
  “此战既不能让耶律吼得胜,又不能让可汗失去信心。关键还在狼山奇兵。”
  ……
  众人议完契丹南下的事,赵延寿大喜,对袁炎更加信任,拉着袁炎道:“复生(袁炎另起的表字)真乃吾之子房也。他日若能定鼎中原,复生当为丞相。”屋中都是心腹之人,赵延寿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袁炎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卑职何德何能。”
  赵延寿哈哈笑道:“复生不必自谦。本王已书信刘公索人,日后复生便留在我帐下。本王蛰伏多年,如今方等到时机逆转,重贵小儿无守土之能,契丹再兴南下之意,此番正是用人之际,复生若能助我,他日必是开国功臣,封侯拜相唾手可得。”说到兴起处,赵延寿站起身握拳道:“本王随父帅忍辱负重投靠契丹,便一直苦心经营。父帅没有福寿等到这天,本王定要实现这个心愿。”
  王爷手下人才济济,伍仙师有神仙之能,昨夜若非他相护,只怕卑职已被恶人掳走。”
  伍奎本对袁炎后来居上,深得赵延寿信任有些愤恨,但听袁炎吹捧昨夜之事,也觉脸色有光,挥挥拂尘单手立掌道:“无量寿福。”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与昨日判若两人。
  赵延寿早知昨夜萨坦突然出现的事,不解道:“此事也是奇怪,萨坦一向行事低调谨慎,不知此次为何对复生你有了兴趣。”
  袁炎摇头道:“卑职也是疑惑不解,我初来幽州,对此处人生地不熟,不知怎会惹上那等人物。听说此人乃是契丹前任大祭司,不知怎会流落到幽州,还纠集了一批人,号称什么‘无根者’。”
  赵延寿突然变脸,厉声问道:“你如何得知?”
  袁炎故作一惊,道:“昨夜听伍仙师提及,不知竟冒犯了王爷。”
  伍奎脸颊肌肉抽动,刚才的得意瞬间消失。萨坦的身份知情者不多,赵延寿曾反复强调此事需要保密。
  赵延寿转念一想,既然要收服此人,不妨示人以诚,便换了一副笑脸道:“复生不必紧张,此事事关重大,乃是灭九族的事,所以本王适才才心急口快。那萨坦确实是契丹前任大祭司,深得先可汗信任,在契丹族内威望甚高。”
  袁炎不解道:“那为何?”
  赵延寿环视一圈,低声道:“本王对你推心置腹,告知你也无妨。”
  袁炎抱拳道:“卑职感激涕零。”
  赵延寿道:“先可汗离世后,萨坦大祭司一心拥护东丹王继位,而述律太后向来不喜东丹王,而是属意当今可汗,二人因此结怨。本来萨坦祭司德高望重,一帮老臣拥护,东丹王胜券在握。不料述律太后竟得赵真人相助,此人名唤赵归真,乃是前唐敬宗朝国师,据说有呼风唤雨之能。”说着看了看伍奎,道:“据说此人与伍仙师乃是同门。”
  “没错,赵归真确实是我阴阳门门徒,照辈分我应唤一声师叔。”同门师叔如此能耐,伍奎也觉得与有荣焉,绝口不提赵归真已被逐出师门的事。
  袁炎心道:看来赵归真襄助述律平,便是为了成为契丹萨满教的教首。在李淳风秘籍中有记载,修道之路漫长,个人之力总归是有限,即便每日呼吸吐纳,所能吸收的灵气也是难成大道。因此便有许多其他修道之法,甚至还有一些邪门的妖法,如阴阳双修。而另外还有一种,便是信仰术。道人若是能召集成千上万的信徒,各信徒所呼入的灵气便能被纳为己用,越虔诚的信徒效果越是显著。赵归真一向热衷此术,因此才蛊惑前唐敬宗皇帝,被尊为道门教首,信徒千万。
  赵延寿接着道:“萨坦祭司被重伤,契丹人皆以为已死,没想到几年前却在幽州出现。萨坦祭司在契丹人中仍有威望,本王也不想赶尽杀绝,权作不知,这些年彼此也算相安无事。萨坦虽然失势,但仍有不少死忠信徒。这些人追随自此,因漂泊在外,远离故土,所以自称‘无根者’。”
  袁炎暗道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萨坦既然政争失败,必然被述律平视为眼中钉,赵延寿隐觅不报,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
  袁炎想起萨坦所说的主人,又问道:“听萨坦所言,他背后还有一个主人,不知此人是谁?”萨坦已是契丹大祭司,能让他尊为主人的人,世间又有几人,袁炎虽已猜出大概,但也不能确定。
  赵延寿盯着袁炎看了半晌,缓缓道:“此人身份最好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袁炎仔细观察了一下伍奎与赵延昭的神情,两人似乎也是不知详情。袁炎也不便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