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世宏听明白了，点头道：“我懂了，人品是基础，做什么都一样。否则就会陷进内心的沼泽地，整天纠结去找倒映在沼泽地的太阳。你说的太好了，找与不找，太阳就在我们头顶上。石处长，上面风大，太冷了，对你身体不好，我们还是下去吧？”
  “好呀。”石仲平答应着开始往下迈脚。
  彭世宏一面看着沼泽地，一面跟着石仲平走，纠结地沉默了一会，他下了决心，恳切地对石仲平道：“石处长，卢贞孝这辈子做了不少好事，在这一带口碑很好的，总不能末了一笔抹杀吧？我看今天在沼泽地里的发生的事我们就不照实说了吧？好歹琦琦是他救出来的，功过相抵，不追究他了，算他一个烈士，给他一个好名声。你看行吗？”
  石仲平笑了起来：“他要杀你，你不恨他，还对他感恩戴德啊？”
  彭世宏脸色严峻：“我当然非常恨他，可是他已经死了，恨一个死人一点意义也没有。尽管他被猪油朦了眼，为了追求自己的仕途不择手段。但是，他客观上帮着我们揭露了林筱倩被害案真相，为我父亲翻了案，还救了琦琦，人心并不坏……”
  石仲平点点头，还是有些犹豫：“他拿长枪的目的就是为了杀彭世利，他是不可能留彭世利这个活口来证实自己冤杀了你父亲的……或许是想替林筱倩报仇吧……我个人没有意见。大宏，我欣赏你这个态度，人不能活在往事里，眼睛要往前看，该放下的一定要放下。但是，大宏，我们是有组织的人，主意还是要由组织来拿。”
  彭世宏坚持：“那么，在组织做出决定之前，我们先保持沉默，好吗？”
  “行，我答应你。”石仲平看着他，终于点头了。
  到了篝火前，看见吕娟抱着琦琦瞌睡着，没有惊动她，在两块石头上各自坐下。
  彭世宏眼睛一直看着沼泽地，想起沼泽地里的两个人，忍不住伤心起来，于是朝沼泽地跪了下了。
  石仲平轻轻地对他道：“大宏，我们是革命者，不兴跪的。”
  他倔了起来：“我不管。逝者为大，在我眼里，对我、对我们家有恩的人，我都要感恩。给他们跪，天经地义。”
  石仲平无奈又感动，只能随他去了……
  身后传来嘈杂声，他们扭头看去，乱坟岗上出现了不少人，石仲平笑道：“忠义他们到了。”
  彭世宏定睛看，果然是李忠义走在前头，他带着对彭世利和卢贞孝的逮捕证赶到了。
  担心石仲平身体状况的马护士长也带着药物随车来了。
  见石仲平坐在乱坟岗下，胸襟前都是血迹，以为发生什么状况的她顿时急了，一口气冲下岗，搂着石仲平泣不成声。
  石仲平笑了，拍着她的肩：“别哭了，我没事。当着这么多人抱着我哭，人家以为我欺负你了呐。”
  马护士长松开了双手，抹着泪水乜了他一眼：“你就是欺负我了！怎么，许你欺负我，不许我哭啊？”
  彭世宏听了呵呵地笑：“对对，马姐，我支持你。凭什么听凭他欺负啊？必须让他娶了你。”
  石仲平瞪了他一眼：“别起哄。把情况向忠义介绍一下，配合忠义查那条渔船去……”
  “好。”彭世宏乐滋滋的。
  李忠义他们的车是小琚开的，他在乱坟岗扫了一眼没有见到卢贞孝，以为卢贞孝在水亭村，于是急急往水亭村走去。
  吕娟被嘈杂声惊醒了，赶忙穿起棉鞋，给琦琦穿上干了的棉裤，套上棉鞋。
  琦琦也醒了，依旧恐惧地紧抱着吕娟。
  吕娟看见马护士长在为石仲平擦胸襟的血迹，又想起了被彭世利强暴的事，脸上有些尴尬，起身想离开了。
  “你去哪里啊？”彭世宏问她。
  她楞了一下，支吾道：“……我想去水亭村看看……行吗？”
  “你去吧，叫上黄彩云一起去。”彭世宏理解她的心情，毕竟他们在这里住了多年，虽然远离了家乡，心中的思念和惦记从来没有断过。说真的，他也很想看看记忆中的水亭村。
  吕娟松了一口气，刚想走，彭世宏又叫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记着，对如何人都不要提卢贞孝，绝不能提，懂了吗？有人问，你就说你没有见到过。”
  “哦，我知道了。”吕娟不明就里地看着他，眼光懵懵的，嘴里答应着往村里走去。
  李忠义他们在沼泽地旁朝沼泽地拍了几张照片，拿走了小船上的照相机。
  随后赶往翠湖边，准备围堵渔船。彭世宏随着他们一起去，边走心里边感叹，难怪李忠义他们服气石仲平，他实在太了不起了，竟然把马护士长派到卢贞孝身边做起了卧底。这等手段真够他喝一壶的，不服不行啊。
  马护士长看着吕娟抱着琦琦走上乱坟岗，疑惑地看着石仲平：“真的是那个彭世利强暴了她？”
  石仲平点点头：“吕娟说得已经很明确了，她被灌了春药，而且还是一只军用水壶。你听说过有强暴案给受害人吃春药的吗？这不符合强暴案的特点。只能是觊觎她的彭世利干得出来。嗳，以后这事就不提了啊。免得小两口闹心。”
  “我懂。”
  水亭村的村主任动用许多船围住了那条送彭世利来的渔船。船老大一脸懵逼，连说是在协助法院彭法官办案。等李忠义给他看了逮捕证，他才醒悟过来。
  从船上搬下了彭世利的旅行袋，里面全是金条和美钞。
  闻听彭世利已经陷入了沼泽地，李忠义很愤怒：“便宜这家伙了，就这么死了，不受法律追究了！大宏，屈不屈啊！”
  彭世宏无奈的神情：“有什么法子啊！”
  马护士长为石仲平擦完身上的血迹，随着石仲平一起在翠湖边搜捕渔船行动，她看了一眼从渔船上拿下来的旅行包里的财物，道：“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呐，可以作为基金存起来，给秋实、春泥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用。”
  石仲平笑：“也是。那要看大宏的意思了，他可是这些钱的合法继承人噢。大宏，这些钱你怎么花啊？”
  “就给失去父母的孩子做基金吧。”彭世宏想都没想出口就道。
  他这一说，大家都沉默了。众人收拾东西准备返回上海。
  李忠义为船老大做完笔录，四处张望了一下，悄声不甘地问石仲平：“卢贞孝呢？他去哪里了？”
  那天石仲平出发的时候，假借回家取衣服，关照李忠义去检察院申请对卢贞孝的逮捕令，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呐。然后石仲平就直接了当地告诉他，卢贞孝是耿忠林案的元凶。证据就是那副手套。他这才明白过来。
  石仲平摇摇头：“从早晨起他就失踪了。不管他，我们先回上海吧。”
  彭世宏意思，就用彭世利租的渔船一起回上海，省的石仲平一路颠簸了，太辛苦。
  但是，马护士长不同意。他看着石仲平担心地道：“水面气温低，对他身体不利。他现在保暖是第一位的！”
  彭世宏不吱声了，马护士长对石仲平的关心是他远不能企及的，他惭愧……
  往水亭村闲逛着的吕娟心中依然揪着早上发生的一幕，走着走着就没了逛的心情，把琦琦托给黄彩云照顾，自己从一家村民家中买了一些香烛又回到了乱坟岗。
  给彭必富和朱氏、彭必智等人上香祭拜后，她来到了沼泽地边，也给彭世利卢贞孝上了一炷香，为他们送行……
  要回上海了，石仲平下山岗前收住了脚步，又一次细细地欣赏起沼泽地的美景。
  它依旧静谧，水很清，没有涟漪。太阳已经西斜，红红的映在水中，那些稀稀拉拉散长在里面灌木，依然像山林隐士在蹚水，它们的倒影在宛如镜面的水中，身上全都抹上了一层暖暖的红色，在晚霞的衬托下显得悠闲而惬意。
  石仲平感慨道：“大宏，天墓真得很美啊，称为仙境一点也不为过。怨不得会有人义无反顾地往里闯，他们要像那些灌木一样，在里面徜徉啊。唉，有这么一个仙境作为最后的归宿，表面风光啊。”
  彭世宏瞅了沼泽地一眼，鼻子似乎嗅到了难闻的气息，眉头皱了起来：“可惜，这么好的地方却总是散发着臭气，可看不可闻哦！”
  石仲平笑道：“这要看个人的追求了，有得有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