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彭世宏愣住了，心里一阵颤栗。张二嫚的事已经过去三天了，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一刻，他慌乱了。
  他有喊张二嫚的名字吗？
  他不知道。
  女人大概都是敏感的，他只好尴尬着笑着，想着该怎么去和吕娟解释。
  “你有什么可说的？”她伤心地抽泣起来。琦琦见妈妈哭了，赶忙上前楼住她脖子。
  “这个，姐，你别哭，听我说呀。上次那事，那事以后，我听说二嫚嫂被公安抓了。昨晚你这么一说起她，触动我神经了吧？就在梦里为她担心了。姐，这可不能怪我啊！”
  “真的？”吕娟不流泪了，盯着彭世宏的眼睛。
  “我在外面躲了快两个月了，情况你都知道的啊。”他起身给她拿毛巾，递给她：“和你一样，我不就是担心她嘛。再说，离她千把公里的路，我能和她有事吗？”
  “没事？”她想想也是，疑惑了。
  “没事！”他坚定地点头：“姐，这么多年了，我是花心的人吗？”
  她没有说话。
  “我看啊，你就是缺觉，精神恍惚了，胡思乱想，吃干醋。”他又吃起了饭，含混地道：“你快别洗了，上去睡会吧！”
  她不好意思起来，重新拿起搓板上的衣服：“琦琦，放开妈妈。妈妈是和爸爸闹着玩呢，自己玩去吧。”
  吕娟由于有心事，情绪一直很激动，所以不感觉疲惫。现在她精神松弛了，洗着洗着，瞌睡来了，哈欠连连。
  “行了，别硬撑着了，快去睡吧。”他笑着催促她道。
  于是，她放下手中的衣服，在清水中洗了一下手，上楼睡觉去了。
  他瞧着她上楼，想起她的敏感，担忧起自己在香港落下的风流债，不寒而栗。
  怕自己入魔，他刻意回想起与石仲平的对话。石仲平说会对卢贞孝进行鉴别，鉴别手段之一就是让卢贞孝到他家来，通过接触看看是否存在什么可疑的地方。
  但是，他不知道卢贞孝什么时候会来。
  其实，在张二嫚出事的第二天下午，石仲平就把卢贞孝约到了医院的办公室。
  “石处长，你还没有出院？身体好点了没？”一见面，卢贞孝就关切地问。
  “我这病就这样了，无所谓好坏。”石仲平指指椅子，示意他坐。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他面前，自己也坐下：“瞧你一脸的疲惫样？忙什么呢？”
  “嗨，被这台风闹的。那雨水都涨到车间门口了，我组织三十名工人吃住都在厂里，拦了两道阻水坝，三班倒连续往外排水。好歹设备没事，要不然麻烦大了。累死了。也是教训，以后可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防台抗汛工作。”他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叫我来是？”
  “是这样。大卢，张二嫚的事你听说了吗？”石仲平直接进入主题。
  “你是说她生病的事？”卢贞孝眉头皱了一下，有些郁闷：“她都已经病假两个多月了。我让306医院的医生为她检查过，说她主要是血小板低再加上精神压力过大所致。我都弄不懂，她的精神压力从那儿来的？她的工作应该没有压力呀。要不就是学习上的压力？”
  “学习上会有什么压力？”石仲平不理解。
  “你不知道，她是个文盲。录用时候说好的，过不了文化关没法去车间上岗。唉，是不是我太心急了？”
  “是这样啊。不过，大卢，我说的事要比这个严重的多！”石仲平变得严肃，神情凝重：“她自杀了。”
  “什么？”卢贞孝大吃一惊，霍地站起，急急地问：“她死了？”
  “没有。好在抢救及时。现在就在这儿的三楼病房。”
  “我去看看。”
  “不行。侦查处认为，在她身上有重大特务嫌疑，他们要深挖线索，不让探望。你也要注意保密。”
  “特务？张二嫚是特务？”卢贞孝疑云满面，惊诧不已，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
  “大卢，”石仲平递给他一支烟，见他木然没有接，招呼他：“来，抽支烟。”
  “噢。”
  卢贞孝惊醒过来，接过烟。石仲平给他点燃后，自己也点燃了。
  “张二嫚是怎么被录用的？”
  “咳，都怪我发善心。彭向阳为这个还提醒过我。”卢贞孝埋怨自己一句。见石仲平疑虑，进一步解释道：“那时，耿忠林刚死，张二嫚病倒在家，悲戚戚的。纺织工这样强度的工作是没法干下去了，生活恐怕会陷入困境。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两个孩子，怎么活呀！我考虑，毕竟她是我们厂职工的家属，就拉她一把吧，把她招进了康瑞。谁想她竟然是特务！”
  卢贞孝气极了，连吸了几口烟，压抑着愤怒。
  “你说彭向阳曾经劝过你？”
  “是的。”
  “他怎么说？”
  “他认为同情是一回事，安排工作是另一回事。她不识字，不符合招工要求。厂里不能因为同情而养一个闲人。”
  “从原则上来说，他说得对。”石仲平淡然地点头。
  “但是，我也是从原则出发的。我们不能眼看一个工人兄弟的家庭陷入绝境而不管不顾吧？我们是共产党，是人民政府呀。”卢贞孝辩解道，神情冤屈又悲愤。
  “我理解。”石仲平点点头：“你做得对。”
  沉默了一会，卢贞孝从愤怒中平静下来：“不过，老石，我还是不能相信张二嫚是个特务，这与她平时的表现反差太大。是不是搞错了？”
  “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不管是不是，过一段时间就清楚了。我找你来就是向你通报一下。另外，彭必富案调查有了进展。据调查，有一种说法，说彭向阳和林筱倩是情侣关系。你怎么看？”
  卢贞孝愣了一下：“这么说，彭向阳什么受同学之托完全是鬼话？问他了吗？”
  “没有。我们没有证据，万一他矢口否认，我们会陷入被动。”石仲平很平静。
  “可是，这可是彭必富案的突破口啊。”卢贞孝明显寄予希望。
  “没有办法，只能通过其他途径来证明了。好在，侦查处说彭世宏的落脚点找到了。我想让你去他家一次，上次你说的吕娟曾在尚河捡到过一条纱巾，能否向她借出来，让林筱倩家佣人辨认一下是不是林筱倩的？这样，至少可以明确林筱倩到过望江镇。”
  “没有问题，我随时可以去。”
  “你不要着急，具体地址，我会让侦查处李忠义告诉你。大卢，我要强调，彭世宏的失踪客观上起了保护他的作用。目前，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将他的情况泄露出去的。彭世宏如果有什么担心，可以将这一点明确和他说明。”
  “我懂。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去的时候注意避人耳目，不要呆的太久。”石仲平笑道：“你不会嫌我婆婆嘴吧？我知道你做过地下工作，是个有经验的地下党，我是……”
  “我理解你的担心。”卢贞孝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会象以前掩护同志一样掩护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