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战争要来了
作者:
老旧凤祥 更新:2021-08-16 16:43 字数:2637
被抽了点血,彭世宏不以为然。但是,却感到疲乏,一觉睡到了下午。
奇怪的是,往常一大早就叫他一起出门的耿忠林早上也没有来叫他。
上他家问,才知道耿忠林去修工事了,那活危险,没有敢叫彭世宏一起去。
看来战争真的要来了啊!
他依然每天出去找话干,毕竟活着就要吃,他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不能为自己活着了。
但是,时局变化很快。
彭琦百日生日刚过了两个月,平静而艰难的生活被打乱了,上海周围隆隆炮声开始从远处闷响。紧接着,国军开始撤进上海市区,除了一些米店和日用品店,大部分商店都不营业了,工厂大都停产了,人心慌慌的。大多人已经不出门,害怕地躲在家中,街面上也戒严了。
彭世宏十分坦然,已经是艰难的日子,共产党来了,再糟糕,也不过如此吧?
朱氏非常宝贝和疼爱这个孙子,晚上睡觉也抢着彭琦跟她睡。她说:“你们两个年轻气盛,睡觉都不老实,琦琦和你们睡在一起我不放心,压到我的孙子就不好了。”
吕娟也只能苦笑着随她的意。
市面上很乱,许多厂都停工了,工作很难找。张二嫚已经没有东家让她去帮佣,耿忠林也已经多日没有取得收入。吕娟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张二嫚下过厨房了。她感觉不妙,端起煮好的半锅粥,让彭世宏提着家中的半袋米,一起上了二楼。
修完工事回来后,耿忠林依然和彭世宏一起找活干。这几天都没有找到活干,日子不好过。
耿忠林坐在桌边,张二嫚和孩子躺在床上,一家人已经饥饿不堪。
见俩人进屋,张二嫚下意识地下了床,却一个趔趄,被眼疾手快的彭世宏挽住:“嫂子,怎么啦?”
吕娟白了彭世宏一眼:“能怎么的?饿的呗。”她把锅放到桌上,走到张二嫚身旁,接手彭世宏扶着张二嫚坐在桌旁。
“忠林哥,拿碗来呀。”吕娟催促傻愣愣地坐着的一脸茫然的耿忠林。
耿忠林这才醒悟过来,赶忙起身去取碗。
彭世宏将两个孩子也抱到了桌边。
四碗香喷喷的粥放在他们面前。两个孩子两眼放光,立刻大口喝了起来,却呛了嗓子,一阵猛咳。吕娟疼爱地轻拍他们的背,叮嘱:“别急,慢点喝。”
张二嫚已是满脸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彭世宏指着床边半袋米:“哥,这些只能煮点粥喝。这几天就先应付着吧。”
耿忠林感激地点点头,也没有说话。把一碗粥喝完后,拽着彭世宏出了门。他不甘心就这么束手待毙,他需要寻找活干、需要寻找一家人活命的机会……
傍晚,彭世宏回到家中,只见天井的木盆里浸泡着衣服,搓衣板横搁在盆子上面,吕娟却不见踪影。朱氏说,她带着宝宝上三楼露台晒太阳,下来看见的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吕娟去那里了。
彭世宏心头陡然升起一股不祥感觉,急忙出门去寻找吕娟。一同回家的耿忠林见状招呼起张二嫚也分别出门寻找。
然而,直到三更半夜,连个影子也没有找见。就在彭世宏筋疲力尽而又烦躁不安地回到家后不久,耿忠林和他的老婆也前后脚地回来了,他们也没有找着吕娟。
彭世宏绝望了,正想再次出门寻找,天井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吕娟扶着身上血淋淋的彭世利出现在门口。
吕娟见了彭世宏,又惊又喜,丢下彭世利,不顾一切地跑向彭世宏,紧紧地抱住他,狂哭起来。
彭世宏顾不上安慰吕娟,赶紧脱开吕娟的拥抱,扶住摇摇晃晃的彭世利坐下。一旁的张二嫚见状赶紧让耿忠林回家取创伤药。爱管闲事的耿忠林经常受伤,她对处理外伤已经习以为常了。
彭世利脸色苍白,神情沮丧,他瘫坐在椅子上,手捂着伤口,断断续续地给彭世宏讲起事情的经过。
原来,整个法院早已树倒猢狲散,人去镂空了。彭世利已经失去在法院工作的意义。康瑞制药厂成了他唯一栖身的地方。按彭必德的安排,他整天候在办公室电话机旁,等着彭必德电话,好随彭必德撤到台湾去。今天下午,彭必德总算给他来了电话,让彭世利叫上彭世宏他们即刻去复兴岛码头与彭必德会合,登船去台湾。
这让彭世利乱了手脚:赶忙让门卫去力工市场通知彭世宏,让他即刻赶去复兴岛码头。随后,他自己提着行李,慌乱地闯进彭世宏家,通知吕娟他们撤离。后来他曾经对彭世宏抱怨:彭必德是说过让他做好准备,可是也不应该如此地局促呀!
彭世宏倒是很理解彭必德。时局的发展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惊恐之余一窝蜂地都想撤退,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已经惶惶地急不可耐,扔下地产、扔下工厂如蝗虫般地蜂涌至机场、码头。飞机票、船票是以金条计价的,贵得烫手,却也一票难求。从彭必德对吕娟妈妈杨氏的追求可以看出,他的二伯是很重情义的人。他膝下无子,尽管彭世宏和吕娟不愿意离开上海,他依然亲情难舍地为他们奔走,不愿意看到彭家的后代沦落在上海面临风险。好歹,他在上海法律界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还有一定的地位,所以民国政府在最后的关头才没有抛弃他,能够在复兴岛码登上最后一艘撤往台湾的军舰上并给他留了几个位置,这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彭必德能够在这样的事态下争取到这样的结果,是很不简单的,花费金条不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
彭世利说,彭必德在电话中让他转告他们,他们必须即刻去复兴岛。他的副官会在码头入口处等候他们,他已经把登舰的通行证交给这个副官了,副官会把通行证交给他们。这是最后的机会。既然是最后的机会,局促也就难免了。
“千万别耽搁!”这是彭必德在电话中最后说的话,他应该是松了一口气。在惴惴不安的等待中登上了军舰,在几乎望眼欲穿的绝望中离开了上海。
耿忠林取来了创伤药和纱布后,和彭世宏一起撕开了彭世利的上衣,张二嫚麻利地将药涂抹到彭世利的伤口上,随后用纱布给他包扎起来。
吕娟拿了一件彭世宏的衣服让彭世利穿上。虽然看上去短了点,却比他光着膀子缠着白纱布的样子好多了。
为媳妇担心不已的朱氏早已听到动静,只是琦琦没有哄睡着,她不敢离开。或许琦琦已经熟睡了吧,她颤巍巍地来到客堂间,关切地扯住了吕娟的手。吕娟鼻子一酸,又流下了热泪。
彭世利的伤是肩骨贯通伤,并无大碍。抱扎完后,他想回家了。
毕竟流了很多血,彭世宏他们都担心他身体抗不住,劝他在家歇一晚再回去。
他摇头,没有血色的神情透着深深的绝望:“……我没能找到我妈,只给她留了一张条子。我既然没有走成,还是回家去吧!”
吕娟不让他走:“你受伤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是歇一晚再回去吧。”
他有些恼怒烦躁,指了一下朱氏:“婶没见你们回来,能睡得着吗?我妈也一样呀!”
“没事,你们都歇着吧,我送他。”耿忠林很同情彭世利,淡淡地发了话。随后吩咐张二嫚:“二嫚,你回家先睡吧,别等我了。”
彭世宏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耿忠林不容分说架起彭世利,喝住彭世宏:“行了,别瞎折腾了,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彭世宏只能罢手,看着他们缓缓离开后,都各自散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