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噩耗
作者:老旧凤祥      更新:2021-08-16 16:43      字数:2625
  彭世宏有点好奇:“那你怎么找来的?这地方可不好找。”
  “有地址还不好找呀?”彭必智撇了他一眼,放下茶杯:“不难的。”
  朱氏过来,见到彭必智也很欣喜:“他大伯,好久不见了,看见你好开心啊!”
  彭必智很愧疚:“是我不好,太忙,都没有来上海看过你们。”
  “娟,去弄几个菜,买瓶好酒,让我们好好聚聚。”朱氏高兴地吩咐吕娟。
  “我马上办。”吕娟应道。
  “酒我有。”彭世宏插上说了一句,立刻跑进了房间取出了一瓶酒……
  但是,等他出来,吕娟并没有走,她已经被彭必智拦下了。彭必智道:“别忙了,我已经吃过饭了。真的,不用张罗什么了,不客气的。”
  “那我们喝酒!”说着,彭世宏拧开了酒瓶盖子……
  但是,彭必智截住了彭世宏的酒瓶,放到桌子上,脸色变得严肃与沉重:“酒也不要喝了,你们都坐下吧,我有要紧事对你们说。”
  “我们……我们家乡水亭村那一带,”彭必智忽然悲切地哽咽了几下,说话变得艰难:“……这半年来成了国军和共军的拉锯地带,就是国军和共军交替占领。……两个月前……两个月前水亭村那片被共军占了……”
  他看了在坐的一眼,语气更迟钝了:“这些是……次要的。关键是……你爸……”
  彭必智心酸地看了彭世宏一眼。
  “我爸怎么了?”虽然他说的艰难。但是彭世宏还是听懂了,他顿时吃了一惊,心头有了不祥之兆。
  “我来……就是要讲……讲这个。”他停住口,神情悲愤地把手插进左侧怀里,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皱巴巴的纸,砰地一下,拿着纸的手无力地垂在桌子上:“你爸……死了……被共产党枪毙了……这是他们发布……发布的告示。”
  瞬间,随着吕娟哭声的响起,朱氏当即两眼一闭往后倒去,瘫软在椅子上。
  吕娟手忙脚乱地慌忙扶住她,一边流泪一边掐起她的人中……
  彭世宏彻底傻楞了,脑子一片空白。
  他想上前为吕娟搭把手。但是脚却软绵无力,站不起来。只得痛心地瞅着朱氏……
  过了一会儿,朱氏缓缓地睁开眼睛,抱着吕娟仰天嚎啕大哭起来……
  半晌,彭世宏缓过神来,拿起桌上的纸,哆哆嗦嗦地将纸摊开在桌子上。
  白纸黑字,暗红的大印押在落款上面,似流淌的鲜血。
  渐渐地,朱氏又要瘫软,彭必智赶紧上前,和吕娟一起架着朱氏往她房间里走……
  彭世宏颤抖着强站起身,双手撑住桌面,俯身看着布告读了起来:
  “布告,查案犯彭必富,于1946年2月,出于仇视共产党的反革命心理,对前往解放区的女共产党员林筱倩进行劫杀,并将抢劫到的红色皮箱藏匿于家中,证据确凿。根据惩治反革命分子条列,判处彭必富死刑,立即执行。此布,通州县人民政府政治保卫委员会,卢贞孝,1948年2月12日。”
  彭世宏软软地趴倒在桌子上,眼中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布告上。
  他喃喃自问,“为啥?这个案子不是已经审判过了吗?我爸是无罪的,无罪的呀.....”
  彭必智从朱氏的房间里出来,他已经从悲愤中缓过劲来,双手抓着彭世宏的胳膊把他从桌子上拽起,使劲地摇了摇他:“大宏,在这样的时刻,你和布告较什么劲呀?眼下,安抚你妈妈,想法子替你爸报仇才是正事!懂吗?你要挺住。”
  “挺住?”彭世宏泪水满面,模模糊糊地看着彭必智的眼睛,充满哀伤与绝望:“我爸都没了,即便报了仇又有何用?能换回我爸的命吗?”
  彭必智把彭世宏按在椅子上,然后往桌子上的两个杯子里各倒了一半酒,将一个杯子推给彭世宏。
  彭世宏木然地拿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没有任何味道,人变得浑噩。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爸?”他脑子一直被这个问题缠绕。
  又看一眼布告,卢贞孝三字映进他的眼帘,他顿时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他妈的卢贞孝,你个王八蛋,你竟然敢这样草菅人命!我非要宰了你!宰了你!”
  愤恨难抑,他拿起酒瓶,仰头将瓶里的酒咕嘟咕嘟全都喝了干净。然后握着酒瓶搁在桌子上,两眼凶狠地盯着那三个字。渐渐地视觉变得模糊,就这么坐着昏昏沉沉瞌睡起来。但是,他就是不肯入睡,一整晚都是迷糊的,脑子里全是卢贞孝的身影。
  彭必智什么时候走的,彭世宏全然不知道。
  那晚,吕娟一直陪着悲戚戚的朱氏。
  彭世宏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朱氏总算安静下来,睡过去了。而彭世宏却从浑噩中清醒了过来。
  吕娟回到客堂间,眼睛红肿着劝他去床上躺一会儿。
  彭世宏摇摇头,悲痛、仇恨的心情难以平复,没有睡意。
  看着吕娟红肿的眼睛,彭世宏心中泛起疼惜,让她去睡一会。
  她摇摇头,陪彭世宏坐下了。
  “想不到卢贞孝这么狠,连你爸都会杀,若不是看到那个布告,打死我都不相信。”吕娟恨恨地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平时和你多好,称兄道弟的,对你爸也很友善,怎么一转身就什么都不认了呀?”
  “算我瞎了眼,认识这么一个翻脸无情的人。”彭世宏愤怒不已,眼里仿佛能射出火来。
  吕娟很悲痛,继续说道:“大伯说,阿爸被埋在水亭村的黄泥岗上了。”
  沉默了一会,彭世宏很感慨:“咳,都说树倒猢狲散,还真是啊!党国一倒,我们家也只能散败到如此荒凉的境地了。”他痛心地摇摇头:“釜底抽薪,再也没有家了。”
  “不要瞎说,你还有我,我们还有妈。”吕娟劝慰他:“我们的家就在上海,是不会散的。”
  沉默了一会儿,吕娟又想起了一件事:“大伯还说,省党部这几日在上海召集老乡成立还乡团,大伯要与还乡团一起,随着国军打回老家去呢。”
  “打回去?”彭世宏忽地挺起身,瞪起充满血丝的眼睛:“大伯真有血性啊,为兄弟敢赴汤蹈火!我佩服。姐,我跟他一起去好不好?为我爸报仇去!”
  “你冲动什么啊?”吕娟伸手要敲他的脑门,又感觉不妥,顺势搭住了他的肩膀,道:“你就别凑热闹了。我们的仇人是卢贞孝,你这么冲动地随国军回去,连见到他的可能性都没有,还提什么报仇啊?打仗,要死人的。万一回不来,大妈和大利怎么办。你这么冲动,就不想妈妈和我吗?你要是有事,我们俩还活不活?”
  他楞住了,想了一会儿,道:“那大伯也不能让他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听大伯的意思,大妈和大利都是坚决反对的。可是呢,大伯担负着党国的责任,不去不行的。这是大伯对我说的。他让我一定要劝住你,千万别冲动。所以,看似他态度非常坚决,口口声声要为弟弟报仇,其实也明白不过是幌子而已。他很清楚他这一去的后果,说不定就是阴阳两隔了。所以才会对我说这些话。大宏,你可不能辜负大伯的心意啊!”
  “唉,他们兄弟怎么都是一根筋,那么轴啊?明知道要去送命,那还去干什么呀?”彭世宏疼心又沮丧,不可思议地摇起了头。
  “大宏,走啦!”厨房那儿传来粗大的嗓门声,是耿忠林。彭世宏每天都与他一起出门上工,到出门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