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医生们交流了一会后，去下一个病房了。
  “肾综合症高凝状态，是什么意思？”看洋大夫走后，吕娟不解地问戴医生。
  “讲的是肾病的一种状态。血里面有一种凝固物质，叫血小板。我们如果手上划破了一个小口子，血流了一会就会凝固住，就是血小板起的作用。血小板少了，血会不停地流；反过来，血小板多了，血就会流不动。肾综合症高凝状态就是血在肾里面流不动了或流得慢了。”戴医生耐心地给他们讲解了一番。
  吕娟还是不明白：“他们怎么知道我妈肾里面的血流不畅了呀？”
  戴医生微笑道：“肾血流不畅，从表现看，就是身体的一些部位发生浮肿。像你妈妈的脸、脚就有浮肿现象。至于严重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血检的结果了。”
  彭世宏明白了，杨氏不是胖，是浮肿啊！
  吕娟顿时神情紧张起来，泪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戴医生：“那……，有危险吗？不要紧吧？”
  戴医生依然微笑，摇摇头：“不要紧，用了药就会好，浮肿会消除。”
  “噢！”吕娟总算松了一口气，悄悄抹了一下眼泪。
  “平时要记得多喝水。吃的东西要清淡，不要放盐和辛辣的东西。荤菜以鱼为主，少吃一点瘦肉。”戴医生吩咐他们道。随后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对彭世宏说道：“估计一个小时后会给你妈妈打吊瓶。彭先生，今天就这样了，我明天再过来。”
  “好的。谢谢你了。”
  彭世宏和吕娟送他到病房外。
  “再见。”他微微地向他们躬了一下腰，走了。
  他们回到杨氏病床前。吕娟拿起床头柜边的热水瓶，一边倒水放在床头柜上，一边笑道：“妈，没事，听医生说了吗？只要打了针就会好的。”
  杨氏点点头，对吕娟笑道：“这下你们也放心了吧？”
  吕娟犹豫了一下：“那，妈，我先去了，一会儿再过来。”
  “好。去吧。”杨氏无力地点点头：“我也累了，睡一会儿”。
  “妈就交给你了啊！小心点。”吕娟朝彭世宏吩咐道，急匆匆地出了病房。
  杨氏已经眯起了眼睛……
  但是，与戴医生的估计不一样，还没过半个小时，汉斯就推着小车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洋护士，推着一个吊瓶架子。小车上搁着一个医用盘子，里面放着针、胶管、胶布、酒精棉瓶。盘子边上放着一个大的盐水瓶。
  后面的洋护士把挂瓶架放杨氏的床头边上，拿起小车上的盐水瓶将它吊在吊瓶架子上，然后将一个牌子挂到病床前面后出去了。
  彭世宏对护士的印象特别好，她们是善良的白衣天使，是上帝派来的人，帽子上的红十字就是记号。这些印象是他去县医院探望吕娟时那个女护士给他留下的。
  那天，他无意从黄彩云口中得知吕娟病了，心急慌忙的他夺了黄彩云给吕娟炖的鸡汤赶到了医院。
  但是，病房就在眼前，他脚步却迟疑起来。
  他想起了与杨氏的赌约，想起了磨房里吕娟望着他时绝望的眼神。现在，赌已经与杨氏打下了，到哪里去挣钱，怎么去挣钱却还没有着落。遇到到杨氏，不会再被她羞辱吧？吕娟又会怎么看待他？不会认为他是一时兴起说的大话的人吧？
  关键是以什么身份去见吕娟，为什么要见吕娟。
  在病房门口转悠了许久，东张西望的，没有发现杨氏的身影，他心宽慰了许多，却始终是找不到一个进去探望吕娟的理由。到最后搜肠刮肚地凑了一堆自认为过得去的理由，却又没有了进病房的勇气。
  他愣愣的坐在病房走廊的椅子上，心里堵得慌。他一直在想着吕娟的好，脑海中布满了她妩媚的笑容。她一心一意爱着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却被他狠狠伤害，悲痛欲绝。娟姐还会有灿烂的笑容吗？当最后一丝的爱情从她眼前消失的时候，她是那么地无能为力，那么无奈地看着这一丝的温暖溜走而无法在她眼前多挽留一秒。现在的吕娟还剩下了什么？她承受着多大的煎熬呀！
  他的心在痛。
  他走到吕娟病房前，透过光亮的玻璃看着正躺在床上打吊针的她，惨白的面容已失去了曾经妩媚的笑妍，疲惫的眼神黯然、涣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病房门上方写着病房号，握着门把，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开这门。
  就在纠结的时候，门从里面拉开了，从里面匆匆出来一个女护士，差点没撞到他的怀里。
  “抱歉。”她微笑着开口，上下的大量了他一下：“看病人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口气变冷了：“病人睡着了，不能打扰。”
  “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她主要是精神太压抑，免疫力太差，情况不是很好。”
  说着话，护士关上了病房门，转身去了护士操作室，然后又拿着一个吊瓶出来，正要推门进病房的时候，他鼓起勇气截住了她：“我是她的未婚夫，你能让我进去看她一眼吗？我不会打扰她的，我只想静静地看看她就可以了。”
  “你是她的未婚夫？”女护士很惊诧，眼光咄咄逼人，那付表情好像彭世宏在说天方夜谭。但是，她却不容分说，径直进了病房，迅速关上了门。
  他仿佛被她扔在走廊里一般，不知所措。
  他心不甘，权衡一番，正想敲门的时候，护士又出来了，目光依然咄咄逼人：“你跟我来吧。”
  彭世宏跟着她到了护士工作台。
  “她已经病了很多天了，你是她未婚夫，现在才出现，不觉得太晚了吗？”她再次上下打量了彭世宏一番，指责他的意味明显：“还没有结婚就这个德行，将来还怎么过呀？那个，是不是你们有了什么矛盾了呀？我警告你，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不能受刺激。所以，如果你感觉你会刺激到她的话，那就请你先回去吧。”
  她这么一说彭世宏觉得很尴尬，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已经有了预感，吕娟的病与他有关。听了护士的话，他犹豫了。他进去会不会真的刺激到她呢？如果刺激得吕娟扑进他的怀抱里放声大哭，哭出所有的伤心与委屈还好。如果刺激得吕娟继续或者用更冷漠的、更迟钝的目光来看待他这个伤她心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彭世宏还在反复思量的时候，女护士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真的是她未婚夫？”
  他苦笑的说：“这还能假吗？”
  “那你告诉我病人的名字……”
  “吕娟！”
  “你确定你是她的未婚夫？”她又重复问了一句。
  这么三八的问题，彭世宏郁闷得简直要吐血了。原本他对这个护士的印象不是很好，甚至是厌恶，换刚才那会，他肯定会咆哮起来。可是现在，他却对她这个认真劲和负责的态度感到温馨。他耐下了性子，很认真地回答：“我叫彭世宏，你可以去向她核实。”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对病人负责而已。”她终于有了微笑。然后又叮嘱他：“病人的心态很不好，是打了针才睡着的。你进去后小心不要吵醒她。她需要睡眠。”
  “嗯！我只要静静的看看她就满足了。我不会打扰到她的。谢谢你。”
  “你不需要谢我，本职工作而已。你去吧。”
  于是，他走进了病房，走到了吕娟的身边。
  他直愣愣地看着汉斯，恍惚间觉得她与那个女护士长得很像。
  汉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朝他微笑了一下，将胶管另一头粗针扎进盐水瓶，将连接细针一头的胶管松开往地上放掉了几滴药水后又将胶管折住，用酒精棉球擦了擦杨氏的手背，把针扎进了杨氏手背的血管中，用胶布固定好。接着她松开折住的胶管，胶管中间的小管子开始一点一滴地滴水。然后她看着手表，眼睛盯住小管子，小心地调试起胶管上控制点滴量的夹子，到她满意点数后她松了手。
  她微笑着朝彭世宏点点头，指着盐水瓶道：“如果，水就要没有了，请叫我。”
  “好的。谢谢你。”他也朝她微笑。
  “不用谢我，感谢上帝吧。”她推着小车出去了。
  “妈，疼吗？”他不知道杨氏睡着没有，试探地问。
  杨氏睁开眼，摇摇头：“跟蚊子咬差不多。”又闭上眼睛，继续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