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李真完全跳脱框架，他本能式的反应将问题大而化之，普及到了每个人身上。男人想要长高，有千万种理由，也就等同于没有理由。
  哪个男人不想长得更高呢？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变得漂亮呢？哪个人不想变得富有呢？需要理由吗？都不需要，它们已经成了人的本能需求。
  秦生过于依赖以往的经验，走入了思维误区。而李真再次展现了强大的洞察力，找到了其中的破绽，无招胜有招。
  看见秦生迟迟不言语，李真疑惑道：“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想长高吗？”
  秦生吞吞吐吐道：“当然……当然不是，如果有可能……我也会想要长得更高。”
  有意违心说自己不想长高，秦生却发现想要圆满这个谎言的难度系数太高，根本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只能如实以告。
  “所以你一定会帮我，是不是？”李真激动不已，仿佛找到了难得的知音。
  费心忙活了半天，结果秦生一不小心成为了李真的队友，还是一个猪队友。
  他能拒绝一个来自队友的正当请求吗？他能忍心拒绝一个同病相怜的队友吗？他可以！他只会选择帮助自己的工作。
  虽然有一丝不忍，不过想一想两万块的月薪，秦生也就心安理得了。
  他义正言辞道：“我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必须保持中立客观的立场，不能偏袒任何人，明白吗？”
  “嗯嗯！”李真使劲点头表示认同。
  最开始的思路已经无法接续下去，秦生发现自己需要换一种角度思考问题。不应该打击李真的梦想，而是要给他留有更多的希望。
  他字句斟酌道：“我今年二十二岁，还觉得自己有机会长到一米八。你看起来不到二十岁，希望更大，何必急于做这么危险的手术呢？”
  李真垂丧着头，空洞地干笑了两声，他闷闷不乐道：“这种事情不能依靠感觉，你应该相信科学，难道你没有检查过骨骼线是否闭合了吗？”
  秦生知道自己又犯了一个严重错误，在整容医院工作，他明白了不能靠外表去判断一个人的年龄，却忘记了不能靠年龄去预测一个人的身高。
  高中的生物课上教导过，一个人是否有继续长高的潜力，主要取决于他的激素代谢和骨骼发育状况。通过拍摄射线光片，可以查看骨骼的生长情况，只要骺板软骨没有完全固化，就有增高的可能。
  秦生身子微微前倾，好奇道：“这么说，你已经检查过了？”
  李真意兴阑珊道：“是啊，如果你的骨骼没有彻底闭合，还可以打生长激素刺激身高，但是我已经没有可能了。”
  这倒是一个比手术更可行的增高方法，没有什么风险，顶多就是打针的皮肉之苦，秦生动了心思，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生长激素贵吗？”
  “很便宜，一年只需要几万块，可惜我是用不上了。”李真有问必答，只是话语中透着一丝悲凉，比深秋的黎明还要清冷。
  冰冷昂贵的数字也刺痛了秦生，他清醒过来，现在不是讨论增高方法的时候。他的职责是劝导李真放弃增高手术，怎么反倒被李真带偏了。
  秦生不由得想起守夜人里流传的那句话：知识就是命运。
  阶级的差异，是财富的差距，也是知识的差距。在增高这种事情上，李真就远比秦生懂得更多。
  秦生不必问，也可以肯定，李真一定尝试了各种可以长高的方法，结果发现都没有效果，最后才决定做断骨增高的手术。怪不得他在面对沈美时表现的如此坚定，因为他早就下了决心。
  秦生事情感到越来越棘手，李真想要长高的决心巨大，很难被人说服。而且他熟悉心理医生，秦生不可能随意评判他的心理状况。
  电光石火间，秦生又有了新主意。
  奥地利的心理学家阿德勒先生，曾经提出了著名的“自卑情结”。他指出每个人都有缺点与短处，因而或多或少都有自卑感。李真也不例外，对身高的不满就是一种自卑。
  面对导致自卑的缺陷，人们通常有两种积极的处理方式。
  一种是努力弥补这种缺陷，例如有人因贫穷感到自卑，就会想方设法使自己变得富有；另一种就是发展其它长处，来平衡已有的缺陷，例如有人因相貌丑陋感到自卑，就会努力学习增长智慧。
  一定程度的自卑感，可以起到催人奋进的作用，阿德勒甚至将自卑感誉为“人类处境得以改善的动力之源。”
  秦生准备利用第二种方法，激发李真寻找更高的人生目标，将他对身高的过度关注，转化为追寻新梦想的动力源泉。
  即使两者不能完全发挥替代效应，至少可以大大减轻李真做手术的决心。他的信念一旦动摇，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如果有必要的话，秦生不介意再用上一点催眠的手段。
  “我们继续，我还需要问几个问题。”秦生在写字板记下了几个关键词，他要一一探究李真的想法，他用艳羡的口吻问道：“你应该很有钱吧？”
  “我不知道，其实我不在乎钱不钱的。”
  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李真的家庭一定很富有。大多数人奋斗一辈子，就是为了积攒一份丰厚的财富，而这些李真天生就有。
  李真对金钱没有太多的兴趣，物质上的财富显然难以引起他追逐的欲望。秦生早有预料，也不气馁。
  “你有特别喜欢的人吗？有想要热烈追求的对象吗？”
  爱情是一碗迷魂汤，前有英皇爱德华八世不爱江山爱美人，为了一个离异的女人放弃王位。后有金岳霖迷恋佳人，痴心无悔以致于终生未娶。
  如果李真也能沉迷于爱情的魔力，应该就无暇分身做增高手术。
  “还好吧。”李真一副不在意的口吻。
  虽然有点失望，秦生也可以接受。毕竟凭借这幅完美的皮囊，就足以征服所有女人。李真可能从小就受到女孩子的追捧，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对爱情没有太多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