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真的要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吗？我恍惚看见了一条在沙滩上垂死挣扎的小鱼。
  这一刻，我忽然想到了死。
  其实，我早已没觉得死有什么可怕的了，我摸了摸头顶金钗，这只金钗要穿透颈动脉绰绰有余。
  我坐起身子，平静地望向窗外，廊下灯笼里微弱的光线中，片片银白光斑飘飘忽忽地从天空飘落。
  哦，下雪了，这第一场雪为何来得这样猛烈？
  我起身下床，拿起赵三先前给我的那块腰牌，悄无声息地出了院子，我没有戴斗篷，冰凉的雪花落进颈子，我不由自主地浑身颤了一下。
  我不想和巡逻的侍卫正面相遇，带着腰牌只是以防万一，所以我一路小心避过巡逻的禁军，向文德殿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凭着直觉往那里走，或许是想作最后一次抗争吧。
  文德殿前一如既往的站着两列侍卫，门口的内侍却不知所踪，大概是进殿去了吧。
  我闪身进大殿隐在柱子后面，探出头往里看，只见皇帝和赵三正在对饮，在我探头时，赵三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望了一眼，我赶忙缩回头，大气都不敢出，等了片刻才又探头望去。
  赵三正在给赵匡胤斟酒。
  赵匡胤一手握着酒盏，一手把玩一柄冰玉小斧，斜靠在凭几上，我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玉斧？！怎么这么巧？！
  只听赵匡胤说道：“三弟，朕知道你府上美女如云，可你不能沉湎其中啊！误事不说，且伤身体，朕这次遂了你的愿，予你赐婚，希望你从此有所收敛。”
  赵三捉了酒盏在手，神色淡然。
  “皇兄莫听那些狗奴才胡言乱语，臣弟后院是有不少女人，但是臣弟从来不是贪恋女色之人，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强行塞进来的？有太后赐的，还有皇后送的，朝中大臣哪个不是想把自家女儿塞进皇家后院？自从柴宁进府，臣弟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有所属。”
  他坐在几案斜对面，我正好能看见他兄弟二人的脸。
  “如此甚好，三弟，那赵普可还在你府中？”皇帝浅呷一口，眼也没抬。
  “尚在，本想明日便送他离开京城，可这一场大雪来得不是时候，皇兄为何此时想起赵普来？”赵三放下手中酒盏，半握成拳。
  皇帝抬眼睃了对面人一眼，叹气道：“想当年，一入冬朕便与你一道去他家吃炖羊肉，你说，这羊肉哪里没有？偏就他家的不同，要一起吃喝才最是惬意，那时，也逢着这般大雪，你我三人一边吃肉一边饮酒，一边随意交谈，无话不谈啊！如今想来，真有恍若隔世之感啊！若不是德昭这事儿，他又何至于这般田地。”
  赵三愣了一瞬，强颜假笑道：“皇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臣弟也是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才容赵普在府中暂时逗留。”
  “也罢，不提不提！”赵匡胤举起酒盏，淡笑道：“吃酒！”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赵普不是丞相么？为何会落到个被迫离京，借宿王府的田地？真的是赵德昭的事拖累的么？
  又听赵匡胤缓缓说道。
  “朕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三早年便死于非命，老二如今被软禁，老四整日无所事事，没有一个成器的，哎，昭儿终究是朕的儿子，品性如何，朕十分清楚，虽脾性急躁了些，但却断然不会做出蓄谋篡位之事，想是那赵普撺掇起事的。”
  他似乎已然有了醉意。
  赵三的面色忽地变了，连声音都高了两分：“莫非皇兄不信任臣弟，怪臣弟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质疑臣弟对德昭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