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说说吧，都有哪些质疑？”史燕说。
  “你咋知道我有质疑啊？”肖问天说。
  “不质疑还是你吗？”史燕说，“你说你要是分出半点质疑精神，用到那个黑导游身上，也不至于被他耍得……”
  肖问天忙打断了史燕的话说：“好了，好了，马上质疑，马上质疑。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先来说一说“九野”。肖问天认为，在古时候，中国应该是一直流传有“天有九野，地有九州”的这一说法的，至于什么叫“九野”大家也都是一知半解，所以出现了各种不同版本的解读。之所以会一知半解，主要是因为大家对“天”的概念没有搞清楚。
  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列子·汤问》
  张湛注：九野，天之八方中央也。
  译文：地的八方和天的九野的水，以及天空银河里的水，没有不流到（归墟）那里的，但是那里的水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张湛注：九野，指的是天空的八方和中央。
  疆理九野，经营五山，渺然有思陵云之意。——《后汉书·冯衍传下》
  李贤注：九野，谓九州之野。
  译文：界正九州的疆野，处理五岳的事务，恍恍惚惚有种超然云外的感觉。
  李贤注：九野，指的是九州的郊野之地。
  黄帝曰：愿闻身形应九野奈何？岐伯曰：请言身形之应九野也。——《类经·九卷·经络类三十五》
  张介宾注：九野，即八卦九宫之位也。
  译文：黄帝说，请问人的身体是如何与九野对应的呢？岐伯回答说，那我就来说说人体是怎么对应九野的吧。
  张介宾注：九野指的是八卦中九宫的方位。
  挥袂则九野生风，慷慨则气成虹蜺。——《七启》
  译文：挥动衣袖大地上就刮起风，情绪高亢气势如同长虹。
  且不说上文的作者们对“九野”的理解是否到位，就是注疏者的注疏也似乎是并未符合作者们的原意。例如，《列子·汤问》中的“九野”如果真是张湛注里说的“天的八方和中央”，那列子原文后面为什么还要再加一个“天汉之流”呢？莫非是天的“九野”之中没有天汉在其内吗？
  不管是《吕氏春秋》还是《淮南子》，虽然名义上都是在讲“天之九野”，可他们后面的内容分明是在讲“九天”，有“钧天”、“苍天”、“变天”等等，根本跟“野”字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是觉得叫做“天有九天”，两个“天”字前后重复的话，也可以叫做“天有九方”，“天有九域”，“天有九宫”，为何偏偏叫个根本哪都挨不上的“九野”呢？再者说“野”字本身的意思就与所谓的“中央”相背离，既然包括了天的中央，何来“野”字之说呢？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的说法在当时非常盛行，“地有九州”人们可以通过现实的经验想象出来，把一块大地划分成九个区域嘛。但是“天有九野”就不好理解了，人们理解不了“天”所代表的真正含义，就理解不了“九野”的的意思，理解不了就难免牵强附会，于是各种解释就都产生了。
  其实所谓的“野”的意思并没有那么宽泛，这里的“野”字所代表的就是它本来的意思，也就是郊野的意思。“天有九野”说的就是，叫做“天”的这块大地上有九处，或者说是多处开阔的郊野，换言之，就是说南半球的非洲有九块或多块广阔的平坦之地。
  “所以说，还是忘掉什么‘九天’、‘九州之野’、‘八卦九宫’之类的说法，咱就把它当做是九个郊野来解。”肖问天说，“《山海经》里不就有很多‘野’吗？咱就拿着这些‘野’和非洲南部的大草原挨个来比对呗，看看它们的特征有什么相似性，有几个可以匹配得上的。”
  三个人分了下工，把《山海经》里的“某某之野”都找了出来，做成小纸条贴在非洲地图边上，与地图上的地形地貌逐一比对。
  《山海经》里面能挑出很多“之野”，例如：栗广之野、沃之野、大荒之野、天穆之野、寿华之野、大乐之野、冀州之野、大遗之野、欧丝之野、苍梧之野、都广之野等等。三个人又从《山海经》之外的古籍中搜寻了一气，把能叫得上名字的“之野”也罗列了出来，例如：涿鹿之野、阪泉之野、绝辔之野、襄城之野等。
  这里的“野”远超过了九个，有些“野”有可能是“九野”之中的一个，有些也可能跟“九野”没任何关系，甚至有些也可能是一“野”多名，例如之前说过的“苍梧之野”和“都广之野”。将“九野”全部找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肖问天三人尽量一一甄别，从极简的文字线索里，寻找细若游丝的关联，能解开几个算几个。
  他们根据这些名字的起名特点简单地进行了下分类：有的可能是根据本地的特有植物命的名，例如苍梧之野、寿华之野；有的可能是根据本地特有的动物命的名，例如涿鹿之野；有的可能是根据土地的特点命的名，例如沃之野、大荒之野；有的可能是根据附近的地名命的名，例如都广之野、冀州之野。
  苍梧之野之前说到过，肖问天认为苍梧可能和建木一样，指的都是猴面包树，它与另外的都广之野，也很可能指的是同一个地方，有可能是塔兰吉雷国家公园，也可能是塞伦盖蒂国家公园。
  再来看看寿华之野。
  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在昆仑虚东。羿持弓矢，凿齿持盾，一曰戈。——《山海经·海外南经》
  译文：译文：羿的部落和凿齿的部落在寿华之野大战，羿用弓箭射死了凿齿。在昆仑虚的东面（有他们作战的记录），羿手里拿着弓箭，凿齿拿着盾牌，有一种说法说凿齿拿着戈。
  寿，久也；华，同花；寿华，顾名思义就是寿命很长的花；寿华之野就是开着生命很长的花的旷野。古人观察自然细致入微，什么花寿命长，什么花寿命短，他们是不会弄错的，只要我们找到这种寿命很长的花，再看看它的分布情况，或许就可以判断出寿花之野的大概位置了。
  那么在非洲，什么花的寿命相对比较长呢？百岁兰当之无愧。
  百岁兰是安哥拉的国花，是百岁兰科百岁兰属的唯一品种。它雌雄异株，雌株可以结60到100个很大的雌球果，产生10000多粒种子，雄株有雄花，每个雄花有6个雄蕊。它们活到100岁左右才开始繁殖，花粉的传播主要靠风，偶尔也有苍蝇等小昆虫的帮忙。
  百岁兰的茎又粗又短，像个矮树墩。茎的两边各长出一片又长又宽的皮革质感的带状真叶，叶片通常的宽度为30厘米左右，长度可达3米。百岁兰一生只长这两片叶子，叶子的末端会不断枯萎开叉，叶子的基部会持续长长，将叶片继续向两边伸展。百岁兰的叶子里有许多特殊的吸水组织，能够吸取空气中的少量水分，这也是它为什么在沙漠里也长成阔叶的原因。百岁兰的根非常长，通常可以达到3到10米的样子，以便它能更有效地吸收地下的水分，也能起到固沙保土的作用。
  植物学家对其研究后认为，它是裸子植物向被子植物演变过程中的过渡形态，与恐龙是一个时代的物种，是远古时代留下来的植物活化石，具有很高的学术研究价值。
  百岁兰的寿命非常长，已经很难通过人为记录考察它的寿命，只能通过对其进行碳14的测试，才能判断。经过专家们的测试发现，百岁兰的平均寿命达到了数百岁，是植物界的老寿星。有人还发现了已经有2000多岁寿命的百岁兰植株，它的叶片宽达1米多，长达10余米，因此它也被叫做千岁兰。
  百岁兰原产非洲纳米比亚，主要分布在安哥拉和纳米比亚沙漠中的极小范围内，是极为珍贵的植物品种。
  如果说《山海经》里的“寿华”指的就是百岁兰的话，那“寿华之野”指的就是纳米布沙漠的某处无疑。
  除了寿花之野外，人们印象中最有名的几个“之野”，也几乎都是和一些历史上著名的战役有关的，都是和征战杀伐联系在一起的，例如阪泉之野、涿鹿之野、冀州之野等，而这些名称并非全都出自《山海经》。
  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扶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史记·五帝本纪》
  译文：轩辕于是修行德业，整顿军旅，制造五色烽烟，种植五种粮食，安抚民众，丈量四方土地，训练熊罴貔貅貙虎等猛兽，用以与炎帝在阪泉之野这个地方交战。先后打了三仗，才如愿征服炎帝。
  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史记·五帝本纪》
  译文：蚩尤发动叛乱，不执行黄帝的命令，于是黄帝就调集各个诸侯的军队，在涿鹿之野这个地方与蚩尤作战，最终擒获并杀死了他。
  蚩尤做兵伐黄帝，黄帝乃命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山海经·大荒北经》
  译文：蚩尤制造了很多兵器用来攻打黄帝，黄帝于是命令应龙在冀州之野这个地方攻打蚩尤。
  阪泉之野、涿鹿之野、冀州之野，没有关于这些地方的具体描述，难以判断具体的位置，我们还是只能从名字出发，进行一些猜测。
  先看看阪泉之野。《说文》中对“阪”字的解释说：阪，坡者曰阪，一曰泽障，一曰山胁。意思是说，山坡叫做阪，一种说法是流动的水泽，一种是说法是山峡。《说文》中对“泉”字的解释说：泉，水原也。象水流出成川形。意思是说，泉是水最初流出的地方，形态像水流出形成的川形。从字面意思上我们可以大致判断，所谓的阪泉之野可能并非是平坦的大草原，而是一个有起伏的山坡和广阔的池沼的水泽之地。
  再来看看涿鹿之野。《说文》中对“涿”字的解释说：涿，流下滴也。意思是说，涿是滴的意思，流下、滴下叫涿。《说文》中对“鹿”字的解释说：鹿，兽也，象头角四足之形。意思是说，鹿是指一种兽，大致形态是头上有角，四条腿的样子。从字面意思上我们可以大致判断，所谓的涿鹿之野的主要特征肯定是以鹿作为地标的，要么是鹿的数量和品种多，要么是这里鹿很特别，另外“涿”字也透露出这个地方或许也和水有关，是个水草丰美之地，是一个适合鹿类生存的地方。
  “条件有限，没法过细地推敲，只能分析这么多。”肖问天说，“来吧，两位，非洲的很多地方我们也都转过了，不要细追究，就凭第一感觉告诉我，你们心中的阪泉之野也好，涿鹿之野也好，指的具体是哪个地方呢？一人给我一个答案。”
  “奥卡万戈三角洲。”史燕说。
  “班韦乌卢沼泽和班韦乌卢平原。”南希说。
  奥卡万戈三角洲地处博兹瓦纳共和国北部，是世界上最大的内陆三角洲，面积15000平方公里，也是非洲最美的三角洲。奥卡万戈三角洲被描述为“永远找不到海洋的河”，它发源于安哥拉高地，上游被称为库邦戈河，汛期到来时，洪水流经库邦戈河，在三角洲地带满溢成数以万计的水道和泻湖，并形成了当地独特的生态系统。枯水期它是一片枯黄的草原，丰水期它就变成了一片沼泽地。
  班韦乌卢在班图语里是“大水”的意思，班韦乌卢沼泽地处赞比亚东北部，与班韦乌卢浅湖和班韦乌卢平原一起组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湿地系统。班韦乌卢沼泽是一片面积约9000平方公里的漫滩，沼泽中生长着茂密的植被，对调节水量，保护卢阿普拉河谷免受洪涝灾害起着重要作用。班韦乌卢平原面积相对较小，约3000平方公里，被广阔的沼泽地分割开来，干季的时候通常长满绿草，成为放牧的好地方。
  “你看，大家的意见还基本一致，奥卡万戈三角洲，还有班韦乌卢沼泽，不管哪个是阪泉之野，哪个是涿鹿之野，反正都离得不是很远。如果说黄帝是生活在五大湖区，炎帝和蚩尤是生活在西南沙漠地区的话，那黄帝帅兵攻打蚩尤，蚩尤整军迎战，正好是在这些区域遭遇，而且这两场战役还是发生在所谓的‘天’上，没毛病。”肖问天说，“再说了，非洲南部的这些地区，鹿和羚羊也特别多，像驴羚、跳羚什么的，无论是在品种和数量上，都是非洲地区最丰富的。”
  肖问天话音刚落，史燕和南希就纷纷提出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