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天下埃及(十八)
作者:
茧子在线 更新:2021-08-16 01:12 字数:4500
“南希,你还记得你妈妈讲过的一个神话故事吗?”肖问天说。
“哪个啊?我母亲讲过的故事可多了呢。”南希说。
肖问天说:“就,就那个,说有八个神仙和他们的妻子来到人间,偷了你们马赛人的一只小母牛,你们的长老对他们下了诅咒,他们就派了个天女下来嫁给马赛人,生下的七个孩子都丢到河里,顺着水漂到了天上继续做神仙了,只有最后一个留下来,成为你们马赛人的领袖……”
“是的,我记得呢,怎么了?”南希问。
“你觉得这是个神话故事吗?”肖问天问。
“不是神话故事,难不成是童话故事啊?”史燕插话道。
“那行,那你告诉我,这个故事到底神在哪里了,是有谁会飞天遁地呢,还是哪一个会七十二般变化?”肖问天说道。
史燕一下子被问住了,仔细回想了下说:“那八位神仙是从……”
“是从天上下来的,是吧?”肖问天说,“不只他们是从天上下来的,他们生的孩子顺着河水还能回到天上去。那问题来了,河水是怎么流到天上去的呢,流到哪个天上去了,这是怎么个宇宙模型,古人怎么想出来的?再有,既然孩子能顺流回到天上去,那人为什么不能顺流漂到天上去当神仙呢,如果人不能漂到天上去,那他们怎么理解这个说法,他们怎么会相信天上这一说……”
肖问天连珠炮似的一连抛出好多问题,让史燕和南希都没有插嘴的机会,就只好听他一个人继续说下去。
“水往低处流,流不到我们头顶上的那个天上去,只能说所谓的神仙们是来自于某个区域,某个水能流到的区域,或许是某个普通人类的禁区,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这个区域就被叫做了‘天’,而这个区域的人类,或者说是人种就被叫做是‘天神’了。”肖问天说道,“见了别人家的好东西就起了歹心,做了坏事心虚胆寒,怯懦怕事,还相信诅咒巫术之类的封建迷信,最关键的是还能和人类结婚,生小孩——一旦撕去了‘从天上来’的这层外衣,你再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神仙古怪,这说的哪里还是什么神话,分明是人间的故事好吧。”
南希正要说话,肖问天伸出食指制止了她,继续说:“这还没完,接着再说说你们马赛的创世神恩迦的传说。他之前不也是一个普通的放牛人嘛,你说他是怎么把牛送给你们马赛人的来着?”
“他用树皮搓成的绳子,将天上的牛顺到地上来,送给马赛人做礼物,后来因为有人嫉妒,砍断了绳子……”南希说。
“天上有牛,就得有草,有树皮搓的绳子,就得有能搓绳子的树……这怎么理解,在云端吗,天空之城,还是ufo草原?”肖问天说,“很明显啊,这分明就是从较高的地方往较低的地方顺嘛,而且这个高处肯定不是伦盖火山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么着也得是个有树有草,能放牛的稀疏大草原吧。”
南希正要说话,肖问天又伸出手指制止了她说:“还没完,还没完,马赛人的神话讲完了,还有多贡人呢,咱要一视同仁,一视……同人,同神……”
肖问天抓紧时间喝了口咖啡继续说:“多贡人的人鱼神叫什么来着,对了,叫诺母,诺母神,你们还记得吗,诺母神也是从天而降,传授多贡人关于天上的知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所谓的天上不光是有草、有树,至少还得有水,水里还有能当衣服穿的大鱼——这说的是哪里啊,能是哪里啊,相对于茫茫的撒哈拉而言,这不就是南部非洲的人间天堂吗?”
南希看了眼史燕说:“这个怎么样,神话里的‘天’能算它一个吗?”
史燕想了想说:“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肖问天不忿地说,“切,你根本搞不清楚破解这个‘天’字的价值何在,你知道这对我们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南希一家都是活在天上的神人,意味着我们人类不用死也能轻易羽化登天了?对了,照这么说来的话,我们刚从南半球飞过来,也算的上是从天而降了。”史燕说。
“唉,要么说嘛,女人见识。”肖问天叹了口气说,“不过你别说,从天而降这一说还真就是十分准确的。”
“我们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男人。”史燕说。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即将抹去神话传说和真实历史之间的模糊界限,为远古和上古历史正名。”肖问天说,“神话和历史差别在哪,不就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嘛,把这个概念搞清楚了,再像解密《山海经》一样,把神话里的神佛妖魔、牛鬼蛇神统统打回原形,我们就可以一窥历史的本来面目了——神话里并不都是骗人的。”
“你是在变相说自己牛掰吧?”史燕讥讽他说。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咱们实事求是,就事论事,不夹杂任何个人情感因素。反正夜还长,我有一晚上的时间,非让你们口服心服不可。”肖问天说。
“好啊,继续。”史燕说。
“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诺母神,我们之前解过,说诺母神是《山海经》里的氐人国和互人之国的人,是可以‘上下于天’的,他们之所以能上下于天,主要是因为氐人国有一个可以上天入地的神器,叫做‘建木’——氐人国在建木西嘛。咱就回过头来,再看看这个建木。”
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乎而无响,盖天地之中。——《淮南子·地形训》
译文:建木生长在都广这个地方,历代帝王们的都所,从这里分为上都所和下都所。都广这个地方,太阳正午的时候,脚下看不到影子,大声呼喊,四下也没有回音,这里就是天和地的中心。
建木我们知道的,猴面包树,即便是再高,也通不到天上去。人们之所以认为“建木”是可以通天的神器,主要是因为他们对“众帝所自上下”的理解和翻译出了问题,人们之前通常都认为这句话描写的是“建木”,认为建木是“历代帝王上到天上和下到地上的工具”。加之能够“上下于天”的氐人国或者互人之国的人又在建木的附近,佐证了人们对于借助建木可以升天的认知。
然而这句话描写的实际上并不是建木,而是对“都广”这个地方的描写和说明。我们对这段文字做个改造,文意就可以明了了——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都广)上下,(都广)日中无景,(都广)乎而无响,(都广)盖天地之中。“众帝所自上下”实际上应该是“众帝所自都广上下”,说的是以都广这个地方为界,“历代帝王的都所从这里开始,分为上都所和下都所”。同样,“日中无景”,“乎而无响”,“天地之中”,这些词儿同样是对都广的描述。
那么都广之野应该是一个赤道或赤道附近的某个广阔地区,一年之中,太阳有中午直射这里的时候。都广之野是一个分界线,或者说是个分界带,地球在这里有了南北之分,大地在这里有了上下之别,帝的都城、宫殿都由此分为了不同的名字。
《山海经》中关于帝都的名称有很多,有“帝都”、“幽都”、“帝之密都”、“三天子之都”等,其中“帝之下都”就是以上下的概念对其进行定义的。
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山海经·海内西经》
译文:海内的昆仑之虚在西北方,是帝的下都。
西南四百里,曰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山海经·西山经》
译文:西南方四百里的地方,叫做昆仑之丘,这里确实是帝在下界的都邑,由叫陆吾的神看守着。
同为“帝之下都”,“昆仑之虚”和“昆仑之丘”指的是不是同一个地方呢?暂且还不好说,毕竟有“帝之下都”,就可能有“帝之上都”、“帝之密都”之类的地方,而且埃及那么多处古代都城,很多都曾被当作为首都,天帝统领天下,在尼罗河两岸多几处“下都”也不为过。
“建木在都广……盖天地之中”,按照肖问天的假说,地球的南半球为上,南半球的非洲称之为“天”,地球的北半球为下,北半球的非洲称之为“地”。那么这里的“天地之中”就有了新的解释。“天地之中”指的不再是地球赤道对应的地之中,以及赤道上空的天之中,而是指作为“天”的南部非洲以及作为“地”的北部非洲相交的地带,才是所谓的“天地之中”,赤道是“天”和“地”的交界。参考“日中无景”,即太阳下没有影子这一特征,肖问天猜测“天地之中”指的应该是南北回归线之间的非洲地带。
“关于天地之中,不是早有定论嘛,说是……”南希说。
“定论?在我这儿从来不存在什么定论一说,对待所有已知和未知的事物,我的态度永远是开放且怀疑的。”肖问天说。
关于“天地之中”和“地之中”的概念,人们一直是含糊的,所以人们根据县志以及一些古籍上找来的理论依据,推测出好多所谓的“地之中”。有人认为是在登封的阳城,有人认为是在河南汝南,有人认为是在河南洛阳,有人认为是在嵩山少林寺,另外还有四川成都,广西大明山,南阳盆地,中国西北的昆仑山,冈仁波齐山等等说法,总之就基本上没离开过中国现今的版图。
每种“地之中”的说法都有各自的依据,但是探究其最初的理论根源,还是要追溯到一些先秦古籍上,那里有古人通过观测日影判断“地之中”的理论依据。
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则景短,多暑;日北则景长,多寒;日东则景夕,多风;日西则景朝,多阴。日至之景,尺有五寸,为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周礼·地官司徒·大司徒》
译文:用土圭测日影的方法丈量四方远近,正定日影,以求得地中央的位置。位置偏南日影就短,气候炎热;位置偏北日影就长,气候寒冷;位置偏东日影就朝西,气候多风;位置偏西日影就朝东,气候阴湿。夏至正午测得的日影是一尺五寸的地方,就叫做地之中。地之中是天地交合的地方,是开始有明显的四季交替的地方,是风雨交汇形成气旋的地方,是阴阳之气和合的地方。既然这里物产丰饶,富足安康,那么就把王国建立在这里吧,建设地方千里的附属区域,营造封土,种植树木划分它的区域。
肖问天留意到这段文字中的一个细节,就是“天地之所合”,这五个字向我们透露出一个信息,它所描述的肯定不是盖天说的宇宙模型,因为在盖天说的宇宙模型中,天和地交合的地方是在地的边缘和四极。
有人依据此段文字,就断定“地之中”是在中国的某处某处,肖问天对此类说法存在着这么几个疑问。
第一,“日南则景短”、“日北则景长”到底该怎么翻译,翻译成“太阳靠南则影子短”、“太阳靠北则影子长”似乎更合乎原文,这样的话测量地岂不是在南半球吗?如果提前预设了测量地在现今的中国境内的话,翻译成“位置偏南日影就短”、“位置偏北日影就长”似乎也说得通,这就是古汉语吊诡的地方,正说反说都说得通。
第二,古人的测量方法是“立表侧影”法,就是根据太阳在某个特定时刻影子的长短来判定位置,这种方法的精确与否暂且不论,但是它测量出来的结果应该是一条经线啊,怎么会成为一个具体的地点呢?
第三,日影偏东还是偏西,是以哪个时区或地点的时间刻度作为基准的呢,如果提前预设好这个统一的基准,那基准在哪里,地的东西之中就在哪里,这样岂不就是自欺欺人,还有观测和测量的必要吗?
第四,古人记载的测量方法说的是测量“地之中”,而非“天地之中”,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字之差,如果我们对这两个概念的认识是含糊的话,那似乎是可以划上等号的,但问题是这两个概念真的一样吗,可以划上等号吗?如果真一样的话,为什么会有两个不同的表述呢?
“我就想问那些认定某某地就是地之中的人,你量过吗?按照科学的说法,这个实验可被重复吗?‘日至之景,尺有五寸’,我不管你夏至那天的日影具体是五寸也好,还是一尺五寸也好,关键是你的圭长是几尺几寸啊,大哥,不知道你的圭多长,我们怎么知道你算得对与不对啊?”肖问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