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下埃及(十七)
作者:茧子在线      更新:2021-08-16 01:12      字数:4579
  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一曰在南山东。——《山海经·海外南经》
  译文:比翼鸟在(南山的)东面,两只鸟分别是青色和红色的,两只鸟在一起比划翅膀。一种说法说比翼鸟在南山东。
  西次三经之首,曰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山海经·西山经》
  译文:西次三经的起始,叫做崇吾之山……那里有一种鸟,它的形状像凫,只长了一只翅膀和一只眼睛,只有两只鸟相互结合在一起才能起飞,这种鸟的名字叫蛮蛮,见到它天下就会发大水。
  还没开始讨论壁画中的小鸟是不是比翼鸟,以及比翼鸟与“南北半球天地说”是否有关联,史燕和肖问天就针对《海外南经》中比翼鸟的翻译起了争执。
  争执的第一点是“其为鸟青赤”该怎么翻译:史燕认为“青”和“赤”指的应该是两只鸟一只青色,一只红色,描述的是比翼鸟雌雄个体的差异,不然后面也不会有“两鸟”一说;肖问天则认为“青”和“赤”指的是比翼鸟身上有青色和红色两种羽毛,之所以强调两鸟,是因为比翼鸟像“蛮蛮”一样,要两两结伴才能起飞。
  争执的另一点是“两鸟比翼”的比翼该怎么翻译:史燕认为“比翼”就是在比划翅膀,描述的是鸟类的某种独特的行为方式,比如争斗、求偶等,不带有什么理想化的浪漫色彩,两只鸟“相得乃飞”是后人根据蛮蛮的特点附会的;肖问天认为世上的鸟类品种很多,比划翅膀是鸟类司空见惯的行为方式,没什么好强调的,只有两只鸟结合在一起“相得乃飞”,才会被录入《山海经》之中。
  “那就有意思了,我倒是想知道,这两只鸟的翅膀分左右吗,哪个的在左,哪个的又在右呢?”史燕问。
  “谁说自然界一定就得有这种鸟了,不能像开明兽一样是人类创造的吗,我们的想象力是做什么用的呢?”肖问天反驳说。
  “谁那么无聊会造出这种东西!”史燕说。
  “人家不可以用来说明问题,传达信息吗?照你这种说法,我们现代的很多企业设计什么标志,设计什么卡通嘛,多无聊啊。”肖问天说。
  ……
  两人争得不亦乐乎,南希忙调停说:“比翼鸟的事先放一放,咱不是要说明这两只鸟和南北半球之间的关系吗?这才是关键,不要把这个事忘了。”
  史燕顺手拿了个抱枕在怀里,说:“好的,让他说。”
  肖问天有种被裁定获胜的感觉,整了整衣领说:“其实吧,蛮蛮很有可能就是比翼鸟不同版本的描述而已。”
  “那它和南北半球有什么关系?”南希问。
  “太阳是天空中飞翔的天体,古埃及人就用鹰、用翅膀来比喻它,说明它是个飞翔之物;你想,地球也是个天体啊,它也是飞翔在太空之中的啊,该用什么表示呢?”肖问天说。
  “老鹰啊。”史燕说。
  “这怎么行,这不差辈儿了吗?地球毕竟和太阳不是一个级别的,即便是也要用翅膀来比喻的话,那也不能用和太阳一个级别的老鹰翅膀,那就用比老鹰小一点的鸟类——就用比翼鸟吧,颜色都配好了,青色的代表一边,红色的代表另一边。”肖问天说,“可是问题又来了,既然地球都被人为地分为了南半球的‘天’和北半球的‘地’,又该怎么表现这一点呢?古人想了想说,干脆,就将这只鸟一分为二吧,一边儿半个翅膀、半个眼,只有两边儿合到一起才能继续飞。”
  肖问天还没说完,史燕噗嗤笑了。
  “你还真就别笑,你可别小瞧了这只比翼鸟,它的身影那可是无处不在的,它常以双头鸟的形式出现在世界各地的文明之中,尤其是存在时间较早的一些人类文明遗存中。”肖问天说。
  双头鸟的造型最早是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产生,并传遍了近乎全世界,传说最早是由古代苏美尔的某位祭司创造出来的。古埃及涅伽达2时期文明就有大量双头鸟造型的调色板出土,调色板两边统一是两个鸟头的形状,调色板上会刻画简单的图案。类似的符号在中国的新石器文化中也频繁出现:中国浙江的河姆渡文化中有双凤朝阳的图案,辽西的红山文化中也有出现双头鹰玉器,安徽凌家滩文化中也有鹰翼圆轮的玉鸟造型,只是鸟的双翼呈现为类似猪头的造型……
  几乎所有的这些双头鸟形象都在竭力表现一个“圆圈”的造型:有的只是一个空空的圆环,有的圆圈里是八芒星或八角星形状的图案,有的圆圈里可能是让人感觉困惑或者不悦的标志,有的是鹰爪抓着两个圆圆的东西,有的是圆圈里刻画着一个人的形象……
  用二位一体的双头鸟的形象来体现疆域横跨不同的两地是有历史渊源的,并非肖问天空穴来风。现今一些斯拉夫和东欧国家的国徽和旗帜上,依然保留有双头鹰的形象,这些形象的主要来源是拜占庭帝国的国徽。拜占庭帝国的双头鹰形象诞生在科穆宁王朝伊萨克一世统治时期,他们将原罗马帝国的单头鹰形象改为双头鹰,就是为了体现拜占庭帝国横跨欧亚两块大陆的特点而进行的改造。
  “那蜜蜂呢,蜜蜂也能代表跨越不同的地域,也与南北半球有关系吗?”史燕问。
  “在古埃及的图画和文字里,蜜蜂可能只代表个发音符号,你要非说它象征南北半球也不是说不通。”肖问天说。
  “有意思了,说来听听。”史燕说。
  “这就得说说蜜蜂独特的行为语言了。”肖问天说,“你们有谁知道蜜蜂跳的‘8字舞’吗?”
  南希一举手说:“我来说说吧。”
  “来,快来给我们的史大小姐科普一下关于蜜蜂的知识。”肖问天说。
  南希笑了笑,从肖问天手中接过纸和笔,边画图边讲解了起来。
  蜜蜂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动物群体,一个蜂群主要有工蜂、蜂王和雄蜂三类蜜蜂组成。工蜂是蜂群的主力军,数量占据了一个蜂群的绝大部分,除了没有繁殖能力外,它们负担起了蜂群中的几乎所有的工作。
  工蜂的社会分工和我们人类有一定的相似性,我们人类会根据年龄的不同承担起不同的社会责任,工蜂的寿命没有我们人类长,因为季节和工作强度的不同寿命各有不同,通常有一到三个月的时间,所以它们会按照“日龄”来分工。
  日龄1到6天左右的工蜂,主要负责挤在一起为蜂卵保温,清理下卵房,调剂和划分蜂蜜,喂养幼虫等工作,这就好比人类的童年时期,负责放放牛,放放羊,照看下弟弟妹妹;日龄6到12左右天的工蜂,腺体成熟,主要负责分泌蜂王浆、喂养幼虫和蜂王的工作,这就好比人类的少年时期,负责洗洗衣服,做做饭,照顾下老人孩子;日龄12到18天左右的工蜂,腊腺成熟,主要负责泌蜡造脾,清理风箱和夯实花粉等工作,这好比是人的成年期,负责盖盖房子,理理院子,分担下家庭负担;日龄18到30左右天的工蜂,主要负责外出寻找和采集花粉,花蜜、蜂胶以及水的工作,这好比是人的壮年时期,负责打打工,创创业,可以养家糊口;日龄在30天以上的工蜂,就只负责蜂巢的保护工作,这好比人的晚年时期,负责看看门,护护院,干点收发快递之类的工作。
  不同日龄的工蜂有不同的分工,可是令人惊奇的是,不同分工的工蜂数量在蜂群中奇妙地维持着相对稳定的比例关系,确保了蜂群的内部社会生态始终保持在平衡状态。专家研究发现,蜂蜜的血淋巴中含有一种叫做保幼激素的神秘物质,这种物质含量的多少会加速或延缓工蜂进入下一个日龄分工期的时间,它就像是一个隐秘的调度员,通过它在蜜蜂体内的微妙变化,巧妙地平衡了蜂群之间的关系。
  除了这个调度员外,工蜂中还隐藏着一个神奇的通讯员,通过它,工蜂之间可以达成默契的交流,提高了工作的效率。
  科学家通过对蜜蜂的长期观察,发现了蜜蜂之间存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交流方式,那就是跳舞。他们发现当工蜂找到蜜源后,回到蜂巢后它们会跳各种很奇怪的舞蹈,这种舞蹈的常见形式就是转圈圈,因此有人把工蜂的这种舞蹈叫做“圆圈舞”。工蜂的这个舞蹈动作会重复很长时间,周边看到这个舞蹈的蜜蜂都会变得非常兴奋,争相靠近舞蹈者,用触角触碰它的身体,紧接着这些蜜蜂们会纷纷飞离蜂巢,快速准确地找到蜜源。采到蜂蜜的工蜂回巢后也会跳同样的舞蹈,又会有更多的蜜蜂前来围观,触碰它们的身体,然后飞离蜂巢,找到蜜源……
  科学家因此判断,工蜂的这种圆圈舞,是它们之间相互交流信息的语言。经过长期的观察和实验,科学家总结出了蜜蜂这种舞蹈语言的规律,破解了其中的秘密。
  工蜂的这种圆圈舞有多种表现形式,代表着不同的意义,所要传达的信息非常丰富,其中包括蜜源的品种及其数量等。
  蜜源品种的信息,是工蜂们通过触角的接触,在舞蹈者身体上残留的蜜源物质中直接获取的;蜜源的数量信息,是通过舞蹈者跳舞的时长反映出来的,蜜源越丰富,舞蹈的时间就越长,就会有更多的工蜂获得信息后前去采蜜。
  除此之外,舞蹈者的圆圈舞还能传达出蜜源地的距离,蜜源地的方向的信息。
  当蜜源地距离蜂巢不远的时候,工蜂会跳出一种类似圆圈形轨迹的舞蹈,这说明蜜源很近,通常都在45米以内;如果蜜源地距离蜂巢很远,它就会跳起著名的“8字舞”。
  工蜂会先跑出一条直线,边跑边迅速地左右摇摆腰身,然后向左边绕一个大圈回到起点,再跑这条直线,再迅速地摇摆腰身,然后向右边绕一个大圈回到起点,再跑这条直线,然后再向左转,然后再向右转,向左转,向右转……如此三番地在这个8字形的轨迹里循环往复,摇摆腰身的动作只在跑直线的时候进行。
  蜜蜂以跑出中间这条直线所用的时间表示蜜源地距离蜂巢的距离,每75毫秒代表100米的距离,也就是说工蜂跑直线用时一秒钟,说明蜜源地距离1333米;跑直线用时持续2秒钟,说明蜜源地距离是2666米,跑直线用时持续3秒钟,说明蜜源地距离是3999米……可见蜜蜂对时间和距离的估算和掌控能力非常强大。
  另外,蜜蜂的方向定位能力也非常强,它们是利用太阳的位置来确定方向的,它们会以舞蹈者爬行直线与重力线的夹角,代表太阳投影与蜜源和蜂巢连线的夹角,进而确定蜜源地的方位。工蜂跑直线的时候头朝上,表示蜜源是朝向太阳的方向,如果头朝下,则表示蜜源是背向太阳的方向。
  “8字舞”通过时间和长度表示距离,通过太阳和重力线确定方向,这样就能准确传达出蜜源地的准确方位。
  破解了这一蜜蜂语言的学者是奥地利生物学家卡尔·冯·弗里施,他还因此获得了1973年的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
  “……这是造化的语言,是可以生而知之的,不需要后天额外的学习,它可能就刻写在我们生物的基因之中……”南希说。
  肖问天抢过南希的话说:“好的,谢谢你的总结。咱先不说语言不语言、造化不造化的事儿,咱就说说蜜蜂的这个‘8字舞’。其实说蜜蜂跳的是‘8字舞’并不十分准确,严格意义上说,它的飞行轨迹总体上是一个圆形的结构,中间以直线的形式将圆形一分为二。注意了,蜜蜂在跑中间直线的时候,是扭动着身体跑的,确切地说,它跑出的应该是一条波浪线。怎么样,这么说来,这个模型是不是就很熟悉了。外面的这个圈圈像不像是圆圆的地球,蜜蜂在地球的赤道两边,南北回归线之内做出波浪状的‘蛇形轨迹’,而且这个图形的指示性角度还是以太阳作为参照的——这分明就是一个太阳和地球关系的宇宙模型图啊!”
  “你是说古人不单观察和总结了太阳运行的周期性规律,还观察了蜜蜂传达信息的语言方式,发现了这两者的模型具有关联和相似性,于是就在石头上雕了只蜜蜂,想要说明这个问题,是这样吗?”史燕问。
  “没错,不单有蜜蜂,还有一株小禾苗代表蜜源。怎么样,这一说法讲得通吗?”肖问天问道。
  史燕看了南希一眼,撇撇嘴,什么话也没说。
  “勉勉……强强吧。”南希说。
  “别,别勉强,不信就不信,可千万别勉强,勉强就算我白忙活,既然这个没说服力,那就算我白饶。”肖问天知趣地说,“我的论据多的是,又不差这一个,没它我也一样能证明我的假说——你们这两位大小姐还真是难伺候——来,开始讲我们的下一个论据,那就是神话中的天和地。”